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睡覺時間的顛倒, 會引起接二連三的悲劇事件。比如今天,當我睡到自然醒的時候,太陽已經曬到屁股了。
樹枝上僅剩的積雪也全部融化。積雪溶化後, 臘梅仍綻立枝頭。
雪化時, 也正是天最冷的時候。我抱着剛熱好的牛奶瓶窩在榻榻米旁, 好像就這樣縮進去再縮進去一點, 沒有人能看到我。最重要的是, 藍染那個悲劇千萬不要看到我。
千葉從十二番隊回來之後就不停地嘮叨我錯過了一場好戲。說是如此經典的一戰,百年難遇。於是我就奇怪了,難道山本老頭和劍八幹上了?瞅見千葉一臉得意洋洋的神情, 我又不忍打擊,於是正色求講解。
“小冰, 你真不知道, 剛纔十二番隊後院的戰爭有多麼激烈!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女人之間的戰鬥是那麼可怕。”她一手握拳, 兩眼不停閃爍。
“嗯?浦原喜助和涅繭利幹上了?”
話音才落下就被千葉一巴掌拍飛,她怒道, “喂!浦原隊長和涅三席是女人麼!小冰你根本就沒聽我說話!”
於是我閉嘴傾聽。
“剛纔一井和猿柿副隊長在十二番隊前院裡打起來了。浦原隊長和豐臣君有點事情出去了,所以根本就沒有人敢出去阻止她們。”一說起那場戰鬥千葉便再次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興奮,“我一直以爲一井只是一個跟在豐臣君身後的小女人而已,可是沒想到她的白打遠遠高於猿柿副隊長。圍觀的人基本都大跌眼鏡啊。”
我伸手撥弄着桌面上的空牛奶瓶點頭。這是廢話,人家是靈王身邊的人, 如果連日世裡都打不過的話就太慘劇了。
“後來猿柿副隊長直接拔刀了, 一井也跟着拔出了斬魄刀。小冰, 你知道嗎?”
得, 我最恨別人講故事講到一半問我, 你知道嗎?我要是知道我還會窩這裡聽你話嘮麼。
“一井的斬魄刀,是我看到現在最可怕的斬魄刀。猿柿副隊長甚至都沒來得及始解就被血色的光影給擊中了, 現在似乎還在四番隊裡呆着呢。”話說到這裡千葉不知爲何鬆了一口氣,“我現在開始慶幸當初沒有真的和她槓上,不然必死無疑。”
指尖在玻璃瓶上停頓了一下,我轉頭看向千葉。“血色的光影?不是一個火焰組成的骷髏腦袋麼?”
“不是啊,一井的斬魄刀叫血影啊,怎麼會和火繫有關呢?”
指節微微發緊,我垂眸嗯了一聲。
也對。
放血影自由的是我,沒有接受她第二次服從的也是我。她會轉而選擇一井,也該是預料之中的。
“小冰?你怎麼了?”
我回神,輕笑出聲,“話說回來,一井爲什麼會和日世裡打起來?”
“你的笑容好假。”千葉鼓了鼓腮幫,“似乎是十二番最近在傳豐臣君奪走了猿柿副隊長的初吻事件,所以聽到消息的一井就怒了。”
初吻,說的應該是那個中午,豐臣靛用食指封日世裡口的那次吧。嘖嘖,流言蜚語的力量果然是強大的。狗仔隊果然是永垂不朽的。
話題說到這裡戛然而止,千葉不知爲何忽然壓低了聲音。她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角又衝我勾了勾食指,示意我把耳朵湊過去。
“我聽說,一井的斬魄刀和豐臣君的斬魄刀是一對的。小冰……你準備怎麼辦?”
斬魄刀是一對的,並不代表人也要是一對的。我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咯,我還是比較擔心我的工資夠不夠我撐到月底。”
誰知千葉拿眼睛橫我。“小冰,如果你把豐臣君讓給一井,就連我也會鄙視你的。”
“喂!”
她聳肩。
我趴倒嘆氣,“什麼讓不讓的,豐臣靛是有思想的人。問題是我的工資沒有思想,它正受着藍染那廝的擺佈。”
“得了得了,工資不夠大不了你早中晚三餐我包了。”
於是我霍地坐起身,“此話當真!?”
豆大的汗從千葉的額頭滑落,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撓了撓臉頰,“僅限這個月。”
“嗷,千葉,我最愛你了。”
“別愛我,我怕被豐臣君砍。”
嘖,真掃興。難得我真情流露一下的。
見我一臉無力,千葉端起茶杯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整個屍魂界只有你不知道豐臣君喜歡你,整個屍魂界只有豐臣君不知道你喜歡他。連我都覺得吃醋吃到虛圈去的一井很悲哀。”
嘖,這天真冷。
***
人閒着無聊時便會東想想西想想,於是沒事也會找點事出來做。擔憂大雪後那山洞會是怎樣一個狀態擔憂了一個星期之後,我才下定決心去探望一下那孤零零的“家”。
路面上的積雪由於連續下大雨被沖刷的一乾二淨,太陽臥病於牀整整三天後終於捨得探出半個腦袋來。距離山洞口三兩棵臘梅樹正輕輕搖晃着被積雪壓低的樹枝。
梅枝嶙峋,直探到洞口。
洞口處是大灘大灘地積水,一開始沒留神,直到我一腳踩進去才發現——我中招了。由此看來有時候走路還是得看着地面,不爲撿錢,只爲躲避這種純天然地雷。
本以爲山洞裡肯定沒有枯枝,可走進一看竟發現一塊大幹布上整齊疊放着劈好的柴木。
似乎無論走到哪裡,都有豐臣靛的影子。哪怕是看着這些爛木頭,我都會恍然間覺得自己聞到了他身上的香味。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些劈好的木頭,腦袋後忽然冒出三根黑槓。
這傢伙……該不會是用斬魄刀劈的吧?水魂桑會哭死的。
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心跳漏跳了一拍。
猶豫是否應該回頭,躊躇半分鐘後我握了握拳頭回首。女子站在離我三米遠的地方,她只是安靜地站在那兒,暗紅色的眼眸輕眨。
“血……影?”來人不是豐臣靛,鬆一口氣的同時卻有點失落。
“是。”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因爲你在這裡。”
“可你不是已經重新選擇一井了麼?”
血影先是安靜了幾秒,隨後淡漠地搖了搖頭。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她緩緩道,“並沒有,只不過假裝服從她,是我見水魂的唯一途徑罷了。”
“那你見到水魂了?”
“是。”
“哦……你們能團聚就好。”蹲了那麼長時間雙腿開始微微發麻,我拍了拍指尖的灰塵站起身。
血影垂眸,“我只對他說了一句話。”
“嗷?”
山洞內寂靜一片,血影忽然堅定的語氣和擡高的音調縈繞我的耳邊。紅眸內的嚴肅,和當初她想要殺千本櫻時一模一樣。“我沒有他想象中那麼不堪一擊。”
於是我比以前更崇拜血影了。崇拜的同時,覺得血影跟在我身邊是一種浪費的心情也愈加強烈。這不是自卑,而是事實。
狂風呼嘯而過,這天色竟說變就變。
我快步離開山洞,想着必須在暴風雨降臨之前趕回瀞靈庭,不然今夜又得悲劇。可是,天不遂人願。
一個雙臂呈褐色,腦袋旁還有倆類似於牛角的虛正站在洞外不遠處。幾顆大樹已被他踩平。或許是淅淅瀝瀝的雨滴滴在身上極爲不舒服的原因,他又一連夷平了好幾棵大樹。
這不要命,要命的是山洞周圍從來就沒有駐守的死神。上一次在這裡發現虛,還是逃亡中的豐臣靛給一刀解決的。
我想逃。我也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可以逃。
可是血影方纔那句——我沒有他想象中那麼不堪一擊卻一直徘徊在我的腦海裡。
我需要一個對等的關係和立場,之於豐臣靛是那樣,之於血影也是那樣。
輕嘆一口氣,我咬牙瞬步移至那虛的身邊。
一腳踩上他的鼻子,揮刀看向他的腦袋。刀尖只刺入三釐米深,虛掙扎着伸手想要揮去頭上的東西。
拔出斬魄刀,瞬步移至虛的背後,這一次的目標鎖定在了他的後頸。
如此反覆,雖然砍得刀數不少,可是並沒有致命的一擊。
雨越下越大,視線亦越來越模糊。
現在的我沒有血影,我有的僅僅是一把普通的斬魄刀。
牛角忽然頂上我的鎖骨處,勾住了衣服。虛左右晃了晃腦袋,便將我甩到了遠處。落地的那一秒悶哼了一聲,可是我再起身的時候,黑髮女子已經擋在了我的面前。
“血影……”
“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了的。”
“爲什麼?”
她轉身單膝跪地,“那一夜,我並沒有承認和你脫離關係。所謂的斷絕羈絆,是一個不存在的事實。我依舊會因爲你的消亡而毀滅。”
我震驚地看着身前的女子,一時間不知該回應什麼。又或許,現在並不是聊天的時間。
“請再說一次始解語,主人。”
在雨水的沖刷下,肩膀處的鮮血很快被沖走。伸手重新握緊刀柄,我咬了咬嘴脣,“追蹤他,血影。”
血色紅光割裂了空中的雨滴直達虛的頸部,腹部和腿部。
於是我開始鄙視自己。
既然自己的實力肯定不行,剛纔又何必糾結於不用外掛。
單手撐着滿是泥濘的地面站起身,渾身卻已溼透溼透。得,就因爲腦袋發熱,我最後還是成了落湯雞。本想轉身趕回瀞靈庭,卻被身後傳來的問話聲怔在了原地。
“小冰,剛纔始解斬魄刀的人,是你對不對?”
回頭看向聲音來源處,看見一個同爲落湯雞的豐臣靛。我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回答什麼。“我……”丫的,我想抽自己。沒事情你顫抖個什麼勁。
“沒關係,我很早就猜到了。”雙手抱肘,背靠大樹,他卻異常淡定地站在那裡。“我只是在想,你什麼時候會按耐不住揭穿一井,可是你的忍耐力完全超出了我預期。”
碧藍的瞳仁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冷淡,他忽然勾起脣角道,“也是,你沒有理由忍受不了一井的謊言。”
“那你要我怎麼辦?”冰涼的雨水一直拍打着臉頰,可是無法降低眼眶處忽然上升的溫度。“我不想和你成爲朋友,我永遠不會習慣你我之間那種所謂的長輩晚輩關係,你說這種時候我應該怎麼辦?”
他愣了愣,靠在樹上的背脊忽然挺直。
“分明是兩個人的感情,現在卻要我一個人承擔……”
“說什麼兩個人的感情你一個人承擔。”他忽然打斷了我的話語,幾步走到我身邊,他繼續道,“小冰你還嫌折磨我折磨得不夠多麼?”
這一回是我愣了。“我折磨你?”
藍眸微垂,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可是視線掃過我肩膀的時候,他卻沉默了。對視三秒後,他竟一把將我橫抱起來。眉心微皺,他道:“換地方說。”
言畢,他瞬步向昏暗的洞內趕去。
***
預先準備好的木柴派上了用場。
待火光將洞內照亮的時候,豐臣靛順手扔了一件幹適的衣物給我。“我去洞外等你,你把死霸裝換下來。”這是不允許我說不要的命令式口吻。我只得橫他一眼。
他微揚嘴角算是給了迴應。
“等一下。”就在他的身影快要再一次被大雨淹沒的時候,我叫住了他。“你……你就站在那裡,別轉過身就行了。”
豐臣靛輕笑,“丫頭,你不怕我回頭麼?”
“你要是敢回頭我就和你同歸於盡。”
他聳肩。
他給我的這件衣服,再眼熟不過了。那一年櫻花開得正豔的時候,他死於櫻花樹下的時候,穿得正是這件紫色的和服。
“這裡爲什麼會有換洗的衣服啊。”
“這是私房錢。萬一哪天被瀞靈庭放逐了,我還不至於落得連件衣服都沒。”
“喂,私房錢就那麼給我了?”
“要還的。”
還你個大頭鬼。
還有,雖然說要居安思危,但是也沒你這樣思危法的吧,居然詛咒自己被追殺。更囧的是,您老人家後來還真被追殺了。
換完衣服之後,我的第一反應便是——老孃不是唱戲曲的。
晃了晃長到不行的袖管我扁嘴,“喂,我換好了。”
豐臣靛回頭,輕揚的嘴角忽然僵硬。他清了清嗓子別過頭,藍眸內五光十色,臉頰處忽然變得緋紅。
“喂,你那什麼態度。”
“領口。”
於是我低頭。嚥了口口水,面部忽然火燒一樣的燙。連忙伸手將敞開的領口拉住,我結巴道,“衣……衣服……大……了點……”
豐臣靛坐在火堆旁擠了擠死霸裝上的積水。黑髮緊貼他的臉頰,仔細看還是有點狼狽的。
“你不用換衣服麼?”
“不用了,女孩子身子骨弱容易受涼。我和你不一樣。”
切,是不一樣。我是人。我依舊拉住領口瞪向他。
他看着我鄙視他的目光輕笑出聲“傻丫頭,站在那裡做什麼。這裡暖和。”
“小冰,你的愛人……是個整對不對?”兩隻白淨的大手靠近火堆取暖,豐臣靛沒有回頭看向身邊的我。“所以你每年都在等,等他在現世死後再一次來到屍魂界。”
這新鮮,哪個王八蛋編的童話故事。
“喲,誰告訴你的?”
“一井。”
“喲,我的事情你不來問我你問那個混蛋做什麼。”
他轉頭,藍眸內還是有掩飾不了的失落。“一井對你很瞭解,或許你們是舊識也說不定。”
“喲,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她究竟是姓一井還是名一井,還是壓根就姓一名井,我和她熟個鳥啊。”繼續投去鄙視的目光。其實豐臣靛你腦殘了很久是吧。
“也對。那麼小冰……既然你的愛人現在不能陪在你身邊……”
“哎,其實我的愛人不就是……”
冰涼的手指貼上我的脣瓣,豐臣靛示意我安靜。鳳眸彎了彎,他輕聲道,“聽我把話說完,我怕到時候拌起嘴來,我又說了違心的話。”
於是我扁嘴安靜。
“你的愛人既然不在了。那麼,能不能,讓我代替他照顧你。”
說完這句話,豐臣靛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他的話究竟有沒有說完,亦沒有開口打擾。氣氛詭異了很久之後,他側過腦袋看向我,“最初知道你有愛人後,我想,或許就做爲一個長輩照顧你也不錯。可是我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大肚……”
沒有再等他繼續把話說完,我伸手圈住他的頸項,垂眸吻了下去。
豐臣靛起先是震驚的,呆愣幾秒後才徹底反應過來。一手搭在我的腰間,張口迴應。
從來……都沒有如此接吻過。
拋棄了理智,
僅剩舌間的觸碰纏繞霸佔所有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