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機被老人收藏的很好,外面是一層皮質的相機殼,老人將前後好幾個鈕釦打開,才小心的把裡面的相機取了出來。
那絕對是一臺老古董,上面有好幾個用來調整焦距的旋鈕,相機的一側是用來安放膠捲的,老人將事先準備好的一捆膠捲拆開放了進去,然後開始透過鏡頭做出了類似於拍照的動作。
林宇是沒見過這種相機的,現在大街上數碼相機用的都不多了,很多人都改成直接用手機拍照,更別說這種需要裝膠捲和調焦距的老式相機。
林宇注意到相機上有一個標誌,好像寫着東方牌,聽名字就知道是一個很古老的產物,比如以前的鳳凰牌自行車和蝴蝶牌縫紉機。不過這些有年代感的品牌一聽就讓人覺得很親切,彷彿看到這些牌子的物品就讓人聯想到那個純真的年代,而現在的品牌名字都起得很洋氣了,比如oppo、vivo牌子的手機,就深得年輕人的喜愛。
老人對相機的一切操作都很得心應手,她甚至還在調好焦距之後按下了快門,不經意的拍到了林宇有些尷尬的一幕。老人把相機從自己的眼前放下,嘴裡欣喜地說了一句,“還好,這臺相機還能用。”
林宇此時的確很尷尬,因爲就在來旅館之前,他還在心裡想着老人可能真的得了老年癡呆症,自己不應該如此魯莽地把她從老家帶出來,要是老人在大城市裡面迷了路可就麻煩了。
可是現在,林宇看到的卻是一個能把老式相機玩的很溜的老太太,這在她的同齡人當中絕對是一個了不起的存在,畢竟現在很多老人只會在小區裡面跳廣場舞而已。
東方牌相機應該是很久之前買的,那個時候買得起相機也算是小資家庭了,所以老人年輕時候,還是一個喜歡到處旅行和攝影的文藝女青年?林宇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清老人的真面目了,他現在的眼神看起來比那個靈魂狀態的男人還更加迷茫。
“哦對了,今天是星期一,你是不是要上課,不能陪我去啊?”老人看到林宇一直沒有回答,這纔想起週末已經過去了,人家可還是一個在校的大學生,哪能天天陪着自己。
不過林宇還是立即搖了搖頭,他可不放心老人獨自在外面晃盪,反正自己也準備好要逃一天的課了。“沒事,我今天剛好沒課,可以帶你去解放軍學院,”林宇笑了笑說道。
老人聽了自然是喜出望外,她也沒去深究星期一居然不用上課,迫不及待的裝好東西,便要出門了。
他們的出行方式仍然是坐地鐵,因爲這樣是最經濟快捷的,林宇查了一下解放軍學院附近也有地鐵站,只需要轉一次線就可以到達目的地。
週一的上午,地鐵車廂裡面很空曠,所以老人和林宇一直都有位子坐。老人把那一臺相機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有些衝突的裝扮引起了一些人的側目,可以看得出來,在他們眼裡都覺得這個坐地鐵的老人很時髦。
大概四十分鐘後,地鐵停在瞭解放軍學院附近,老人告訴林宇,其實這個學院就是她的兒子曾經上學的地方。老人說想在這裡拍下幾張照片,以後洗出來放在家裡,也能留個念想。
解放軍學院的大門簡單卻很威嚴,它的中央有一個醒目的八一標誌,一名哨兵身軀筆直的站在門口,黑色帽檐下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堅毅。
林宇還站在門口,就對這個地方肅然起敬,雖然同樣是大學,但解放軍學院和羊城大學有着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氣氛。羊城大學的學生是自由散漫的,他們經常成羣結隊的出入校門口,很多人手上還會拿着剛買回來的燒烤或者是零食。但是在眼前的解放軍學院絕對見不到同樣的狀況,他們的校門口門可羅雀,偶爾有一兩個人走出來也是軍裝筆挺不苟言笑。
在這裡是不允許隨意進出的,林宇和老人很快就被值班人員攔了下來,不過得知老人的兒子曾經在這裡就讀,並且老人是從五百公里外的老家趕過來,只是想看看兒子生活過的地方,值班人員最終還是網開一面了。他將兩個人的信息記錄了下來,並且交代了一句,“只能給你們兩個小時,一定要在中午之前出來。”
老人連連點頭道了幾聲感謝,在林宇的攙扶之下,終於跨入了這座解放軍學院。
學院裡面的一切看上去都是很規矩的,不管是各種建築物,還是道路旁邊的樹木花草。道路不寬闊卻很平整,筆直的通往前方,兩旁的灌木叢和樹木都經過了精心的修剪,它們看上去整齊劃一,沒有任何一個多出來的分叉,就像是兩列站得筆直的軍人。
老人的神態剛開始還很輕鬆,她不斷張望着這座嚴肅卻又美麗的校園,可是腳下的道路才走到一半,她就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綠色軍裝的背影。那個背影偉岸挺拔,走起路來有種鏗鏘有力的架勢,老人原本的笑臉一下子就凝固了,她慌忙端起相機,將那個背影拍了下來。
老人有些失神地站在原地,她的眼神一直追隨着前方的背影,直到對方拐彎後再也看不見,老人的神態才漸漸恢復正常。她放下相機,喃喃自語了一聲,“這個校園,好漂亮,以前我兒子在這裡讀書的時候,也是像他一樣走在這條馬路上吧。”
......
校園裡面很安靜,幾乎沒什麼行人也見不到汽車,和一牆之外的繁華市區有着天壤之別。林宇發現老人拍的不是景色,而是一件件帶着生活氣息的事物,比如宿舍樓下的單雙槓、被磨得不再那麼鮮亮的橡膠跑道、還有室外水泥地上劃出的籃球場。
忽然,遠處傳來了一個走方隊的聲音,他們嘴裡有節奏地喊着一、二、三、四,整齊劃一的走步聲聽上去充滿了力量。
老人眼神中閃爍出了一絲光亮,她轉頭說了一句,“孩子,我們過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