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手電閃過只是一瞬間,但我可以確定剛纔是見鬼無疑,頓時體內形成一股寒氣,幾乎要將自己凍成冰塊,可是當我再把光束轉回去想確認一下,那個詭異恐怖的“雙頭人”卻徹底消失在黑暗中不見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道:“剛纔有沒有人看見?”
無人出聲。
在這樣一個常年被黑暗、嚴寒包裹的世界中必定會有一些區別於光明世界的詭異狀況存在,就像那口大紅色的棺材、放養狼羣的人、被烤熟的整個棕熊屍體、還有那個“雙頭人”,天知道接下來我們還會遇到些什麼。
但我也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抱怨的權利,這並非因爲我是一個死囚犯的身份,而是我們腳下踩着的這片土地本來就不屬於人類,這裡的“主人”很明確的在入口處擺放了“大型標語”,但我們執意要闖入。
或許那四名士兵和我們一樣也曾經踏足了這片充滿着詭異氣息的土地,所以他們徹底失去了活着離開的機會,而現在的我們就是在重複着他們的所爲。
事到如今我反而淡定了,因爲當你明確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時,心情反而變得輕鬆。
“我覺得這次任務根本就被低估了,如果這都算E級,那A級任務得成啥樣?”我將手電筒插在雪地上道。
“定級的對與錯不管我們的事,只要我們做得對那就成了。”苟長青道。
我忽然覺得好笑,忍不住笑的躺倒在冰冷的雪地上,這次沒人打圓場,因爲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過了一會兒苟長青淡淡的道:“我明白你爲什麼會笑,無非是個死囚犯,不過就是個人渣,爲什麼要在那兒裝腔作勢,冒充好人……”
“老大,我敢肯定老三不是這個意思,咱們現在處境很危險,有些話以後……”
苟長青直接插話打斷了想要圓場的雷震道:“還是讓我說吧,以後說不定就把這茬忘了,其實我剛混黑道時想法和老三現在的狀態比較接近,覺得自己無非就是個流氓人渣,多壞都是應該的,但沒過多長時間我就覺得自己錯了,因爲……”說到這兒他似乎自嘲的笑了一聲繼續道:“算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執行特殊任務吧,那年我剛剛十七歲,跟第一個老大去殺一個叫馬明寶的人,因爲這個人打死了他的朋友。”
“馬明寶親哥哥是我們那的刑警隊隊長,所以很多人都勸老大這事兒算了,馬明寶也願意賠錢,讓他開個數字就成,按正常的邏輯被打死的人是個流氓,從刑法上說馬明寶即便被抓都判不了死刑,而且他也願意賠錢,老大也不丟臉甚至還能得到一個強援,但他堅持要幹掉馬明寶,我實在無法理解他的動機,於是就在埋伏時問他爲啥非要做這事兒。老大和我說的話至今一個字沒忘,全在心裡記着,他說流氓也是人,是人就得有原則有底線,兄弟們把命交給自己,自己就得負起責任,每個人的命只有一條,多少錢也換不來,所以馬明寶殺了人只有以命抵命。”
“老大還說人活着就得有個活人的樣子,甭管你是幹啥的,腰板得挺,喘氣得足,別人是不是看起你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得看的起自己,三兒,你呢是個盜墓賊,打交道的人裡沒幾個正經說話做事的,所有有現在這個思想狀態我能理解,但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請你認真回答,當年你爹媽爲什麼會被盜獵者殺死?”
我的養父母死在四名盜獵者的槍口之下,我正是因爲爲槍殺四人中還活着的兩人所以成了死囚,當時的場景歷歷在目,盜獵者想搶走他們手上剛剛挖出的幾件老物,父母拼死抵抗,最後慘遭槍殺,而我是躲在棺材後才倖免遇難的。
我心裡忍不住難過道:“他們不想自己辛苦找到的東西被別人搶走。”
“他們當然知道盜獵者心狠手辣,如果不從就會被槍殺,但在最危險的關頭他們堅守了自己的底線,沒有因爲外在的威脅而選擇當一個逃避的懦夫,所以你的爹媽和我的老大雖然都不是好人,但至少活出了人樣,而這就是我的追求。”從來不說長話的苟長青今天幾乎說了一個月的量,也把我徹底說明白了。
“老大,我承認自己不應該老想着退縮,我、我真的錯了。”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極其認真的承認錯誤。
“有錯你不需要對我說,對你自己說,對着良心說就成了。”說罷苟長青站起身子道:“剛纔咱們都看見那棵樹後有一張恐怖的人臉,甚至他有兩個腦袋,但我還是打算過去看看,我不強求你們,願意跟着我的咱們一起往前,害怕的按原路返回就成了。”說罷他起身端起槍朝對面樹林走去。
我們三個人立刻跟了上去,一個好的頭領可以在最關鍵的時刻鼓舞隊伍的士氣,苟長青具備這樣的能力。
槍口對着那片黑暗的區域,我們所有人都全神貫注,然而隨着距離越來越近,我們耳朵裡也傳入一陣細若遊絲的哼哼聲,似乎是哭的聲音,又像有人以極低的聲音喃喃自語。
這必定是剛纔那張“鬼臉”傳出的響動,想到這兒我渾身冷汗一股股的往外涌,端着槍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我甚至能清楚的看見自己鼻子裡噴出的白顏色霧氣,急促而劇烈的喘息可以說明我內心的惶恐,我不知道槍對於這東西是否具有殺傷性,所以我無法確定一旦照面自己是否有對付他的辦法。
其實作爲一名盜墓賊,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傳說中的鬼神,但驅鬼的法門我還是學過的,比如說撒狗血、用五帝錢做成的劍、還有一些鎮屍所用的符籙,可這次作爲一場軍事行動,我們身上不可能準備這些東西,早知道我應該申請要一些。
我告訴三人道:“老法上說荒山野嶺遇到當橫的鬼身邊什麼東西沒有吐口水也成,而且鬼也怕狠人,咱們四個都是殺人犯,萬一真見到這東西都別慫,和它大聲喝罵說不定能把這玩意嚇跑。”
一路說這話走到那片鬧鬼的區域,苟長青做了個手勢,其餘三把手電同時亮起,赫然只見我們正前方不遠處的一刻黑松樹旁蹲着一個白晃晃的人影,面對着狼眼手電發出的刺眼強光,他那張蒼白的臉和只有眼白的雙眼一動不動,就這樣木然看着我們,嘴巴不停的蠕動着,也不知再說些什麼。
與此同時我也看清楚了他的全貌。
所謂長了兩個腦袋,其中一個是骷髏頭的道理在於這個長相奇特的人手裡杵着一根黑黝黝的柺杖,而柺杖頂端插着一個骷髏,因爲手電光源太窄,所以產生了“蒙太奇”效應,我還以爲這人長着兩個腦袋。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麻布長袍,雖然是在冰天雪地中卻精赤着一雙腳,滿頭雪白的長髮直披到腰,蓬鬆猶如燙過的“爆炸頭”,蹲在地下杵着柺棍就像是個成精的老獼猴。
正當我們要開口發問,對面的黑暗中忽然亮起數點刺眼的光芒,我們毫無防備,立刻就被晃的雙眼發暈,下意識閉上眼睛後眼裡全是“小星星”天旋地轉整個人幾乎要暈倒。
過了好一會兒我雙眼才恢復知覺,揉了揉睜開後只見一根黑黝黝的槍管對着我的腦袋。
在我面前站着數十名荷槍實彈的軍人,就像羊倌所說一個個蓬頭垢面,髒的和鬼一樣,其中有一個身材極其高大魁梧者嘴裡叼着根粗大的雪茄煙,默不作聲的瞪着我,臉上一道疤痕從額頭直到下巴,幾乎將一張臉分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