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莫輕煙美目圓睜。
有什麼不可能的呢?他可是裴之沛,並不是那些只知敗家碌碌無爲的紈絝子弟。
繼而,她慢慢地闔眼,卻是有一些莫名的情緒籠罩在心頭,連鼻頭也有些酸。
呼出一口氣後,她將自己蜷縮了起來。
喉嚨裡一股酸澀突然涌了上來,有點想作嘔的感覺。
他知道了,他竟然知道了。
那他更不會娶自己了,她處心積慮設計他,沒想到到頭來卻是讓他瞧了一場她自導自演的笑話。
莫輕煙陡然睜開眼,喉中的那股酸澀遽增,她捂住嘴巴,跌跌撞撞下牀,往浴室的方向迫不及待拔腿狂奔,一秒都等不了。
她急切得連浴室的門都來不及關上,就趴在馬桶上狂吐了起來。
“嘔……”
“嘔……”
她滿臉的痛苦之色,吐了一陣又有一陣急涌而上。
她孕吐不算頻繁,對於食物也葷素不忌,油煙什麼的,也沒聞不得。
最近幾天都沒有吐過一次了,還以爲……
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浴室門口的裴之沛身體驀然一震,那雙猶如黑夜的冷眸深處俱是難以掩飾的震驚。
他的胸口突然有些透不過氣來,停頓了三秒,胸膛依舊起伏,似在不停的吐納呼氣。
他攏眉,雙眸閃過一道森冷的光芒,“你懷孕了。”
用的是肯定的口吻。
“子末的孩子嗎?”
這下用的是疑問的口吻。
莫輕煙此時已經吐得有氣無力,吃力地扶着馬桶蓋站了起來,她臉色蒼白,片刻後冷言冷語道,“裴,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懷孕了,那我也不妨告訴你,這孩子是閻子末的。”
www ☢ttκá n ☢C○ 裴之沛聞言,若有所思地垂眸,薄脣輕啓,“你會如何處置這個孩子?”
“你會娶我嗎?”
她略帶譏諷地問。
裴之沛緘默。
莫輕煙輕笑了起來,“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你說閻家要是知道我懷了閻子末的種,會不會稀罕得要命呢?畢竟閻子末如今昏迷不醒,極有可能這輩子再也醒不來了。”
莫輕煙嗤笑一聲,又自言自語地拔高音量問道。
裴之沛的臉色比起上一刻,愈發的陰沉了。
……
裴之沛離開後,莫輕煙頹然地坐在了冰冷的瓷磚地上,她渾身無力極了。
她雙掌捂住了臉頰,冰冷的兩行清淚悄無聲息地滑落了下來。
爲什麼?
爲什麼會這樣?
當眼淚流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她抹了一把臉,伸手撫上了腹部。
鐘意情,既然裴不願意娶我,我也不會放任你好過。
畢竟,我如今還有護身符,不是嗎?
對於這個突然降臨的孩子,莫輕煙並沒有生出任何的感情來。
因爲,這孩子的生父並不是裴,而是閻子末。
她費盡心機想要爬上裴的牀,想要懷上他的孩子,沒想到卻竹籃打水一場空,賠了夫人又折兵。
甚至,還失去了跟鐘意情角逐的機會。
想到鐘意情,莫輕煙一顆心又沉了下去,上一回跟她的碰面,自己可是吃了不小的虧。
還有,那天到底誰給她下了藥,她一定要查出來,不放過那個主動上門找死的賤人。
裴之沛並沒有去公司,而是去了鐘意情的住處。
她並不在,想必去上班了。
浴室裡,花灑裡的溫水淋了下來,他衝了良久纔出來。
身上脫下來的一切,盡數被他扔進了垃圾桶裡。
一想到昨晚跟輕煙在牀上躺了一夜,他渾身都跟覺得不舒服,跟染上了什麼有毒的細菌似的。
衝了個澡後,情況略微好轉。
他的潔癖其實也挺嚴重的,寧缺毋濫,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無法接受情情之外的其她女人。
他從小到大,桃花運一直不錯,可能是相貌英俊的緣故,投懷送抱的女人趨之若鶩。
倘若是別的男人,自然會覺得豔福不淺,可對城府心機比同齡男人過猶不及的他而言,這些反而成了他的困擾。
以至於,長期下來,他習慣了以冷峻的冰山神色,無形中釋放壓力趕走人。
躺在她的牀上,拉過被子,聞着被子上熟悉的清香,他又有了睡意。
昨晚哪怕被下了藥,他還是沒睡好。
這一覺,他睡得尤爲安穩,醒來後,神清氣爽。
當然,睡了長達五個小時,他掏出手機跟特助交代了些事項,便起牀。
進入廚房,打開冰箱,冰箱裡已經沒有多少食材了。
他眉心微蹙,豁然轉身去取了車鑰匙跟錢夾,便出門了。
鐘點工,被她給辭退了,他是知道的,所以只能親自去一趟超市了。
“裴總,真巧啊。”
裴之沛沒想到在低頭挑選鱈魚的時候,身後有一道醇厚的男音傳來。
裴之沛轉身,深沉的眼眸迎上對方的,嘴角輕扯,“李總?”
“沒想到裴總還認識我,真是太令我欣喜了。”
李辰是青城一家廣告公司的老總,裴之沛在青城擔任鍾氏總經理的那段時日,跟他打過交道。
李辰是跟妻子女兒一塊來的,四十多歲的李辰身材發福得厲害,跟七年前斯文儒雅的他,有天壤之別。
李辰在七年前鍾振濤出事前就已經移民美國了,此次是妻子思鄉之切,帶妻女回來遊山玩水一番。
對於碰上昔日的熟人,李辰自然是喜不勝喜。
他的妻子跟女兒一道去挑選水果去了,他對這些家務瑣事一竅不通,選擇水果好壞也瞧不來,沒去湊那個熱鬧,只一個人在超市裡瞎轉悠。
沒想到這般湊巧,無意間遇上了熟人。
“李總也來買鱈魚?”
裴之沛挑了挑俊眉,難得幽默了一把。
李辰失笑,也不覺得丟臉,乾脆大方地承認,“我對這些一竅不通,生活上的一切,都是內人打理的。”
李辰跟他妻子感情甚篤,裴之沛之所以對他留有印象,就是因爲這個,估計李辰也不會想到還有這一層因素。
青城那圈子裡的男人,尤其是有錢有勢的,都喜歡身邊女人多,似乎更能襯得出自己的地位跟非凡的成就。
這在裴之沛看在眼裡,就跟暴發戶一般。
李辰在那圈子裡,便是一個例外,私底下被不少人嘲笑是妻管嚴,懦夫之類的。
人家陪伴都是帶秘書情人之類出席應酬場合的,李辰的身邊始終如一皆是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溫溫柔柔的,瞧着也強悍,但卻能讓李辰對她唯命是從。
裴之沛對母親也是有印象的,但很顯然,他的父親跟李辰妻子並不是一類型的。
他的父母,也是恩愛的,但母親似乎多度依賴父親,如果沒有,或許母親還在這世上活得好好的。
“我以爲裴總也是同道中人,想不到裴總私底下也不見得冷若冰山,我太太說喜歡烹飪美食的人,內心都是熱情如火的。”
李辰見裴之沛心情似乎不錯,也跟着揶揄了一把。
他過去對這個年輕有魄力的男人極爲看好,果然,這些年,他成了厲氏獨擋一面的總裁,在商界呼風喚雨,手腕令人驚歎連連。
雖說這些年他的根基轉移到美國,但並不表示他對國內的市場不聞不問。
熱情如火?
裴之沛不動聲色地置之一笑,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個熱情如火的人,不過並不介意被李辰獲悉自己會廚藝的秘密。
“辰哥,我跟雅兒到處找你,還以爲你失蹤了呢,原來你是遇上熟人了。”
李辰的妻子方珂雪跟她的女兒李雅兒攜手親密朝着他們過來,出聲的時候,眼瞅着只有幾步之遙的距離了。
“是啊,雪兒,你還記得嗎,這位裴總,七八年前我們還同桌吃過飯呢?”
李辰微笑着上前,主動拉起妻子的手,大庭廣衆下,也不避嫌,顯然是經常做慣了這動作的。
方珂雪保養極佳的臉上洋溢着盈盈笑靨,燦爛得宛若朝霞,“裴總啊,我印象深着,甚少有帶總的長得跟裴總這般讓人過目難忘的。”
李雅兒目露驚豔,二十出頭的她,五官肖似其母,最爲動人的便是她兩頰的酒窩,笑起來時,甚爲漂亮。
李雅兒求救地望了一眼父親,一向寵女兒寵得無法無天的李辰這會卻視若無睹,並沒有理會女兒。
裴之沛將選好的鱈魚放進購物籃,牽動了下嘴角,“我也沒想到會在這遇到李總跟李夫人,不過我現在還有事,不方便招待,要先行一步了。”
李辰忙笑着說,“沒事,我們閒着也就隨便逛逛,裴總有事就先去忙。”
裴之沛告辭,轉身去別的貨架上選食材了。
他挑選食材的時候,神色專注認真,李雅兒看得都失神了,還是李辰拉了她一把,她才恍然回過神來。
她嗔怪地瞪了剛纔沒有幫忙的父親一眼,“爸爸,你太不夠義氣了。”
李辰莞爾,忍俊不禁,“什麼叫爸爸不夠義氣?”
“爸爸,你不是說讓我以後嫁個喜歡的男人嗎?我告訴你,我對他一見鍾情,我從來沒見過長得比他還俊的男人,氣質什麼的無可挑剔,簡直就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男神人選。”
李雅兒眨巴着明眸,一臉期待地望着她認爲無所不能的父親。
好像父親如果答應,這事就能成了一樣。
李辰板起臉來,不悅地乾咳了一聲,“雅兒,裴總這人,你還是早點死心吧,我是不會幫你的。”
“媽媽。”
李雅兒見父親這頭沒戲,立刻見風使駝目光投向了母親。
“雅兒,這事,你要聽你爸爸的。裴總的確是人中之龍,但這樣的男人,即便是你爸爸再年輕十歲,也不敢跟他抗衡,更別提招惹他了。”
方珂雪既然能夠讓李辰傾心以待,自然是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氣跟秉性的,何況她自己察言觀色、待人接物也有一定的眼力。
李雅兒委屈至極,不甘心。
她當慣了公主,習慣了任性,從小到大,根本就沒人敢說她半句不是,父母也都順着她。
這是她頭一次求而不得,這種滋味,對她而言,簡直就無法忍受。
她語帶哭腔,“你們不幫我,行,我自己一個人來,我就不信沒有你們,我什麼事都做不成。你們等着瞧,這個男人,我要定了。”
李雅兒說完,便哭着跑開了。
李辰有些猶豫,打算去追,卻被方珂雪給及時拉住了衣袖。
方珂雪搖了搖頭,眸中閃過一絲心疼,口吻卻是堅定地道,“辰哥,雅兒正在氣頭上,你又不肯答應她,這會你追上去非但她不會感激你,還會給你臉色看。這個孩子,都怪我們太寵她了。”
方珂雪嘆了口氣,飽滿無奈。
李辰都後悔幹嘛上前跟裴之沛打招呼,若是他當作沒看到,也不見得會有後來的事情。
只是,這事,正如妻子所言,是萬萬不可行的。
“雪兒,我們還是早點回美國吧,我怕再待下去,雅兒會出事。”
李雅兒是李辰夫婦唯一的掌上明珠,生下李雅兒之後,方珂雪的身子就大不如前,本來就極難受孕的體質愈發難了。
方珂雪想到這,午夜輪迴之際,總會默默垂淚。
她總覺得虧欠李辰諸多,當年移民美國,也是爲了調養她的身子,因爲美國這邊醫療水平比國內先進。
這輩子能夠嫁給李辰,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幸事。
她也希望女兒李雅兒能夠嫁給一個能夠體貼關懷備至的男人,跟辰哥一樣的。
“嗯。”
方珂雪重重點頭,同意丈夫的決定。
“辰哥,你說裴總買菜是做給莫小姐吃嗎?”
莫輕煙,當年是鍾振濤的繼妻,後來兜兜轉轉,竟然又勾搭上了裴之沛,這女人倒是有兩把刷子的。
方珂雪是見過鐘意情跟裴之沛一塊的,當年這兩人走在一起,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只是沒想到,她都有些替鐘意情可惜,那樣的嬌嬌女,最後卻要飽受牢獄之災。
這些事情,她在國外隱約聽國內的友人提及過,當初還大爲扼腕。
“雪兒,你何時這般八卦了。”
李辰嘴上嘀咕一句,卻還是沉吟半晌,緩緩道,“以我之見,應該不是做給莫小姐吃的。”
“當初哪怕莫小姐真的跟裴總有什麼,這都七年過去了,爲何莫小姐還是莫小姐,沒能成爲裴夫人呢?這就足以說明莫小姐在裴總心目中的地位還不夠份量成爲裴夫人。”
李辰這人,眼光老辣。
方珂雪一怔,繼而抿脣笑了開來,“辰哥說得沒錯。我還是比較看好鍾小姐,就女人的第六感而言,我覺得鍾小姐更適合裴總,裴總看鐘小姐的目光也不似作假。”
方珂雪口中看好的鐘小姐此刻今日內衣店的裡間清點下午剛到的貨物。
她額頭上都出了細汗,也來不及擦。
“店長,喝口茶潤潤嗓子,休息會。”
丁默很殷情很狗腿地進來伺候。
鐘意情抿脣一笑,“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拜託我?”
“店長,你真乃神人是也,晚上我的班,我想請假,你能不能幫我頂替下?”
丁默搓着手,打着商量,“那個,我也知道你很久沒上晚班了,讓你頂替有點爲難你,不過我就這個晚上,回頭我不要錢給補上,行不?”
鐘意情輕輕地笑,“這有什麼爲難的,不過你得給我個理由。”
丁默糾結着兩條秀氣的眉頭,“有人送了我男朋友兩張電影票,浪費了太可惜了。”
鐘意情無語,還以爲多大的事情呢,這事,也只有小氣巴拉的丁默做得出來。
“店長,這理由能說服你嗎?”
丁默小心翼翼地問。
“能。”
鐘意情這個字幾乎是憋出來的。
丁默笑得合不攏嘴,“店長,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她在鐘意情臉上吧嗒用力親了一聲,後者眼角抽了抽,擦去了某人殘留的口水。
丁默歡天喜地地跑出去了,鐘意情又低頭繼續忙碌了起來。
她答應丁默,是因爲裴之沛已經許久不曾來了。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沒有他,她更逍遙自在。
跟他共處一個屋檐下,總會讓她有種窒息的感覺。
他給人的存在感太過強烈,令人無法無視。
六點了,往常這個時間點鐘意情都回來了。
裴之沛面沉如水地將最後一盤菜端上桌,目光頻繁掠及依舊沒有動靜的大門。
他逐漸眯起眼來,眸色錯綜複雜,都這個點了,爲何這女人還沒回來?
難道說,他不在的這些時日,她又把他的話拋諸腦後了,根本就沒有實行。
哼。
他對她果然是太過寬容了,裴之沛眼中有着隱忍的戾氣。
又耐着性子等了半個小時,餐桌上豐盛的菜色都不再冒着熱氣,有了涼意,那人,還始終沒有回來的跡象。
他幽深的眸光黑亮逼人,緩緩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撥給了某女。
“鐘意情,你怎麼還沒給我回來?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手機一接通,他就怒不可遏地質問道。
這個該死的女人,總能莫名其妙激怒他,讓他一貫得意的自控力失常。
鐘意情凝眉,一瞬的怔愣過後,她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被人突發質問,饒是她再好的脾氣也很難做到低聲下氣賠不是,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她恨得咬牙切齒的裴之沛,她的脾氣也不見得溫順乖巧。
他這些日子連個人影也沒出現,難得讓他等一回她,又怎樣?
他都知道撲了個空心裡不好受,可拿u盤要挾禁錮她,他難道有考慮過她的心情嗎?
她按了按眉心,突然覺得好笑,冷漠生疏地回道,“六點半,我晚上加班,不回去了,你要是等不了那就先走。”口吻不善。
他若是心平氣和地跟她說,她還能和顏悅色以對。
然而,他一開口便是厲色指責,她也做不到淡然處之。
“鐘意情,七點之前你要是還沒給我回來,別怪我衝到你店裡把你抓回來。”
裴之沛的語調,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透着一股淡淡的冷傲。
鐘意情一是語塞,尚未來得及反脣相譏,某人已經先她一步切斷了電話。
鐘意情嘴角掠起了無意義的笑,她跟他槓上,似乎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勝利過,或許一時這氣是撒了,但等待她的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只是,她屢次受到教訓,卻沒有一次讓她學乖。
鐘意情盯着手中手機的雙眸,浮現了淡淡的憂傷跟頹色,當它們一一褪去,盡數被平靜所覆蓋。
她緩緩站直了身子,表情恢復如常,跟韓雪打了一聲招呼,“韓雪,我有點事情要先走,店裡就剩下你一人也不好辦,乾脆提前打烊吧,就當放你一晚的假,加班費還是補給你的。”
韓雪對於這樣從天而降的好事,自然不會傻得拒絕,忙不迭應了。
打烊後,韓雪便先行了一步,鐘意情瞅了一眼時間,顧不上坐公交了,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去。
她開門進去的時候,客廳裡並沒裴之沛的身影。
餐廳的桌上,倒是擺滿了豐盛的菜色,沒有動過的跡象,不過都已經涼透了,味道估計不怎好了。
她一愣,難道他大發脾氣就是因爲他刻意做了一桌子菜,她沒及時回來捧場嗎?
寧靜無波的黑眸滑過了一道亮光,很快又消失殆盡。
她目光有些複雜,從餐桌上收回視線,去主臥室找人,果不其然,他在。
裴之沛靠着靠枕,修長的雙腿微微曲了起來,擱置着一臺超薄的最新款筆記本,指尖如流水,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着,連一秒的停頓都沒有。
她開門進來的動靜,他顯然聽到了,但並沒有擡頭,依舊忙碌着手頭的。
鐘意情慾要退出重新關上門不驚動他,倒退的瞬間,就聽到冷沉的男音響了起來,“捨得回來了?遲了十分鐘。”
鐘意情後知後覺意識到他所指的遲到十分鐘是現在是七點十分了,不過,她也不想解釋,她的確是在六點五十九分準確踏進這公寓的大門的,這耽擱的十分鐘是在進入主臥室之前浪費的。
他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深沉如海,表情陰暗不定,手指依舊沒有停,好像看不看屏幕對他都沒什麼影響,早已爛熟於心。
“就算是我遲了十分鐘,那又如何?”
她抿脣倔強地問。
一想起前陣子因他的緣故,她還差點被莫輕煙給捅了一刀,心情又惡劣了起來。
那一桌豐盛的菜,比起安全性命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裴之沛那審視的目光變得深邃莫名,“你的倔強不會給你帶來多少好處。”
鐘意情恢復了冷靜,“我怎樣,不勞裴先生操心,你無非是想要看我低聲下氣伺候你,只是這一點,我恐怕未能如裴先生所願了。我的脾氣,一直不怎麼好。”
莫輕煙私底下對她的所爲,以裴之沛的權勢跟地位,鐘意情並不覺得他會一無所知。
他既想要看她痛苦,又促使莫輕煙變本加厲地欺凌她,他真的很厲害。
裴之沛胸口像是被人給狠狠揍了下,暗暗壓下胸口不斷涌現的不快。
這個女人,多日未見,還是冥頑不化得很。
她迎上那雙冷冽黝黑的漂亮瞳眸,“對了,莫小姐已經登門造訪過,此處裴先生還打算住下去嗎?”
裴之沛不知何時已經從牀上下來了,筆記本被他扔到了一邊,大牀的邊緣還散落着凌亂的幾份文件。
鐘意情眼眸一斂,退了一步,裴之沛步步緊逼。
鐘意情心下一驚,一旁的裴之沛表情有些琢磨不透。
情急之下,她快步走向一邊的抽屜,打開,從裡面抽出一把鋒銳的刀,刀刃反光之處,熠熠生輝。
裴之沛若有所思地凝視着她,隨口問道,“我倒是沒想到你還爲我準備了刀。”
她的語速變得異常的緩慢,“這刀,並不是我爲你準備的,這是我送莫小姐的禮物,麻煩你轉交一下。還有麻煩你幫忙轉達下,我恨不得殺了她,讓她最好安分守己點。不然下回,我出手就不是耳邊那一點點的小傷口了。”
這刀,自打她帶回來後,就瞅着礙眼,又覺得扔掉有些可惜。
若是能夠接着裴之沛的手拿回去膈應莫輕煙,又能離間這兩人,真是一石二鳥之計。
幽暗的豪華臥室裡,偉岸頎長的男人尊貴宛若神祗,涼薄的脣間逸出冰冷的字眼,“鐘意情,你最好別去動輕煙,否則我可不保證我手中的淫穢視頻會不會流露出去。”
鐘意情看着他,突然笑了,“裴之沛,你果然夠狠。”
她於是轉身,毅然離開了主臥室。
不知爲何,胸口始終有些悶悶的,她與裴之沛,似乎註定了每次劍拔弩張慘淡收尾。
不過沒關係,她恨他,一點也不在乎他。
她以爲莫輕煙在他心中並不重要,看來,她錯了,即便莫輕煙再不重要,也比自己來得重要。
自己,只是他復仇的工具罷了,她還妄想超越莫輕煙在他心中的地位,真的是不自量力。
裴之沛眼眸猶如汪洋大海,波濤洶涌,深不可測。
他調整了下略顯紊亂的呼吸,她還是恨他,恨他恨得要死。
不過這個時候,她是真的不能動輕煙,他是爲了她着想,畢竟輕煙懷孕了。
這事,不能大張旗鼓堂而皇之告知衆人,連閻家人也未曾知情,輕煙連自己都膽敢設計,自然會設計情情。
他不希望她主動惹上輕煙,怕她遭池魚之殃。
他苦笑,他們似乎永遠無法和睦相處,動不動就關係就緊張得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