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陰流, 流那三千癡纏。
月下淚,道那相思之苦。』
初見皋月的時候,她正立於樹邊把玩着雨雪。身邊人告訴他, 這就是和你出自同一顆種子的妹妹, 另一個皋月。當然, 女孩亦被告知了同樣的話語。或許是能力得到驚歎和讚許的緣故。年紀尚小的皋月只是掃了一眼自己的兄長, 並無任何欣喜的反應。
皋月真正開始接近自己哥哥的時間點, 是在發現他的能力可以在她惡作劇後,讓當事人完全沒有記憶留存之後。
兩人最常嬉鬧的地方便是白霖樹下,在這顆產下他們的種子的大樹下逐漸長大。皋月愈來愈喜歡自己這個倨傲中帶些冷漠的妹妹, 喜歡看她在惡作劇成功後挑眉一笑的壞意。而那個女人,也愈來愈會掐住他感情上的弱點, 肆無忌憚地利用他。
「下一次, 總會是真話的。」
他總是用這句話來催眠自己。最擅長催眠別人記憶的他, 卻無法成功催眠自己的。
皋月相信了那個女人所有的謊言。卻在最後,再不敢相信她的那句「我在乎你」。
即使, 那是那個女人對他說得,唯一一句真話。
『藍,染青草也。』
藍染開頭幾次見七海的時候,那個女孩都在和平子真子打鬧,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對他而言, 她也不過是個瘋瘋鬧鬧的野丫頭, 無需締結什麼關係, 也無需花心思去剷除她。
讓他開始注意這個女孩的存在, 是在發現她不受鏡花水月催眠以後。這對已經開始謀劃着什麼的藍染而言, 是個極大的威脅。只是她在瀞靈庭裡的惡名實在傳播得太遠,要無聲無息地剷除這個威脅, 恐怕是怎麼都行不通的。
對七海稍稍上了些心眼的藍染在不知不覺間發現,在這百無聊賴,一沉不變的腐朽瀞靈庭裡,唯有她的惡作劇能讓人有些新鮮感。即使那種惡劣的行爲會導致七月飛雪,上午驟雨下午颱風。
那個時候的七海,做着藍染想做,卻沒有能力的事——挑戰瀞靈庭最高權力的權威和忍耐力。如破繭蠶蛹,掙脫身上無形的枷鎖。
雖然,那個時候藍染依然沒有動搖剷除七海的決定。
銀的加盟看似很突然,卻又水到渠成。只是藍染在他身上看不到和更木劍八一樣的戰鬥魂。銀說自己是蛇,爲了砍殺和鮮血而存在,藍染打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這個男人的言語。但是銀大抵還是有功勞的。他一直想和七海廝殺一場,如果他的戰鬥力高於皋月七海,那麼他從此便高枕無憂。
只是那時銀的年紀還小,固然敵不過那個由浦原喜助和四楓院夜一親手□□出來的女孩。無心之舉,他將七海認真戰鬥後的架勢和模樣記了下來,不想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在那個一級緊急事態的夜晚,藍染在浦原喜助和鐵齋出現後,首先想到的對付這個男人的辦法,便是借皋月七海之手。也正是那臨時之策,藍染改變了對待七海的策略。
不殺她,留爲己用也是不錯的辦法。一則可以不那麼無聊,二則她的能力和戰鬥力都很具有利用價值。但那個女人除了把自己當擋箭牌外,別無其他。她依舊每天尋找浦原喜助,依舊會在熟悉的夜裡想那個男人想到默默流淚,依舊喊着要捉出真兇。
就着自己就是真兇的事實,藍染不得不又一次推翻對付七海的策略。他還未做出任何舉動,那個女人卻開始不正常了起來。陰晴不定的性格,時而曝露的殘酷人格,有的時候藍染甚至會覺得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原來的皋月七海。
所有的變化在他正式邀請她加入自己的那晚表現得最明顯。不幸中的萬幸,那個女人居然失去了對鏡花水月的免疫力。這樣一來,他便可以隨時要了她的命。藍染知道自己在玩火,而這種似好似壞的邊緣感讓這場遊戲變得更爲有趣起來。
他喜歡這種走鋼絲的愉悅感。
若不是皋月和銀的幾句提點,藍染可能至死都沒有發現,最初的策劃早已變了質,那個留在他身邊的女人不再是當初的作用了。她促進了藍染的不甘,強化了他對得不到的憎惡。
與其說他是喜歡上了七海,不如說是想要自己爲王的他,不甘自己征服不了這個女人。將她放在身邊本事爲了排遣孤獨無聊的生活,卻不料使他更加寂寞了。
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那個女人是什麼樣的結局,而無論哪一種樣子,他都操.控不了。
最後的最後,他才知道。
自己想要的高度,王庭,權利,一直都被那個女人踩在腳底。
提前的冬季大戰上,在銀消失前,失蹤很久的她竟又一次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就在大家猜忌她會幫哪一邊的時候,她卻冷着臉說,我認識你們任何一個人麼。
好一齣精心策劃的鬧劇。
如今的他被關押在這黑暗的監牢裡,空洞的內心反而有了一絲填補。
他很滿意,現在這樣的狀態。
『浦月印池,
原來是夢。』
浦原是有聽過氣象局局長帶回了一個性格極其讓人捶胸頓足,恨不能同歸於盡的小女孩,卻始終沒有碰面的機會。直到某個值完班的下午,他看到了那個偷偷闖入蛆蟲之巢的七海。
及肩的綠髮在風中輕揚,瞪着一雙大而清澈的綠眸,眼神卻不時透露着壞意。
在這瀞靈庭,敢獨自闖入二番隊蛆蟲之巢,還一臉壞意的人,浦原沒想多久便猜到了她應該就是那個被稱爲皋月七海的小女孩。
「呀類,這裡可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哦。」
「囉嗦,局長最近老叨唸着要把我關進蛆蟲之巢,我這是在爲將來的居所探路。」
這是二人初次見面的對話。當然,七海在浦原的帶領下參觀了蛆蟲之巢後,儼然豎立了自己堅決不來這地方生活的信念。
或許是初見的印象還不錯,七海漸漸開始喜歡往浦原喜助那裡跑。夜一本是隨性的人,白打瞬步又強得令人望而生畏,七海鬧不過她,只好服她。三個人竟也就那麼熟絡了起來。
一代局長在得知浦原三席和四楓院隊長竟能管住那桀驁不馴的丫頭後,感激地忙給上蒼磕了三個響頭。只可惜,旬月後,她覺得自己這響頭是白磕了。
因爲浦原和夜一在短時間內讓七海找到了斬魄刀。
那是屍魂界的噩夢。
因爲家中並無弟弟妹妹,浦原在七海一聲喜助哥哥的叫喚中,便將她當了自己的親妹妹般照顧疼愛。只是這種想法並沒有維持很久,他的頭腦計算速度向來很快,無需掙扎個數月一年的,他就發現了自己和這鬼丫頭來往的時候,那一點點彆扭的感覺是源於那表面兄妹,實質並不是兄妹感情的緣故。
可惜那時候,七海心裡蹲着一個叫志波海燕的男人,他只得作罷,靜觀其變。
七海脾氣的大小和對於感情的遲鈍程度是成正比的。在志波海燕結婚後,本想徐徐改變現狀的浦原卻被她惹得打亂了所有的計劃。
現在想來,那日雖在湖邊吻了七海,其實二人卻並沒有給過什麼承諾。不似情侶不是兄妹,彼此是對方在瀞靈庭裡最在乎的人,卻始終不敢對兩人的關係下一個確切的定論。
技術開發局又常常忙得不可開交,他偶爾分心來想一想和七海的發展,總是還沒推敲出個所以然來就又一次鑽進實驗裡了。
平子等人被虛化的那個晚上,從月影中緩緩走出來的七海頓時讓他亂了方寸。一邊是感性,一邊是理性。感性告訴他,這是陰謀,雖然他和七海的關係依然不算很明朗,但彼此是有愛的。理性卻告訴他,這就是爲什麼他無法再靠七海近一點的理由,她從一開始就只是藍染身邊的眼線而已,當然要進退得當。
生死一線的時候,他選擇相信了理性。
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因爲他的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失去了七海。在遇到皋月之前,浦原喜助一直都是那麼想的。可當皋月告知他有關於七海的一切之後,浦原又遲疑了。
最終,他的擔憂還是發生了。
他愛得,是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皋月七海,在皋月的人格回來後,就徹底不見了。一樣的樣貌一樣的笑容,卻不再是當初那個闖入蛆蟲之巢的丫頭了。
大戰的軒然大波才平息,一切看來都如此祥和。浦原會在閒暇時反問自己,如果當初他帶走了七海,那麼皋月七海還會不會消失。
這樣的問題沒有答案,卻讓那個男人揪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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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天給他的懲罰。
太過相信自己判斷的懲罰。
一輩子,都只能在疑問和回憶中絞痛着不平息地過着。
七海醬。
那個女人曾經等了幾十年的三個字,現在的浦原喜助只能對着天空低喃。
現在換成他在等待,等待那個會迴應他的女人能再一次出現。
原來,等待是這世界上最蒼白無力的行爲。
『皋圃滲淚,似水流年。
月影西移,人跡蹤絕。
七苦輪迴,再難相見。
海北天南,竟不相識。
然浮生若夢,爲歡幾何。』
王庭的人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靈王勃然大怒了好一陣子,而兩個皋月,一個不見了,一個變得古里古怪,竟不知自己有個哥哥,認爲自己在王庭本就是作爲皋月守衛的存在。
然而這種古怪就在靈王派她監視虛圈,屍魂界,現世大戰回來後變得更爲明顯。
她常常一個人坐在已經被摧毀的白霖樹下發呆,抱着膝蓋愣愣地一前一後地晃着,活脫脫像失了魂似的。
他們不知道,鏡花水月解開了一點皋月死前的催眠,只是一點。
皋月總覺得,應該是兩個人一同坐在這大樹下,卻想不起另一個人該是誰,長得什麼樣,叫什麼名字,和她是什麼關係。
每每想到深處,便會淚流滿面。卻依舊沒有答案。
“……喂。”
“不管你是誰……”
“……如果你還在的話……”
“陪我說說話吧。”
……
求求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