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憐香和惜玉看到一直在牀上悶睡着人終於有了動靜,忍不住湊上前低叫了一聲。
瑞珠迷迷糊糊的眨了半天眼,終於清醒過來的打了個呵欠,搖搖晃晃的坐起身,望了望四周低問了一聲:
“我睡了多長時候?”
“將近一整天,如今已是酉時了。”憐香低低的答了,接過惜玉沏上的濃茶,轉手送上去。
瑞珠皺着眉接過茶杯,淺淺的含了一口,漱了漱口,轉頭在惜玉捧上來的痰盒裡吐了,又用手指沾了點濃茶,擦了擦眼,才又低問道:
“我現在是在……?”
“肖南王的帥營裡。”憐香接口答道,瑞珠聽了怔了怔,雖然想起什麼一般的皺了皺眉,呆了一會兒終於嘟嘟囔囔的第喃了一聲:“喝酒果然最是誤事……”
“佾情公子,紅玉公子和四兒全都已安排了帳篷休息,若狹皇子那邊也有了妥當安排,周副將軍之前曾來看望過王爺,肖南王那邊……”憐香擡起眼睛望了瑞珠一眼,瑞珠一邊泛愣一邊聽着她的話,憐香這邊聲音一停,瑞珠就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屋子裡一下變得靜寂無聲,安靜了良久,惜玉在一邊忍不住低低叫了一聲“主子”,瑞珠眉頭動了動,終於嘆了口氣,從牀上一下跳到了地上,平展開兩隻手,仰起下巴說了一句:
“算啦,既然已經進了營,總不好躲着不見主人……憐香惜玉,給你們家主子好好打扮打扮……不過就是麻煩點兒……我也正好見識見識那位震北將軍、鳳棲神將,名震八方的肖南王。”
憐香和惜玉應了一聲,惜玉轉身出門,不大會兒的功夫就端來一盆熱水,瑞珠在憐香惜玉的合力折騰下,以極快的速度從睡眼惺忪的醉鬼變回了風姿卓越的風流王爺。
“裡面的衣服就別穿得太精緻啦,反正我一套上那個藕色的雪狐半袖襖裡面穿的是什麼就怎麼也看不出來了……哎……我怎麼不知道你們把那頂半月紫晶冠也帶出來了?那套連發卡、花釵一共十八件哪……不嫌太多了麼?樸素點好不好?又不是要去向誰示威……”
瑞珠一邊嘀咕一邊放任憐香和惜玉把她翻過來調過去的收拾,當初入若狹,朝見若狹女帝時她也沒這麼注意打扮過,因爲不想自己打扮得太招搖,被若狹女帝相上一下就把那若狹皇子推給她,所以瑞珠特地在規矩允許的範圍之內把自己收拾得樸素再樸素,即使那樣,瑞珠還是能常常在那些若狹女官眼中看到那種又驚豔又不屑的神色,弄得瑞珠常常忍不住感嘆自己苦心經營出的名聲似乎還是不夠爛,所以她在若狹就更加熱中於陪小白。
“主子這兩天臉上的肉又長回去些了……總算不像剛回來那會兒那麼瘦了。”惜玉把一條淺紫色的雙皮綢面大氅圍到瑞著身上,後退了兩步,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瑞珠,看了半天終於半是讚賞半是感嘆的長出了口氣。
瑞珠笑眯眯的把手揣進半花的橘色貂皮手籠裡,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輕輕掃了一眼憐香舉着那面半身銅鏡裡修長的人影。
鏡子裡,一身淺紫色綢麪皮袍的女人一臉的漫不經心,略微還有些消瘦的臉上鋒眉細目……唔……再仔細看看……原來是眼睛睡得腫了,還沒消……
鼻直嘴薄……哎?這嘴脣的顏色有點太紅,好像是因爲喝酒喝得太多所以有些上火……
頭上半月狀的散釵玲瓏紫晶冠把一把頭髮全都統統抓了,束起來然後半傾從後又散下去……哼……這頭髮果然沒以前的黑亮,全是一個多月的營養不良鬧的……仔細看,還短了許多……因爲之前困在山崖底下的時候,頭髮全是自己亂扎的,結果回來以後被憐香和惜玉圍着說下面的頭髮全開叉纏團了,不剪以後更不好養,所以幾剪子絞了一大把下來,弄得她現在的頭髮還沒小白的長……
身上淺紫色的雙皮大氅,稱着裡面里長外短的藕色短褂和灰鼠皮的暗花長袍,越發顯得鏡子裡一張微瘦的臉上紅是紅白是白,瑞珠忍不住多向那鏡裡掃了幾眼,感嘆什麼般的嘆了口氣,才又仰了仰下巴,低低說了聲:
“走。”
憐香和惜玉在前,瑞珠跟着她們出了帳篷,一隻腳剛一邁到帳篷外面,瑞珠就感覺一股冷氣襲面,下意識的把兩隻手往皮籠裡縮了縮,帳篷外的女兵已躬身向她施了一禮,瑞珠默不作聲的點點頭,七八個女兵引着瑞珠和憐香惜玉在營地中串來串去,不大會兒的功夫已走到一個看起來比別的帳篷都要大上不知多少倍的巨帳之前。
瑞珠擡起頭望了望那個看起來有些她原來那個世界的馬戲團帳篷的大帳,又掃了眼在帳篷四周整齊森嚴的女兵,默不作聲的挑了挑眉,一語不發的走上去,守在帳篷門口的女兵一撩皮簾,瑞珠低了低頭,邁步走了進去。
一股腥羶味道熱滾滾的撲到臉上,瑞珠向前走了三四步才停步,擡頭,十數雙眼睛齊刷刷的望向她,瑞珠被帳篷裡的嗆人煙氣薰得眨了眨眼,卻發現原本人聲嘈雜的帳篷裡竟然漸漸變得悄無了聲息,瑞珠有些驚奇的放眼掃去,竟然在那一雙雙緊盯着她的眼睛中看到了……嗯……?
疑惑的再掃視一遍那滿屋的女將,又特意把目光盯在離她最遠卻也是盯她盯得最厲害的那個首座女將身上過了半晌,瑞珠終於放下心的看到屋子裡那些對她滿眼驚豔和飢渴神色的目光漸漸轉爲疑惑和驚奇,最後,終於轉化爲比較正常的嘲諷和鄙夷。
瑞珠低了低眼簾,輕輕的咳了一聲準備做爲自己的開場白,但還沒等她開口,那個坐在主位上的女人忽然長笑一聲,‘噌’的一聲站起來,大笑着快步走到她近前,啞聲笑道:
“我還當是哪家的嬌養哥兒跑出來闖錯了地方!原來小七!沒想到兩三年不見,你個子雖然長了些,但這模樣,卻越發嬌嫩起來了!少時曾聽那些稗官野史的閒趣小文中提過有女子者,面如娟玉,形容窈窕可比世間男子,原還不信,卻沒想到我家小七長了幾年,竟然也長出這副雌雄莫辨,顛倒世人的美貌容顏來了!若不是這氣勢比起前兩年我見的時候多了幾分灑脫,只怕你姐姐座下這些個武將便真要把你當作男娃兒強擄了去也說不定!”
帳篷裡圍坐的諸多武將鬨堂大笑起來,那番話不管落在哪個女尊男卑世的女子身上都不得不說是一番執拗,更何況瑞珠貴爲皇戚又已被封王,那番話就更是給不了人半分的尊重感覺,跟在瑞珠身後的憐香和惜玉兩張小臉已齊刷刷的氣變了顏色,但瑞珠卻感覺被誇獎了一般的睫毛抖了抖,簡直有些下意識的想摸摸自己的臉,看看自己是不是真長的那麼傾國傾城美豔動人。
“咳。”瑞珠終於強忍下想再找面鏡子自己看看自己的慾望,輕咳了一聲,低下眼,向着那走到她身旁身材比她足足高出一頭有餘的女人抱了抱拳,低低的叫了聲:
“肖南王。”
肖南王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眨也不眨的上下盯了瑞珠幾圈,忽然又大笑了兩聲,拍了拍瑞珠的肩,啞笑道:
“小七你確實長進了不少啊!莫非還在記恨着前兩年姐姐到你府上,看上你家那隻尖牙利嘴的小寵的事?正所謂姐妹如手足,男子如衣服,你若還在意那事,大不了過兩日姐姐把我帳裡的美人選上幾個送你,聽說你就是因爲太寵那個小潑辣貨纔會在他手上吃了暗虧,你那婆母大人好像還爲此補貼了你少的銀子,哈——”
瑞珠眼瞼微微的動了動,嘴邊的笑卻不變,跟着拉着手的肖南王一路向前,在臨坐下前瑞珠終於悄無聲息的暗自仔細盯了身旁這位看似性格有些粗魯跳脫的女人片刻,目中不易讓人察覺的閃了幾閃。
她家裡,果然不管經過什麼樣的整治,照樣是事事都瞞不過外人的,這麼想來,估計她哪個晚上睡了哪個公子,她那女帝姐姐和其他一些有心人也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這肖南王,話裡話外不但事事不避,還轉挑那些挑人火氣的宣揚,只爲打壓貶欺?
不像。
“來來來,吃肉吃肉!”肖南王大笑着空着手把侍從送上來的羊腿撕下了大塊,直直的遞到瑞珠面前,瑞珠笑笑,也用手接了,就着桌案上那也帶着股腥羶氣的奶酒把肉吃了。
那肖南王,看模樣年紀大約二十五六,因爲久居北地,所以皮膚黝黑微糙,葉眉狹目,鼻直嘴薄,眉目間與女帝有三四分的想像,身材雖不魁梧卻挺拔修長,面容也還算得上俊秀,若是以這世界的審美觀來看,到不失爲一個英挺俊朗的偉女子,但細品起來,就會感覺那張臉上眉骨與下顎線條都有些太堅,嘴脣又有些太薄,眼光雖沉穩卻隱隱有威懾寒光,面上雖常帶笑卻又自帶三分薄情寡性的虎狼之意。
看到瑞珠面不改色的直接有手接過那滴着油的羊肉,肖南王一雙長目不掩讚賞的閃了閃,瑞珠眼也不擡的把手裡的肉吃乾嚥淨,才展着一雙油花花的手詢問般的望向她,南王哈哈一笑,一把拽過一直在她身旁跪地服侍的一嬌俏少年,推到瑞珠面前啞笑着說:
“擦他身上便得啦!”
瑞珠被那借力軟趴趴的撲到她膝上,嬌笑廝磨的少年弄得愣了愣,一雙油手尷尬的舉着,是落也不好,不落也不好。
“小七這個子雖然長了,那俏生生的羞態卻還是沒改啊!”肖南王見瑞珠有些呆怔,呵呵的低笑起來,一隻手如抓小雞般把那柔媚可人的嬌俏少年拉到自己懷裡,剛剛也摸過羊肉的油手已毫不客氣的入侵到少年一身貴重的皮服裡,少年被南王那雙大手摸得似躲非躲的扭了幾扭,不大會兒的功夫已是氣喘吁吁兩頰飛紅。
瑞珠對眼前的活春宮到是能做到目不斜視耳不旁聽,到不是她有什麼坐懷不亂的好本事,不過是想當初和薛玲瓏等一干年輕女官們廝混時,這種活春宮看得不可謂是不多,再加上,她黃書看過,真槍練過,還有什麼可窘迫的?
唯一讓她感覺不舒服的就是,她那一手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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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2:12 PM《穿越文合集》第六章
四時花開3作者:宮藤深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