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剝掉瓜子皮, 把瓜子仁撥成三份的時候下意識問丁燳青:“你要嗎?”
丁燳青闔着眼,趴在岑今身上感覺就快睡着了,聞言應了聲, 擡起眼皮, 視線從瓜子仁挪到岑今的臉, 定定地看了十來秒才緩聲說:“不要。”
岑今自然地將兩份瓜子仁塞給兩個小的, 剩下那份一口吃下去, 一臉滿足地踮起腳尖,悄悄抖了抖。
丁燳青趴回原位置,盯着岑今頭頂一個小小的發旋看, 看不出他此時內心什麼想法。
或許是在思索黃毛經常染劣質染髮劑爲什麼還能保持那麼濃密的頭髮,髮質還很好。黃姜習慣性觀察, 當她看到岑今和丁燳青相處的一幕, 不由如是想到。
當然只是個猜測, 真實心思誰能知道呢?畢竟高深莫測是大佬的標配。
話說回來,黃毛是不是有什麼保養頭髮的秘訣?
黃姜搓了搓有點分叉的髮尾, 略爲憂愁,任務不分晝夜再加上心神勞傷,最近髮際線好像有點倒退,等下得找黃毛問他怎麼保養的頭髮。
王靈仙不知不覺幹掉半瓶紅酒,臉色平靜, 耳朵有點紅, 目光銳利, 說話條理清晰, 走路能走直線, 要不是他去完廁所回來扶着門嚴肅質問:“爲何不見朕的金毛?速速把金毛牽過來,朕要擼。”
估計沒人發現原來他醉了。
圖騰和烏藍頗爲淡定, 於文嚇一跳,但關注重點是‘原來王大仙是佞臣賊子,沒想到啊,平時人模狗樣的’,然後才留意到他口中的金毛是那條超重鱷魚。
岑今顯然也想起每次幹遛金毛這兼職時的回憶,多數時候並不太愉快,那條鱷魚始終對黃毛罵它肥這件事耿耿於懷。
他面無表情地問:“你們誰送大仙回房?”
圖騰嘆氣:“我吧。”他起身朝王大仙說:“陛下,該回宮了。”
王靈仙冷冷地說:“要金毛侍寢。”
圖騰:“已經刷洗好送到您牀上等着了。”
王靈仙這才滿意,屈尊回房。
黃姜滿足地收回視線,在手機裡記錄王靈仙暴露出來的醒脾。
於文偷看,震驚得表情裂開:“王大仙喜歡人.\獸?你是論壇八卦新聞分部的小組長?”
此言一出,房間內其他人紛紛看向黃姜,後者泰然自若地收起手機:“勉強餬口的兼職,見諒。”
於文:“你不怕大仙醒來發現這八卦?”
黃姜:“大仙從不進八卦小組。”她敢寫當然就是算準當事人不會看見了,再說人\獸這麼離譜的八卦有誰會相信?大家圖一樂罷了。
畢竟學校裡不少人眼紅那條混吃等死的金毛待遇,王大仙對那條臭爛脾氣的金毛也格外耐心,因此就有某些混邪種磕起CP,而她的職責就是滿足金.主大人。
岑今和於文不約而同掏出手機進八卦小組搜索關鍵詞,烏藍顯然對自家堂妹早有了解,淡定地分給李曼雲一個冰淇淋球,而此時黃姜已經偷偷溜走。
過了一會兒,於文看着他和王大仙、圖騰的同人文圖報,滿頭問號:“爲什麼我是傻狗?”
岑今表情嚴肅地看着關鍵詞搜索出來後最熱門的一條貼文,標題‘傳奇大佬和黃毛新生曠古爍今的師生戀’幾個大字令人瞳孔地震,首樓還是他和丁燳青的畫像。
是的,畫像。
樓主還特別解釋出於某些不可控原因導致她無論如何也拍不到大佬的正面照,所以只能口述讓友人幫忙畫下來,以上畫像不能說百分百還原,但也有七成相像。
岑今沒看八卦報道內容和圍觀羣衆的評論,只盯着‘師生戀’和肖想畫看了半晌,點擊舉報,忽然橫空出來一隻手,三兩下操作便將肖像畫保存並轉發到某個連他也不認識的賬號。
點進該賬號,名稱就一個句號,對話、賬號主頁全部空白,根本認不出這人是誰,岑今也不記得什麼時候加過這個號,但見丁燳青操作如此熟練,頓時福至心靈。
“你的號?”
“嗯。”
“沒見你用過手機。”
“最近才註冊的號,手機不是沒有。”
“我沒加過你。”
“我加的。”
“……”
丁燳青:“不是故意偷看你的手機,當時你睡在客廳,手機屏幕亮着,我順手掃了一下、點擊通過,其他什麼都沒幹。”
岑元瞳悄悄湊過來:“我作證,但是祂在旁邊偷偷看了你很久,好瘮人、好變態的說。”
話音剛落,她就感到一股陰冷的視線落在身上,下意識看過去,正見丁燳青似笑非笑的眼,立刻噤聲,飛快挪到李曼雲身邊跟着一起討要冰淇淋。
烏藍剛好把最後一顆冰淇淋球給她,起身伸着懶腰說:“下午得去音樂節場地做簡單的登記手續,忙得很,我先回去午睡補眠。”她轉身,對於文說道:“你下午跟我去趟場地,現在去休息。”
“我不累。”於文迴應完才反應過來,當即摸着腦袋起身說:“所以趁現在去查一查音樂節場地,任務的關鍵詞是‘珈倫病’,又替我們報名參加音樂節,校方不會無緣無故將兩件毫不相關的事情放到一起。”
一邊說話一邊退向門口,兩人離開,房間裡只剩下兩個大的、兩個小的,李曼雲和岑元瞳捧着冰淇淋球和零食匆匆跑進洗手間,門一關上,再無聲息,顯然跑回山海崑崙了。
這下只剩岑今和丁燳青面對彼此,只有安靜的空氣作陪,沉默使氛圍越來越焦灼。丁燳青臉皮厚,能在這種詭譎的氣氛中怡然自得。岑今不行,他瓜子都磕不下去了。
岑今挪動屁股,單手扶着沙發扶手,一邊起身一邊把瓜子放回袋子裡說:“我收拾桌子,準備午睡……記得你好像有房間吧。”
丁燳青攤開手腳,仰頭靠着沙發背,露出修長的脖子和頗爲顯眼的喉結,閉着眼睛說話時,喉結一滾一滾的,很吸引眼球。
“不回去了。”
“那不然你把你的卡給我,我睡你房間?”
“醜拒。”
“你知道別人怎麼看我們倆嗎?你我身上的輿論太複雜,現在還同睡一屋、關鍵只有一張牀,像話嗎?”岑今手腳利落地掃乾淨垃圾,苦口婆心說道:“最重要的是大學禁止師生戀,這不符合現在倡導的文明新風。”
丁燳青睜開眼,仰望岑今,若有所思:“你說的有道理。把門打開,不然直播也行,讓人看清楚你我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好不好?”
“……”岑今遲疑說道:“你確定開着門看見我倆共處一屋會相信我們關係清白,還是不屑這對狗男男白日宣.淫不關門?”
丁燳青定定地看着認真思索的岑今,忽然擡手擋在臉上,笑得肩膀直哆嗦:“你別說話了。”
岑今滿臉茫然,丁燳青到底是什麼神經病?他話裡哪點不對?不是很正常的擔憂嗎?很多事情尤其關係曖昧就是很容易越描越黑啊。
他哪裡說錯了?丁狗逼能別笑了嗎?仗着臉好看就能隨便笑得花枝招展嗎?
“別笑了。”
丁燳青一聽他說話就笑得更厲害,胸膛都在震動,手腕戴着的醜鏈子顫動、單邊眼鏡滑落下來,頭髮還有點凌亂,雖然活色生香但是當事人真的很煩躁。
捏緊薯片袋子,岑今突然怒吼:“別笑了!!”
話音一落,惱羞成怒的岑今猛地跳到丁燳青身上,故意重重地砸上去,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地掐住丁燳青的脖子暴躁地喊‘笑笑笑有什麼好笑你這個不知羞恥的神明’、‘亂搞男男關係害我被八卦還不澄清’……掐得丁燳青不得不擡起頭,伸手握住岑今的胳膊,另一手扶在他後背,正要扣住肩膀將他拉開,房門忽然由外面打開。
“黑兔樂隊那個舌釘男說他們見到傳奇女巫,準備約你下午去酒吧,黃毛你去不——”聲音戛然而止。
黃姜看着裡面姿勢曖昧彷彿要幹些令人唾棄比如臍橙之類的事情的師生,眨了下眼睛,沉默地把頭撇到一邊,目光看着花瓶,然後若無其事地移回來,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黃毛:?你明白什麼了你就明白?
黃姜:“我會拒絕他。”
黃毛:你拒絕個鬼,老子有空,現在眼裡心裡都是偉大的事業,告訴我時間地點立刻打車過去!
“抱歉打擾了。”黃姜關門,輕聲說:“你們繼續。”
黃毛瞳孔地震,低頭看向丁燳青才發現兩人姿勢確實過於曖昧,心臟頓時漏跳一拍,腰身一用力便要向後躍離丁燳青,不料丁燳青速度更快,扶着他後背的手突然擒住他的脖子往下壓。
眼睛不自覺瞪大,瞳孔裡倒映的丁燳青越來越近,嘴脣被觸碰的冰涼感覺很明顯,腦子的注意裡全部被剝奪,眼前虛空一片,只剩下直勾勾盯着他的丁燳青和他莫名其妙被吻了的認知。
丁燳青的舌頭有點靈活,撬開岑今緊閉的脣縫,囂張狂妄地闖進去,像一頭餓了千百年的饕餮那樣鯨吞蠶食,不厭其煩地舔.舐,而岑今也不知道他嘴巴里會那麼敏感。
牙齒、上顎和嘴脣內壁充斥着纖細敏感的神經,從未被別人造訪過,而現在卻被迫打開,被堂而皇之、大搖大擺,由內到外地吃透,他不知道丁燳青究竟哪裡學來的技術,反正當他意識清醒的某個瞬間又會被飛快地拉扯回去、投入進去。
【這段真的是吻,救命,真的只是吻,上段是舌吻,下段還是舌吻,衣服釦子都沒解,完完整整,脖子以上,沒有撫摸。救命啊,審覈,這段很難理解嗎?主語不是很明確是嘴嗎?】
腰有點軟,支撐上半身的手臂不知怎地,忽然痠軟,岑今試圖擺動腦袋躲開窮追不捨的入侵,卻被後腦勺那隻大手死死按住,完全被迫地承受。
眉頭皺得死緊,目光迷茫,漬漬水聲通過骨頭傳音至聽覺器官,不斷放大、並由聲音刻意地製造出幻想畫面,彷彿靈魂出竅俯瞰沙發上擁吻的兩個男人,那旖旎的畫面不停回放,岑今無法剋制地蜷縮腳趾。
因爲過於用力,腳指頭到腳踝都是紅的。
不知過了多久,丁燳青松口,岑今大口喘着氣,瞪着底下頭一回露出饜足表情的丁燳青,腦子裡好像有根弦隨時斷掉。
丁燳青是陰鷙的、矜貴的、冷酷淡漠的,也有過漂亮得閃閃發光的時刻,他有很多種讓人驚豔的時刻,但是岑今從未見過這一刻的丁燳青。
那是一種吃了點開胃菜,稍稍滿足灼燒得刺痛無比的腹部,準備強勢掠奪飽餐一頓卻不得不剋制的危險,也有強烈的飢餓感被暫時緩解而流露出來的饜足,兩種情緒糅雜,變爲Se.氣的性.感。
岑今的心臟像被蠱惑一般劇烈跳動,深吸一口氣,故作鎮定地爬起,腳一沾地差點腿軟,還好他撐住氣勢、穩住身體,能感覺到丁燳青愉悅灼熱的視線牢牢黏在他後背,但他全程沒有回頭,徑直摔倒在牀上,拉起被子裹住自己,甕聲甕氣說道:“我睡了,你隨意。”
停頓數秒,岑今補充:“別吵我、別煩我,離我遠點。”
半晌,聽到丁燳青帶着笑意的回覆:“好。”
岑今捂住耳朵,心想丁燳青還好意思說他沾風惹草,明明他纔是……技術挺好,有過經驗吧。
岑今嗤了聲,決意將剛纔的吻和丁燳青都拋開,年輕人要先立業再成家,三十歲前不考慮男朋友。
丁燳青仰着頭,視線從岑今露在被子外的腳往上爬,爬到黃色的長髮,左手指尖觸碰着嘴脣,似乎還能感受到近乎麻痹般的快感,修長的五指忽然張開,蓋住臉,深呼吸,糜爛的Se.氣隨着欲.望陡然擴張開。
可惜岑今躲着沒看見,否則他就會知道剛纔感慨的所謂性.感在此時真正毫無顧忌釋放自我的丁燳青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
午睡結束,王靈仙也醒酒,各自有活動便都離開酒店,黑兔樂隊的隊長掃羅終於用傳奇女巫的預知結果約出心上人王靈仙。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王靈仙就精心打扮出門赴約。
圖騰前往周圍的教堂調查,因目前關於珈倫病的記載都表明該病圍繞萊茵河爆發,所以他離開教堂就去萊茵河附近的城鎮問訪是否曾發生過詭異事件。
烏藍和於文去音樂節場地調查,黃姜前往圖書館,剩下一個岑今沒事幹,主動攬活被勸留在酒店裡陪大佬、讓大佬開心然後給個隊伍全優的評價就行。
岑今無言以對,隊友們前腳剛走,他後腳就逃離酒店,沿着城市街道漫無目的地走着,最後進入位於一條大河岸邊的咖啡館,點了杯咖啡就坐下來觀看風景。
河裡有數條船隻鳴笛航行而過,街邊石子路三三兩兩的行人走過,時不時能看到各種奇裝怪服的青年人或踩着滑板、或揹着樂器走過,在街口的位置還有人豎起畫板畫畫。
咖啡館兩邊採用透明玻璃,館內客人既可以看到風景迷人的河岸、也能見到街頭的異國風情,因此店內很多遊客。
岑今在靠窗的位置,思緒放空良久,忽地叮鈴響,玻璃門被推開,有個裹着在不合季節的冬衣的流浪漢走進來,無措地站在店中間,低頭嘀咕着什麼,精神不太正常的樣子。
距離比較近的遊客見狀都有點怕,撐着椅子試圖離開,在他們有所行動之際,服務員走近,先禮貌詢問流浪漢想喝點什麼,沒得到迴應,便湊近聽他喃喃自語。
不知道聽到什麼內容,服務員臉色變得難看,流露出一絲惶恐,對走過來的同事低聲說話,然後兩人一起態度強硬地將流浪漢請出去。
流浪漢不肯走,避開店員試圖朝裡面走,其他人一臉莫名地看着他,竊竊私語,直到流浪漢走到一個鵝黃開衫少女面前,先是用哭腔說:“對不起,我很抱歉。”突然一把端起滾燙的咖啡澆到少女臉上。
“啊啊啊——!”少女尖叫。
前臺立刻有人提着冰桶過來,兩個店員一把撲住流浪漢,不小心將其外套扯下來,待所有人看清這流浪漢的模樣不由發出驚愕的噓聲。
‘流浪漢’是個少女,只是頭髮稀疏,粉.紅的皮膚上一道道褶皺,極爲粗糙,手指甲又長又鋒利,肉多且圓,粗略一看像個肉瘤,最可怕的是她的臉。
半邊臉是張貓臉。
貓是可愛得令人心折的動物,如果它不長在一個少女的臉上的話。
“我的天啊!”
店員瞪着少女的貓臉,不、準確來說那是一顆小巧的貓頭,隨着少女激烈的情緒爆發出淒厲的尖叫,那不是電影《貓女》的性感,而是難以言喻的、不可名狀的驚悚和恐怖。
“這是什麼怪物?”人們尖叫。
“貓女?!!”
少女遮擋那顆尖叫的貓頭連連後退,驚懼地哭泣,連聲道歉,陡然衝進前臺抓住咖啡師的手就往碎冰機裡按,慘叫瞬間劃破平靜的街道,不知情者見狀還以爲遇到暴.恐,迅速報警。
其他人趕緊上前抓貓女,卻見那少女身姿輕盈,像貓一樣柔軟地跳躍,踩着牆和桌椅躲過圍捕,四肢着地,貓叫聲慘烈淒厲,店內兵荒馬亂,店長從後廚掏出獵.槍試圖射擊貓女。
貓女撞碎玻璃,在馬路上連滾數圈,造成交通混亂,而當她落地穩住身體時,忽然仰天長嘯,人類女性痛苦的尖叫和貓高分貝驚叫混合在一起,刺激着圍觀者恐慌的神經。
意外發生太快,岑今被玻璃牆和人牆擋住去路,待他費力繞到馬路,就見貓女四肢並用,在汽車和行人中間倉惶奔跑,不時回頭張望,好像身後有怪物在追。
她近乎瘋狂地逃躥,若仔細聽她喉嚨發出的尖叫,隱約能辨清她始終重複幾個音節‘Sauvez moi’,是法語‘救我’的意思。
貓女正絕望地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