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櫻花樹下
“原本,我答應了蕭夫人,未免讓蕭家蒙上醜聞,會等到蕭雲卿跟寧婉離了婚,才宣佈這件事情。可是現在寧婉既然已經死了,那我們也可以不必再等了。”任依芸冷冷的說道。
她特意加重了“死”字,強調寧婉的死亡,就怕刺激不到面前的父子。
果然,她雙眼微微眯着,看到寧宏彥在聽到她這話時,雙手使勁的握拳隱忍。
寧成旭更是毫不掩飾的鐵青着臉,憤怒的看着任依芸。
他不明白,好歹是養了二十一年的女兒,任依芸怎麼能無情至此,就是因爲佟品枝嗎鬮?
上一代的恩怨,何苦要把罪責都怪到無辜的寧婉身上?
“媽,你要不要這麼快就把佳寧給迎進門來!”寧成旭咬牙切齒的說道。
“不這麼快難道還一直拖着嗎?她纔是真正的我跟你爸的女兒,你的妹妹,當然要儘快替她正名!”任依芸尖聲說道哦。
“難道寧婉一輩子找不回來,佳寧就一輩子都回不了家?”任依芸瞪眼道。
寧宏彥厭煩的擺擺手,實在是不想再聽任依芸的吵鬧:“隨你吧!你喜歡什麼時候召開就什麼時候!”
……
……
蕭雲卿從海邊離開,便開着車在馬路上漫無目的的跑,開着開着,到後來,便忍不住沿着以前他跟寧婉所經過的足跡走了起來。
只要他跟寧婉去過的,他就一個一個的重訪。
沿着那足跡,要與過去的時光重疊。
車子停在一處公園的門口,那麼巧合的,這時節正是櫻花開遍的時候。
他跟隨着蜂擁的人潮走進公園,一到這個時節,好像整個市的人全部都涌了過來似的,平日裡沒什麼人的公園頓時變得擁擠。
這些擁擠的人潮,也只爲了觀賞只有在這個時候,纔會短暫開放的櫻花。
公園裡的櫻花開得茂密,從進了公園的大門開始,就能看到石板路的兩旁櫻花盛開的相互簇擁。
道路兩旁的櫻花樹幹並不粗大,相反還有些細小,開出櫻花的樹整體看來,與傘狀還是有些差距。
但是勝在這些樹栽的密實,所以放眼望去,也是滿眼的一片粉白,就像是在樹上蒙上了一片粉白色的雪花。
這些道路兩旁的櫻花樹是近幾年新近栽上的,以前他和寧婉來的時候,這裡還沒有如此之多的櫻花。
在那一年,這公園裡只有小部分的櫻花樹,卻都有着一定的年齡。
他還記得在公園的深處,有一棵很粗很大的櫻花樹,便有些像是印象中日本人賞櫻時,坐在樹底下所觀賞的那種。
他沿着石板路慢慢的走,順着人羣的方向,走的一點也不急。
因爲市的冬天本身也算不得冷,所以即使在這個季節,人們還都穿着如冬天一樣的恤加厚外套。
風吹着道路兩旁的櫻花樹搖曳,片片的櫻花瓣如雪花一樣,柔順的順着風的方向慢慢的飄落。
花瓣落在樹下的草地上,被風吹出草坪落在了石板路上,落在了蕭雲卿的皮鞋上。
花瓣柔柔順順的,沒有一點的抗拒,隨遇而安。
他一直往公園的裡頭走,終於看到了那棵最大的櫻花樹下。
那一年,他和寧婉就是站在這裡。
那時,寧婉仰着頭,看着粉白的櫻花瓣,風將她的髮絲和櫻花瓣一起吹起。
黑色的髮絲周圍纏繞着隨風飄舞的花瓣,讓他忍不住伸手,去觸摸她已經飄到他面前的髮絲。
當時,她的髮絲便和櫻花瓣一起,都落進了他的掌中。
蕭雲卿出神的看着,把周圍擁擠的人羣都遺忘了,身體定定的站着,思想確如交錯時空一般的回到過去,那個只有他和寧婉的空間。
雙眼發直的看着櫻花樹,櫻花瓣的飄落也沒有被看進他的眼中,他眼中所看的,只有記憶中的那片櫻花瓣。
不知不覺的擡起手,想要接住記憶中的那片花瓣,恰恰好此時,便正有一片花瓣落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他長指無意識的摩挲着花瓣,絲滑柔軟的感覺就像是寧婉的細軟髮絲。
他記得他們上次來的時候,也是七年前了。
那一年,寧婉十四歲,剛剛初中畢業;他二十一,快要大學畢業。
那時候,這裡還不時興賞櫻。
所以那時候,這裡的人很少,少到他記不得當初除了他和寧婉之外,還有別人。
那時候,他長指執着她的髮絲,看着寧婉仰頭看着櫻花的側臉。
因爲喜悅,她的臉頰紅紅的,帶着醉人的微笑,雙眼也眯成了半彎的新月。
當時,他的心中悸動,便忍不住的脫口而出:“娃娃,長大嫁我可好?”
寧婉微微一怔,轉頭看向他,眼神中出現了一點迷惘。
因爲身高的緣故,她仍不改仰視的角度。
從他的角度看,她微擡的小臉萌萌的,帶着無辜。
便見她眨眨眼,又露出無邪的笑容:“好啊!”
聽到她的應答,蕭雲卿也露出了溫溫的笑容,目光深深地將她看盡眼內。
那時候,寧婉或許不知道,他已經將此看做承諾,並將她的回答深深地記在了心底。
一記,便是這許多年。
那聲“好”字清清脆脆的,猶在他的耳邊縈繞不去,記憶裡的聲音那麼真切的響起。
就如他過去的每一天所回憶的一樣,那聲“好”非但沒有因爲時間而有一點的褪色,反而在他的腦中愈發的清晰。
他記得她說這字時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記得她嘴角的淺淺笑紋,記得她眼中的閃光,記得她這聲“好”字的音調與嗓音。
一股寒意襲來,蕭雲卿眨眨眼,思緒被拉回到現實。
指尖櫻花瓣的觸感未變,可是身邊的寧婉,卻不知去了哪裡。
那一年,空氣中除了櫻花的淡淡香氣,還有寧婉發上的香味兒。
可是現在,寧婉的氣息,他一點都聞不到了。
櫻花的香氣變得單調蕭瑟,一陣風吹來,吹着他指尖的花瓣緩緩飄走。
蕭雲卿喉頭髮酸,溼潤的雙眼被風吹的發疼,一直在眼眶中打轉的眼淚被風給吹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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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蕭雲卿看着櫻花瓣飄落,顫抖的呢喃,“娃娃……”
他緊緊地閉上雙眼,眉頭向中間用力的聚攏,眼淚不斷地多出眼眶。
“娃娃……”他將這兩個字放在舌尖咀嚼,雙脣繃得那麼用力。
寧婉陡然驚坐起,雙手撐着牀面,手不自禁的用力,手背因爲用力,而牽扯到吊瓶的針頭,在她的血管中刺得發疼。
“嘶——!”寧婉疼的倒抽一口氣,卻沒有去看自己的手背。
她只是對着無名指上的婚戒發愣。
她剛纔做了一個夢,夢見她十四歲那年,跟着蕭雲卿去公園,站在櫻花樹下。
蕭雲卿問她,長大後願不願意嫁給她,她笑着說好。
當時,聽到她的回答後,蕭雲卿的眼底出現了笑意,看她看的那麼認真,看的那麼深。
在他的目光下,她的心都跟着發緊。
只是當時的她,還看不出他眼中的深意,更看不出他牢牢地記住了她的話,甚至把她的話當成了承諾來看。
當時的她,只以爲他說的是玩笑話。
而且,那時候她才十四歲,將來的事情也做不得準,當不得真,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
所以她回答的時候,也並沒有往心裡記。
當時只是覺得,假若將來真的能嫁給蕭雲卿,也是不錯的,卻也沒有把這個當做承諾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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