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嘗試召喚血影好幾次可是都沒有任何動靜, 若水魂真死了,那血影不是和他同歸於盡便是在他死後就離開了。
藍染一招調虎離山計,的確是有目的的。不過出事的不是現世, 而是瀞靈庭。
回到瀞靈庭後, 周圍閒言碎語討論的, 全是關於昨晚在流魂街發生的大暴動。比如, 衆隊長的死亡, 比如,浦原喜助被逮捕,比如……有人劫囚。
本想直接去二番隊地下空場去找人, 可是忽然想起幾年前豐臣靛的那封信,我還是選擇繞道先去一次十二番隊。
浦原喜助的休息室內, 深紫色的水晶安靜地躺在桌角處。
無論如何, 這個東西都不能再經豐臣靛之手。
刑軍大部隊正對整個屍魂界進行搜查, 只是他們不可能想到劫囚的人就是自己的上司。虧得瀞靈庭內亂成一片,否則我一系列古怪的舉止鐵定會被抓起來審問。
腳步在跳進地下空場前停頓了一下。我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家居擺設, 握着崩玉的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順着斜坡一路滑到空地上站定腳步,浦原喜助和夜一同時詫異地轉頭。短暫的震驚在發現來人是我之後稍有緩和。
各番隊正副隊長被放在小山坡旁。他們背靠山體低着頭,仿若睡着,又好像已經死了很久了一般。不過他們是死是活並不是我該注意的。
視線在掃到黑髮男子的時候,那顆七上八下的心算是徹底沉了下來。
“小冰……豐臣君他……”
雙眸緊閉, 臉色蒼白得駭人。他坐在那裡, 沒有一絲呼吸。時間恍然倒退到幾年前, 幾年前的櫻花樹下。
走到他身邊只有幾步之遙, 我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指尖觸碰到他臉頰的時候, 一股透心的涼意席捲全身。我說過我經不起第二次的,可命運依舊讓我切切實實回憶了一遍。
“小冰……其實豐臣君……已經跟我提過你們的婚事了。”
冰涼的液體緩緩流過臉頰, 我想和幾年前一樣握緊他的手掌,可是手腕處類似於白色石膏一樣的東西再一次讓我寒顫。和前天看到的比起來,似乎又大了一點。“這是什麼東西……”
浦原喜助蹲在我身邊,聲音略顯低沉,“……雖然還不能確定,但是由平子隊長几人的狀況看來,豐臣君似乎是被虛化了。”
又驚又喜。我幾近自欺欺人。伸手抓住浦原的袖管,原先握於手心的崩玉隨之滾落在地上。“所以他沒有死對不對?等死神的能力和虛的能力平衡之後他就會醒過來的對不對?”
浦原垂眸,淡淡地迴應了兩個字,“抱歉……”
“那……那你可以用崩玉救他,假面也好破面也好,就算變成虛也沒有關係……浦原喜助你可以辦到的,你告訴我你可以辦到的……”
“喜助!時間緊迫!”正當浦原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夜一嚴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無論怎麼樣,先安全抵達現世再說。”
“小冰,我們先去現世。豐臣君的情況比較特殊,不似被藍染的藥物所害……還有太多事情需要慢慢研究。”浦原伸手拿起落在地上的崩玉,看着我的眼神頗顯疑慮,只是呆了很久之後都沒有將疑問說出口。
“你確定豐臣靛的……死……和藍染沒有關係?”
浦原沉默,似乎是在回憶昨晚的情景。半晌後,他點頭,“藍染的實驗並未涉及到豐臣君。小冰,我先做阻絕靈壓的義骸……”
“我……不和你們走。”
“什麼?”深灰色的雙眸詫異地看着我。
鬆開豐臣靛那雙沒有溫度的手,我站起身。“你們抓緊時間走吧,我留在瀞靈庭。”
“……小冰?”
“他……最喜歡現世。麻煩你們……把他葬……葬在現世……”垂於身側雙手緊握成拳,渾身卻不住地顫抖。緊咬下脣,我想保持最後的理智,卻忽感脣邊一股血腥味。
如果從來沒有遇見過,該多好。
離開地下空場的時候,我再一次看着那些類似傢俱的東西停下了腳步。胡亂抹去臉頰上的淚水,聲音略帶沙啞。
“平子隊長不在了,你作爲副隊長不回去處理文件真的可以麼?”
周圍先是死一般的寂靜,接着,傢俱的幻想漸漸退去。男子一頭褐色微卷的短髮,雙眸溫柔如水,笑臉亦真亦假。
“哦呀?居然被小冰發現了。”
“我對你的計劃,斬魄刀的能力還有野心統統沒有興趣。”轉身正對他的視線,我一字一句道,“但是請你老實回答我,豐臣靛的死和你有沒有關係。”
幾步上前,藍染依舊維持自己紳士的外表。“如果有呢?”
“那無論會死得多慘,我都不會放過任何一次把刀鋒指向你的機會。”
“呀類,我很期待那個場景。”藍染彎腰,笑容攜有一絲漫不經心,“可惜了,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就連仇家是誰都是個未知數。
轉身向二番隊大門走去,身後的藍染忽然叫住我道,“我方纔在想,若你留下了,我便請你一人吃蘋果。若你準備和浦原隊長一起離開,我就請他們全體留下吃蘋果。”
……所以我留在了瀞靈庭。
就像豐臣靛說的那樣,只是一個玩具而已。樂意便寵,不樂意便耍,心情不好則殺。對於你藍染惣右介來說,深井冰這個玩具還沒有玩夠。
*
十二番隊。
抱膝縮在豐臣靛的牀鋪上,房間內還殘餘着他的體香。
緊閉窗門,我怕春風會吹散這僅剩的回憶。
想和上一次一樣淡定,想和上一次一樣假裝沒有被他的死所影響到。面對死亡,依舊可以微笑的面對。可是眼淚卻怎麼都鎖不住,明明已經失去了哭的力氣,淚水卻還是不停流下。
說到底,還是我害了他。
早一點認識豐臣靛,他便早一點死;晚一點認識,便晚一點死。這不過是不定的經過,註定的結局罷了。
房門不知被誰推開了。
一開,一關。冷風隨之漏進屋內。
“小冰……小冰你有沒有好點?”千葉走到牀邊坐下,幾次詢問後她不確定地伸手推了推我,“小冰,我們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最初是一滴一滴的小雨,接着便越下越大。電閃忽明,響徹天際的雷聲。
伸手抓住千葉的手臂,我幾近語無倫次,“我想他,我想他千葉……我想他快想瘋了怎麼辦……”
雨聲越來越大,似乎有掩蓋一切的勢頭。
也只有在這樣的場景下,我纔敢靠在千葉的肩頭放聲大哭,嘶聲力竭地吼。
豐臣靛,豐臣靛。
光是念着他的名字都覺得世界缺了一塊。
世界的一塊,卻是我生命的全部。
***
暴動後的一個月,瀞靈庭出了奇的沉默。除了藍染和涅繭利順利接手各自的番隊,其他各番隊長之位都處於空缺。
這是千葉每天送飯來時的閒聊話語。
除了洗澡上廁所之外,我寸步不離這個房間。哪怕豐臣靛的氣味早就丁點不存。
每當跨出這個房間,每當看到在院落裡來來往往的死神,我都會感到一陣莫名的害怕。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立感。
不論在這個地方呆多久,我始終都不是屍魂界的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可能是。我不明白屍魂界的潛規則,不明白他們活着的信仰,甚至覺得他們的存在根本不具備任何意義。
只有豐臣靛是特殊的,
只有他的心臟跳動頻率和我一樣。
翻遍了他書房裡所有的信件,期待能得到一份合理的解釋。可是除了那些臨摹的信紙之外,再找不到任何線索。
爲何……爲何不給我一個解釋。
“小冰,你怎麼越吃越少了。最近就連半碗飯都吃不到了。”
看了眼碗中的飯和餐盤裡的菜,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搖了搖頭,“我沒胃口。”
“不吃東西會跨的,豐……豐臣君也不會希望看到你現在這種樣子的小冰。”千葉又夾了點菜放入我碗中,“再吃點吧。”
“我不是刻意不吃,我是真的沒有胃口。”
“……你是不是生病了?”
幾乎是在千葉問完話的下一秒我就搖了搖頭。每天足不出戶,能生什麼病。
“小冰,我們明天去四番隊檢查一下身體怎麼樣?說不定你前陣子餓壞了,所以腸胃不好了。”
“我不想出去。”
“就去一下下,很快回來的。”千葉咬牙,忍了很久之後還是將話說了出來,“豐臣君在這個時候肯定也會帶你去四番隊的。”
……
喧譁的人羣,吵鬧的聲音。
這些證明自己存在在這個世界的東西,我很久都沒有聽到了。卯之花看到我的時候微笑着安靜了許久才緩過神道,“原來是深井冰啊……”
幾經檢查後,四席花太郎戰戰兢兢地拿着單子走進房間。他一邊伸手撓着自己的頭髮,一邊結巴道,“深井……深井小姐……身體各方面都……都還好。我想……她之所以沒有胃口吃飯,是,是因爲……她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