漫步走回篝火旁邊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落山,那時候距離我出去撿樹枝,差不多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
早先埋下的土豆,紅薯早就已經烤好,被挖出來晾在了一旁。
看了看周圍,不見鼎岑的蹤跡。
他是不是跟衛國一樣,出去尋找我,到現在還沒回來?
師父一眼看穿我搜尋的目光【不要擔心,他應該是打水去了。】
果不其然,空氣中很快傳來老楊歡快的聲音【你倆怎麼跑出去這麼久,臉還都這麼紅,該不會是揹着我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去了吧?】
我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周衛國亦安靜着沒有說話。
老楊見我神色尷尬緊張,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就彷彿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似的,大呼小叫着就跳了起來【周衛國,你對我們家郡主做什麼了你?她眼眶怎麼又紅又腫,嘴巴也又紅又腫。】
我,我什麼時候成你家的了,還嘴巴又紅又腫?
這是在暗示我失身麼?
什麼玩意兒,這麼清奇的腦回路?
趕緊擦了擦嘴角的巧克力殘留【誰,誰嘴巴又紅又腫了?你腦瓜子都在想些什麼呢你?這是剛剛吃士力架吃的。】
【那你眼睛又是怎麼回事?哭過啦?】他見我如此中氣十足完全不像是給人欺負了去的模樣,立即嬉皮笑臉眉開眼笑地發問。
【沒有啦,我爲什麼要哭?】雙手不自覺地繞着手指,我心虛地用鼻音哼唧了一句。
【那你們怎麼出去這麼久?】他並沒打算就此放棄。
我終於不耐煩【哪來這麼多爲什麼?】
老楊見我沒了耐心,終於停止了步步緊逼地發問,停下了他一貫堅持到底的叨逼叨逼。
接過他剛剛纔從長江打回來的江水【給我喝一口,我都快渴死了。】
【你想就這樣喝?】水還沒被我拿到手,在空中截胡就被我師父,搶走了。
【要不然呢?】
【傻!】
只見他拿起一塊紗布,毫不猶豫地從那個大塑料瓶的底部塞到瓶口。我瞪大了雙眼,瓶口是他早就已經用紗布縫紮好了的,紗布墊好之後他就動作嫺熟地往裡面填上那些粗樹枝燒過後留下的黑黑的木炭。
他填的很是認真,一絲不苟。我跟鼎岑已經默默被他的認真所吸引,就那麼呆呆看着。
他一句話也沒說彷彿已入無人之境,就好像我們以及天地萬物都已不在,彷彿他現在根本就不是在做一件過家家一樣的小事,而是在精心雕琢一件尚未完工的精美藝術品。
木炭在瓶底紗布間整整齊齊地排布着。好幾層紗布被他鋪成了一個餅狀,鋪在了木炭的上方。待他試過紗布的大小之後,他就開始向紗布上方填充細沙,這一層填充的細沙並不是很多,高度大概只有3釐米左右,然後他再在細沙上面鋪上好幾層紗布,剛鋪完他就把鼎岑從河邊撿回來的鵝卵石放在了紗布的上方,也是整整齊齊塞得滿滿當當地鋪好,然後再動作極其嫺熟地在鵝卵石上方放進去好幾塊紗布,如果不是第一次見他如此認真,我真的以爲其實他已經在私下演練過無數遍了。紗布之上再鋪上細沙,這一層細沙填的很厚,大概有6釐米左右。同樣的他又在細沙上方鋪好了紗布然後再在最最上面放一層木炭,這樣一個看上去像炸彈一樣的瓶子就被他用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給塞滿了。
納尼?
他這是在表演過家家還是在向我們演示玩泥巴?
難得的,我看見老楊第一次表現得這麼目瞪口呆。衛國卻絲毫沒有注意到我和鼎岑驚得已經快要脫臼的下巴,幹完這些就喊我們過去幫忙把那個又大又胖的塑料瓶瓶口向下綁在了一根筆直的樹上,再把一個不大的塑料桶放在了大胖瓶子的下方,再把鼎岑剛剛打回來的水瓶綁在了樹的最上面,瓶嘴正好對着那個大胖瓶子的底部。
這時,只見最上面瓶子裡的渾濁的江水,緩緩滲透過那個又大又胖的裝滿了木炭,細沙和鵝卵石的瓶子,慢慢慢慢往下,骯髒的江水流到最下面那個塑料桶的時候,竟然清澈無比,簡直就比家裡的井水看上去還要清澈幾分。
這,真的不是在變魔術嗎?
這麼神奇的一個過程,就用這樣幾塊黑不拉幾的木炭,再加上幾塊長得那麼奇怪的鵝卵石,還有看上去越加越髒的沙子,完成的這麼,完美。
他真的不是在向我們展示淨水的帽子戲法嗎?
就像世界盃足球場上那樣?
我們心滿意足地就這樣坐在地上,喝着自己淘乾淨的水,吃着烘好的土豆和地瓜,就着夕陽的餘暉,吃了一頓大概是我今生最難忘,也最香的晚飯。
夕陽的餘暉溫柔掃在我們臉上,我們仨就那樣互相看着對方,傻笑着雙眼放光,默默吃着‘飯’。
我們都沉默着沒有說話,心中卻滿滿的全都是滿足。那種感覺,儘管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到了現在我始終記憶猶新,我知道自己今生今世,甚至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
狼吞虎嚥的,我已經顧不上形象不形象。我們都吃的很香,所有吃的幾乎都被我們吃的一乾二淨一點不剩。
【慢點吃,別噎着了,喝點水吧。】鼎岑剛剛用茶壺從塑料桶打回來了一些水,看着那些清澈透明的水,我久久說不出話來。
活這麼大,第一次這麼喜歡這樣一個詞——原來如此。
師父真的是用心良苦,他今天費這麼大週摺就是爲了告訴我,化學,真的是這樣一門神奇的學科。
化學所代表的精神,是創造,是激發,更是無窮無盡的奇蹟。
內心深處受到了很大很大的觸動,曾經對化學有多麼的輕蔑多麼地波瀾不興,如今就有多麼地敬佩多麼的波濤洶涌。
【咔擦!】
什麼情況?
一閃而過的鏡頭,楊鼎岑看着我笑得賊兮兮地,手忙腳亂往兜裡藏着什麼。
飛撲過去我就把他摁在了地上,非要他掏出來給我看看,究竟剛剛偷偷對着我做了什麼。
【沒什麼,真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剛剛的樣子真的很可愛,所以給你拍了一張。】
【沒事幹嘛要偷偷拍我?】
【郡主,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如果我們都不在你身邊了,萬一要是想你了,怎麼辦?】
【幹嘛說起這個?好端端的,說什麼看不見,你是在詛咒我嗎?】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你只需要回答怎麼辦就好。】
【我又不是你,我怎麼知道你要怎麼辦。再說了,現在交通這麼發達,你要真想看到我,回來找我不就結了?】
【你說得對,可距離有時候也是很大的問題啊,想看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所以我就想多拍你幾張照片,想你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滾蛋,你這是在向我表白嗎?】
【我可以說‘是’嗎?】
【不能。】我還沒說話呢,周衛國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爲什麼?
我很驚訝,這,關他何事。
【爲什麼?】老楊比我還要驚訝。
【現在她的任務是考上大學,而不是其它。】
仔細想了想,也對。
周衛國他今天這麼大費周章地約我們出來就是爲了給我們上一節生動的化學課,來改變我對化學的印象,現在一下子就被老楊給帶偏了,這豈不是可憐年年壓金線,爲他人做嫁衣嗎,他當然會反對。
【師父說得對,我也覺得我們現在的任務是考大學,你們是應屆生,不像我,我是復讀來的,不能談其他的,所以,我高中是不會談戀愛以及喜歡別人的。】
突然,師父問我【你聽過青花瓷嗎?】
這,什麼跟什麼?
怎麼突然就說起周杰倫的歌曲了?
【這,跟我考大學有關係嗎?】
【有,而且關係很不一般。】
【那你說說,怎麼個不一般了?】
只見他拿出一個手機,裡面就放起了那首歌《青花瓷》,只是歌詞,卻並不是方文山的詞。
無色酚酞 面對鹼
羞澀臉緋紅
紫色石蕊 遇到鹼
青藍慢淡出
酸鹼和鹽 融入水
離子解離開
電解池電解質
通電陰陽極
化合價有高低 電子來轉移
精煉了銅鐵鋅錳鎳鉻鋁銀錫
留下陽極泥
酸和氫氧根金屬三角戀
氫氧化鈉 易腐蝕
潮解味道澀
火鹼燒鹼 苛性鈉
俗名遍地找
你用途十分廣泛
精煉石油製作乾燥劑
電石偷偷去游泳 生成乙炔氣
點燃後變乙炔焰 高溫幾千幾
鹽酸似水透明
刺激有酸味
白霧嫋嫋升起 揮發小液滴
活潑金屬及其鹽和金屬氧化物
就當我爲驗證你伏筆
硫酸不願揮發
粘稠把水吸
木棒被打撈起
脫水碳化起
如傳世的化屍水腐蝕萬物神奇
你眼帶笑意
籃色絮狀的沉澱
躍然試管底
晶體膽礬苛性鈉
氫氧再化銅
當溶液呈金黃色
因爲鐵三價
二價亞鐵善變迷人淺綠
苯遇高錳酸鉀
變色不容易
甲苯上加硝基 小心T NT
在苯中的碘分子紫色多美麗
就爲萃取埋下了伏筆
純鹼悠閒惹鹽酸
墳墓自己挖
而撞擊後一瞬間
如閃電風暴
逸散那二氧化碳點綴石灰水變碳
酸鈣
時間慢慢消逝中和酸與鹼
酸鹼度等於七
土壤被改良
看酸紅鹼紫的試紙多麼美麗
就當我爲驗證你伏筆
稀釋那濃硫酸
注酸入水中
沿器壁慢慢倒
玻璃棒攪拌
硫酸飛濺沾皮膚立即用水洗
塗抹上碳酸氫鈉救急
甘油滋潤皮膚 光滑細又膩
熟石灰入土地 酸鹼度適宜
看酸紅鹼紫的試紙多麼美麗
你眼帶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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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餾記得加沸石 否則會出事
師兄曾經親身試 差點被嚇死
溶液暴沸那一次 我無法控制
水銀和試劑噴得到處是
你在裡面倒硫酸
我在外面看
而你忽然一手軟
就倒在手上
你的魂一縷飄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煙雨 而你卻暈過去
七竅有煙升起 魂飄千萬裡
縱然你加的硫酸
濃度比較低
也不能用來點綴身體
臉青色汗如雨 你被拖下去
用大量水沖洗 應該沒問題
若是不放心再拿點小蘇打去
下次得注意
化學樓裡有儀器 要用別客氣
實驗室中有試劑 亂拿會挨批
可樂橙汁和雪碧 老師不同意
當然你可以偷偷帶進去
使用揮發的試劑 在通風櫥裡
而你嫣然的一吸 生命難再續
你彷彿見到上帝 像是樹下避雨遭雷劈
臉青色有雷雨 老師在等你
儀器都忘了洗 桌面不清理
在桌底破溫度計流出的水銀
是否想送我們見上帝
抽屜裡的儀器 擺放要整齊
實驗室的試劑 放置得合理
再使用有毒試劑記得要小心
別丟了小命
天青色等煙雨
你卻暈過去
七竅有煙升起
魂飄千萬裡
縱然此次的硫酸濃度比較低
也不能用來點綴身體臉青色汗如雨
你被拖下去 用大量水沖洗
應該沒問題
若是不放心再拿點小蘇打去 下次得注意
這麼魔性的歌詞,我跟老楊耳朵都聽得不再長在自己身上了。
冷不防地,一個聲音把我們從魔性的歌聲里拉了出來‘聽完了嗎?’
我們倆眼睛都直了,冒着綠悠悠的光,連連點頭。
師父看着我的眼睛,用很是毋庸置疑地口吻吩咐下來【這首歌詞裡面的所有化學知識以及今天一整天我們相處過程中所有用到的化學原理,限你兩天時間,全部寫出來給我,我們的打賭就算結束。】
我知道這次,自己輸定了,只是我輸的心服口服。
只是可惜了我最愛吃的澆汁燒雞了。輸了就吃不到了吧。
沉默片刻,周衛國若有所思地朝我微微頷首【你的澆汁燒雞我已經買好了,你贏或者不贏,都會有得吃,不用擺出這麼一份世界就要滅亡的表情。】
這!心裡立刻大喜,當時的心情就彷彿初春的天氣,一點陽光就能讓我激動地以爲擁有了一大片金黃的麥田,那種油然而生的感覺就彷彿小的時候考試測驗,本來我以爲自己肯定不及格了,沒想到試卷發下來,居然得了九十。
這男人,真的很懂我啊有木有?
【師父你真好,還是你對我好。】我終於再也憋不住了,這男人,當真不是上天派下來拯救我的嗎?
【你現在不怪我讓你餓肚子?不怪我鐵石心腸了?】冰山瞭然地撇了撇嘴角,嘴角微微上揚。
【不怪不怪,徒弟我打從認識你那一天起就從沒有怪過。】我拼命眨巴眼睛,就爲了向他表衷心,我連節操都不打算要了。
【你還真是好哄,以後,被賣了,只要給你點好吃的,你是不是還會歡快得替人販子數錢?】
【如果師父你就是這個慧眼識珠,英明神武,高大英俊,慷慨大方的人販子的話,你一定不會知道我是有多麼樂意爲你數錢的】我轉了轉鼓溜溜一個勁地眉飛色舞的大大的圓圓眼珠子,厚顏無恥地替我的人生繼續增添了光彩的一筆【然後賣的錢我們倆平分啊。好不好師父?】
【油嘴滑舌。】
我敢斷定這次的打賭,一定是我有生以來,輸得最服氣的一次。
我坐在單身宿舍裡灰黃的檯燈下,發呆般看着桌上改編的化學《青花瓷》歌詞,心滿意足地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