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你爲什麼現在才說?”
“這是得分點之一, 不該我來說。”丁燳青:“發現誤入幽靈列車就應該快速查詢相關信息,保護同樣誤入列車的普通人。以前誤入的活人少,這次每節車廂都有幾個活人, 我看有你們忙碌的時候。”
岑今腦子飛快運轉, 死靈的記憶沒有隨循環而清零, 這代表他們更聰明、也更兇惡, 畢竟沒人能夠重複三十年的痛苦還能做到love&peace。
但情況沒那麼糟糕, 因爲死靈身上還有循環的束縛,他們不能做出跳脫循環的行爲,所以普通活人目前還算安全。
他回憶每一節車廂內的活動, 分辨哪些是誤入列車的乘客,哪些是死靈, 座位上的、洗手間排隊以及推着小推車來回走的列車員……
突然一個激靈猛地擡頭, 雖然死靈不能跳脫原有的行動, 卻能利用語言和肢體誤導不知情的活人,將他們引誘至危險地帶, 互相配合誘殺普通人。
萊妮這四口之家也擺脫不了循環束縛,首先是萊妮的行動軌跡,她混入學生羣體,通過故事吸引普通人注意,然後去洗手間待滿40分鐘。
直到有擔憂她的普通人前去尋找她, 就會被引至最後一節車廂, 受到早就埋伏其中的父母兄弟伏擊。
這麼說來, 萊妮和她的家人生前就試圖挑選‘羔羊’作爲‘珈倫’頂替他們身上的跳舞災疫, 可能實施到一半就遭遇屠宰之家血洗列車, 致列車撞落峽谷而車毀人亡,所以他們的燔祭只進行不到一半。
“第一次應該成功殺了人頂替萊妮的災疫, 因爲其他人的循環時間是40分鐘,而她去洗手間就花了相同的時間,這說明她的循環時間比別人多一倍,或者她其實跳脫出時間循環。
她的父親埃阿也很奇怪,那麼長一段解釋不太可能發生在死前,有點像跳脫出循環,總不可能他生前還對受害者叨叨‘女巫’、‘珈倫病’和‘燔祭’……
這樣一來,四口之家將資料送還梵蒂岡的託付本身就很不合常理,不像重複生前所爲。”
岑今喃喃自語。
他連忙跳下車廂頂,準備找王靈仙等人會合,卻見身後車廂的洗手間正在排隊,有個男人火急火燎地跑過去,一邊彎腰賠笑一邊順滑地插隊。
其他人跟沒看見一樣,兀自抱怨等太久,仔細看他們臉上的表情,機械冷漠像在背臺詞,目光卻不約而同冷漠地盯着插.隊者。
這時門打開,裡面有人在洗手,水龍頭嘩嘩地響,盆裡很快放滿水,插隊的男人急得抖腿,催促能不能快點,絲毫沒發現列車員推着小車靠近。
其他死靈按照生前的記憶讓開道,裡面的人出來,插隊的男人急匆匆行動,前腳剛邁進門檻,列車員沒看見人一樣,推着推車狠狠撞上去。
插隊的男人腳下趔趄往前摔,頭重重磕到洗手盆暈過去,腦袋掉進洗手盆裡,身體一動不動,旁邊是冷漠圍觀的死靈。
排前面的死靈進入洗手間關門,但是被插隊的男人堵住,死靈抓着門就要用盡力氣狠狠關上,她已經能預見關門瞬間濺得遍地都是的鮮血,圍觀的死靈也面露期待興奮——
砰!
一隻手突然按住洗手間的門,手背青筋突出,從指骨蜿蜒到腕骨,來人伸出左手,手指微屈,手腕一轉,便有股力量擡起昏迷的男人,將他放回過道空位,全程只有死靈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洗手間裡的死靈冷冷瞪着突然殺出來的黃毛,胳膊用力到發抖的程度也無法關上門,反觀黃毛一臉毫不費力的表情。
“大家乖一點,我會想辦法說服梵蒂岡教廷派神父超度你們,所以給個面子,放過現在列車上不知情的普通人,好不好?”
岑今和顏悅色地說完,陡覺溫度驟降,周遭寒冷侵蝕,明顯是全體死靈對他插手的不滿,以及他們對教廷的不信任。
也對,要是梵蒂岡教廷有心,早就超度他們,怎麼會任由他們被困這輛列車裡痛苦循環三十年,記憶不能清零,還被學生當成刷學分的賽場?
岑今嘆氣,舉起手提箱說:“這是梵蒂岡教廷丟失的重要資料,他們願意花十萬歐買,我可以不收錢,跟他們交換超度幽靈列車的條件。”
地面已經結了一層淡淡的白霜,情勢僵持,死靈不肯再相信教廷和學生,頑固到底,執意殺人泄憤。
岑今沒辦法,眼瞳周圍浮現淡粉色的霧,而後整節列車車廂發出類似錫罐壓扁的聲響,驟然巨響,卻見車廂頂出現顯眼的坍塌,洗手間位置的車廂向內擠壓,發生明顯的凹陷,嘎吱嘎吱搖搖欲墜的聲響不絕於耳。
“如果沒辦法和平解決,列車就會像一個罐頭那樣揉捏壓扁……我指的是峽谷下面的列車,你們當中有個四口之家的魂體泄露出你們的魂體、肉.體和列車融爲一體,所以列車受到的傷害應該也能等同到你們身上吧。”
列車衆死靈:“……”變態!
洗手間裡的姑娘緩緩鬆開手,車廂裡的白霜消失,溫度恢復正常,劍拔弩張的氣氛如潮水退卻,岑今見他們配合便滿意地收回手,還貼心地幫姑娘關上洗手間的門。
“慢慢拉。”
姑娘:神經病。
岑今穿過車廂,死靈們讓開道,一邊重複生前的行爲一邊利用各種角度盯梢他。
直到列車呼嘯着駛入隧道,黑暗一點點吞噬光,黃毛的身影站立在門口處,沒有回頭,向神明立誓一樣鄭重地承諾。
“我會視你們爲責任,如果梵蒂岡教廷違信背義,做不到超度你們,我會接手超度你們,無論用什麼辦法。”
如石子落入平靜的水面,先是不起眼的漣漪盪開一圈又一圈,水面波瀾不算大,但一石驚起滿湖魚,魚羣匯聚,露出水面,魚尾甩着水面激起一串串水花,這誓言很快傳遍列車車廂。
車廂內所有魂體循環的動作突然一滯,齊齊擡頭看向某個方向,火車哐啷哐啷地扎進深不見底的黑暗,光芒被一點點吞噬,卻罕見地出現全體死靈擺脫無望循環的幾秒鐘。
散發希望微光的幾秒鐘,令這輛列車全體死靈記住一個人類、一個似乎有些眼熟的黃毛。
那個黃毛在某一節車廂突然回頭笑着說:“我很講信用的。”
於是持續三十年痛苦無望的記憶像走馬燈一樣循環,突然卡頓,黑白膠片帶閃現幾個定格的畫面,從飛馳的列車車廂跳進峽谷的青年,身姿像矯健的飛鳥掠過峽谷,精準地跳落在一塊凸出的石頭,而後地面一個巨大的墳包抖動,裂開一條縫,露出裡面機器和血肉之軀糅合的殘骸。
接着是撼天動地的一刀劈下,峽谷裂開,萊茵河從此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倏忽之間,衆靈體回神,火車出隧道,刺眼的光線投射進車廂裡,他們的視線向上,透過火車車廂看到車頂一個黃毛青年突然縱身一躍,跳下陡峭高聳的峽谷。
谷底河水湯湯,高空一隻白色飛鳥發出響亮的鳴啼,翅膀掠過白雲徑直向下,和黃毛擦身而過。
剎那間,彷彿和二十幾年前的身影重疊。
車廂末尾的萊妮突然擡頭,若有所思,臉色凝重,擡手抓住鐵椅將其捏扁,聲音嘶啞地說:“三號。我們的三號救主,怎麼似曾相識?”
埃阿高壯肥胖的身體站在她身後,聳起肩膀說道:“救主生來應當與常人有異。”
萊妮:“但願別出錯,那是我們選定的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