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蘇靜雲感覺自己的手心顫抖了一下,明知道現在做的事情很不道德,卻控制不住自己聽下去的慾望。

馮碩淡淡的回道:“像不像我不關心,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女兒。”

張老擡頭看着他說:“這麼多年,真是難爲你了。”語氣中不乏讚揚。

馮碩哂笑了一聲:“也沒什麼難爲不難爲。既然我當初決心留下她,就想過任何的可能,後面發生的任何事情也都要承受。”

“那如果她媽媽回來了呢?然後向要回瑤瑤呢?”張老突然提到,他說的不是沒有可能的。

馮碩的手指微微撥動了一下,口氣卻是無比強硬的說:“那也不可能!既然當初她有本事扔下孩子走了,就該知道她已經失去了這個資格。”

“我一直以爲你們會成爲業界的金童玉女,沒想到事情最後竟然還是變成了這樣。”張老無限追思,不無遺憾的道。

當年的他們,可說是人人稱羨的一對,一起打拼,一起面對這如花似錦的前程。卻終究,還是勞燕分飛,令人扼腕嘆息。

馮碩脣角緩緩勾起,掛着一絲嘲諷的說:“我滿足不了她加入豪門的願望!”

蘇靜雲聽到張師母在身後叫她。房內的兩人也立刻停止了對話,她手上的托盤抖了抖,立刻屏住了心神,擡手敲了敲門,她聽到馮碩的腳步聲傳來,迅速的拉開了門。

她的臉上是僞裝的無懈可擊的笑容:“這是水果,給你們放在這裡,你們慢吃。”

她正想退出去。馮碩拉住了她的手。蘇靜雲自然也看到了桌子上那張照片,目光沉沉的看向他。

張老立刻收起照片,蘇靜雲別開目光淡定的笑了笑。

“哎呀,遭了——”外面突然傳來張師母驚慌失措的叫喚聲,蘇靜雲與馮碩交換了一個眼神。便飛快的衝出去。

張師母站在那一堆搭好的積木旁邊,可哪裡還有瑤瑤的人?

馮碩着急的問道:“師母,發生什麼事情了?”

張師母同樣是一臉的着急道:“瑤瑤不見了,我一出來就沒看到她,這可如何是好啊。”

“什麼?”馮碩心頭一驚,將這個不大的房子掃視了一遍,蘇靜雲則跑進衛生間廚房找了一番,確信瑤瑤真的不在這個屋子裡了。房子的大門微微敞開,的確能夠容納瑤瑤通過。

“都怪我不好啊,沒有將孩子看好,”張師母非常自責的說道。

馮碩阻止她的自責:“師母,這不關你的事情,是我們的失職。”

“別說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將孩子找到!”張老從裡面走出來,帶着他的老花眼鏡說,“我們還是先下去找吧。”

張師母點頭:“我跟你們一起去。”

馮碩搖頭道:“師母,你留在家裡,萬一瑤瑤突然回來,我們下去就可以了。”

張師母想想也對,搓着手囑咐他們小心點,蘇靜雲穿上外套,與馮碩一道跑下去。

張老他們住在二樓,樓層很矮,才這麼一會兒功夫,瑤瑤應該走不遠的。

馮碩一下嘍就喊道:“瑤瑤,瑤瑤——”可是沒人應。

他雙手叉腰,環顧四周,蘇靜雲因爲幾個下樓的動作很大,所以牽扯到了背部的傷口,不過她顧不得自己的疼痛,轉而跑到小區門口的保安那裡詢問他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着紅格子裙子的小女孩從這裡出去,得到他們肯定的答覆後才跑回來說:“馮碩,瑤瑤肯定還在小區裡,保安說沒有看到一個小女孩出去,我們分頭找找吧。”

張老也安慰他:“小區的安全很到位,不會出事的。”

馮碩憂心如焚,便說:“我們分頭找吧。”

於是三人往三個不同的方向跑去,嘴裡還不停的喊着:“瑤瑤,瑤瑤——”

半個小時之後,三人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都是喊得口乾舌燥,可惜都沒有找到瑤瑤。馮碩快急死了,儘管臉上表現的還算沉穩,但是緊蹙的眉頭泄露了他的擔憂。

蘇靜雲累得氣喘吁吁,腰上火辣辣的疼,但是她咬牙忍着,最後還不忘安慰他:“不要擔心,我們再仔細找一下。”

張老搖頭:“這小區的地理位置我熟悉,能藏人的地方我們都找了,沒有瑤瑤,她會不會沒有下來?”

馮碩與蘇靜雲表情一怔,對望了一眼。

“當然也有可能被人抱走藏起來了……”儘管張老並不願意做這樣的假設,可是也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

馮碩頓時後悔的不得了:“我怎麼能丟下她一個人呢?”

“你不要怪自己啊。”蘇靜雲立刻阻止他不斷拍自己的手,“這件事情誰都不響的,你別自責了。”

恰在這時,張老的手機響了。

張老一聽,立刻就激動了:“老婆子,你說瑤瑤已經回去了?真的,太好了,好好,我們馬上回去。”

蘇靜雲臉上也是一喜,回頭看馮碩,他卻已經奔進了樓棟,三步並兩步的網上跑去。

她愣愣的看着他消失的方面,與張來一起慢慢往回走。

腰上的傷應該是裂開了,她無聲的抽氣了幾聲。

張老是個明眼人,立刻就看出了她的異樣,蘇靜雲卻逞強着,只說:“昨晚上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有些疼而已。”——

他們回到屋裡的時候,瑤瑤已經坐在了一邊,馮碩正在她身邊對她進行教育。瑤瑤被說得擡不起頭來,小嘴扁扁的,不敢反駁。

蘇靜雲見她已知錯,又非常的可憐,遂上前阻止他。

張老指着瑤瑤問:“老婆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瑤瑤去哪兒了,又怎麼回來的?”

張師母擦了擦眼淚,喜極而泣的說:“是五樓的王太太把她給送回來的,你們進門的時候門沒關緊,王太太家又剛好從外面抓了一條小狗回來,瑤瑤自己玩的時候聽到小狗的叫聲便忍不住走了出去看。然後一直跟着王太太他們往上走。王太太后來才發現她的,她要看小狗,王太太就讓她進了門,還給她吃的,所以一直鬧到這麼晚。”張師母解釋着,整件事情纔算真相大白。他們一直在樓下找,瑤瑤卻往樓上走,怎麼可能找得到呢。

蘇靜雲現在還覺得心怦怦跳。

馮碩的表情很嚴肅,瑤瑤害怕的低着頭,攪着自己的衣角不敢看他。

張老的臉上又出現了寬和的笑意:“好了,人找到了就好了。”

蘇靜雲臉上盡是虛汗,她擡手擦了擦,跟着勸道:“是啊,馮碩,瑤瑤沒事就好了。”

他的擔心是顯而易見的,可見他真的很在乎瑤瑤。蘇靜雲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滋味,只覺得疼。不管是心理上的,還是生理上的。

瑤瑤是她的女兒,馮碩緊張瑤瑤,是不是也是在緊張她?

張師母見蘇靜雲神色有異,立刻扶着她的手輕聲問:“靜雲,你沒事吧?”

她咬牙搖頭,還故作輕鬆的說:“我很好啊,有什麼事啊。”

馮碩的臉色終於緩和下來,又告誡了瑤瑤一番,纔算完。她如小雞啄米一般,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番折騰下來,已經將近傍晚了。張老和師母留他們吃晚飯,馮碩卻起身告辭了。

蘇靜雲微笑着對站在身後的張老和張師母揮手告別,張師母一直交代着:“你們有空要過來啊。”

馮碩說好,蘇靜雲也說一定。

馮碩發動了引擎,蘇靜雲坐好,又朝身後揮了揮,車子才離開。

她剋制着身上的疼痛,繼續談笑到:“你師父和師母真是熱情的好人啊,就是孤單了點,你有空要多來看看他們。”

“嗯。”馮碩點頭,他們的確是出了名的熱心夫妻。

蘇靜雲臉色更加差了,使勁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靠在位置上擰起了眉心。

只是這樣的暈眩感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重,蘇靜雲感覺腰上陣陣麻癢,額頭也有些燙,周圍的物體逐漸出現了扭曲,她強忍着嘔吐的衝動,身上手上皆是虛汗。

“馮碩……”她輕輕的叫喚了一聲。

馮碩立即回頭,便見她蒼白的面容,急聲問道:“你怎麼回事?”

蘇靜雲咧嘴虛弱的笑笑:“我想,你可能要送我去趟醫院了,我的腰好疼——”她倒抽了一口氣,剋制不住疼痛聲呻吟出口。

馮碩吃了一驚,罵道:“該死,你怎麼不早說?”

“我已經說得很早了,快點吧,我好難受!”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心上像被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她呼吸困難。

馮碩騰出一隻手,往她的額頭上一摸,好燙!她發燒了!馮碩冷的臉色握住她的一隻手,緊緊的,“不要怕,有我在!”他沉穩的踩下油門,一路朝着醫院飛奔而去——

“醫生,醫生——”

蘇靜雲意識漸漸模糊,耳畔卻回想着他着急的叫喚聲,她的手指與他緊緊相扣,靠在他的懷裡,奇異的感到安心。

護士很快推了病牀出來,馮碩一把將她放在病牀上,推着她往急診室跑。

醫生撩起她的衣服,檢查了她的傷口,馮碩大吃一驚,那血肉模糊的樣子,是極爲恐怖的!可是他不是害怕,他只是心疼!

醫生也吃驚不小,立刻動手給她清理傷口,期間還不忘責備道:“你是怎麼照顧你女朋友的?竟然讓她的傷口感染髮炎還引起了高燒!”

她沉沉的趴在牀上,左手背上已經掛上了吊瓶,瓶內的氣泡翻滾,液體開始不斷注入她體內。她的右手卻始終緊緊的抓着他的,護士想分開他們也不行,最後只好讓他站在一邊。

原本傷口不大,卻因爲蘇靜雲劇烈的動作而扯裂了,原來引起了併發症。只要傷口消毒處理了,高燒也就會慢慢的退下去,接受了醫生的一番教育,馮碩感激涕零,自然也沒少捱罵。

是他太不小心了,竟然忘記了她身上還有傷。

握着她的手望着她緊蹙的眉心,莫名的自責着。

小護士進來查房,交待了馮碩注意的事項,才離去。

一整夜,她都迷迷糊糊的,身體時而熱,時而冷,馮碩不停的替她擦汗,那一隻手卻無法離開她半分,最後只好麻煩護士換了幾盆水。

等蘇靜雲的溫度慢慢退下來,馮碩得以喘一口氣的時候,卻已經是凌晨時分了。窗外依舊是燈火通明,煙火璀璨,照亮了大半個天空,也照得病牀上的蘇靜雲的身形更加的虛弱。

她始終抓着他的手不曾鬆開,這讓馮碩浮動的心也漸漸安寧了下來。

他擡起左手,將她凌亂的散在一邊的頭髮緩緩的撥到耳後,靜靜的觀察着她的睡顏,他不敢有所差池,幾乎是一夜未眠——

正月初一的晚上還是非常熱鬧的,幾乎又是一夜爆竹聲,儘管身在醫院裡,馮碩稍作一會兒,仍是會猛的清醒過來,這一來二去的,東方便露白了。

他的手臂一動不動早就有些麻了,擡起空餘的左手往她的額頭上碰了碰,燒總算是退下去了,他懸在空中的心也跟着安了下來。

於是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後背,然後按了按緊皺的眉心。春節期間,除了住在加護病房實在不能離開的病人之外,其餘的病人能出院的,肯定都出院了,所以醫院裡很安靜。

醫院對面就是居民樓,突然,一個巨大的禮花在空中打出響亮的一聲,聲音震耳欲聾,馮碩嚇了一跳,蘇靜雲原本緊閉的睫毛竟是微微的顫動了一下,手指也跟着跳了一下。

馮碩大喜過望,輕聲叫着:“蘇靜雲,蘇靜雲?”

晦澀沉重的大腦漸漸開始活絡起來,蘇靜雲睜開眼望着那雪白的天花板,脫口便是:“現在幾點了?我怎麼又來醫院了?”

佛祖根本一點也沒有保佑她啊,燒香有何用?昨日才求的,今日就不靈驗了?不由的一陣沮喪。

“第二天早上七點。”他淡淡的回答,“你發燒了,不來醫院可不行。”

她擡起手,才感覺手心上一空,原來是放開了馮碩的。

馮碩的手臂一動,立刻感覺有千萬只螞蟻鑽心而來,忍不住站起來用力的甩着自己的胳膊。

蘇靜雲撐着額頭擔憂的說:“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太久沒動手有點麻了。”

“你不會是想說我抓了你一個晚上吧?”她問的一點也不確定,無聲的看着他。

馮碩一聲不吭的望着她,算作默認。

蘇靜雲緊咬着下脣明顯的露出驚疑,看着他的時候,多了幾分感激與歉疚。

“對了,瑤瑤呢?”她突然說道。

馮碩放下手,倏然鄭重其事的說:“瑤瑤已經送回柔柔那裡了,你早就疼了爲什麼不說?”

被他的嚴肅嚇着,蘇靜雲縮了縮脖子:“我只是不想你擔心而已。”何況那時候瑤瑤正失蹤,她說了,也不過是添麻煩而已。

“你以爲你不說我就不會擔心了嗎?”他虎視眈眈的看着她,似乎想用眼神將她凌遲。

蘇靜雲立刻眉心一蹙,“哎呦。”叫了一聲。

馮碩立刻停止了責備擔憂的說:“傷口又疼了嗎?我叫醫生。”

他飛快的按下了牀頭的按鈴,護士過了許久才推門進來,蘇靜雲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馮碩卻着急的說:“她傷口疼,快給她看看。”

小護士先將體溫計放入蘇靜雲的嘴裡放她含着,然後蹲下來檢查蘇靜雲的傷口,她有些窘迫的不敢看他。

“怎麼樣?”馮碩一臉的擔憂。

小護士拿出蘇靜雲的體溫計,放在日光底下看了看才說:“傷口疼是正常的,好在燒退了,應該沒什麼大礙了。”她繼續說,“等下再掛一瓶消炎水問過醫生之後再說。”

蘇靜雲只想快快出院,見小護士這麼說,立刻道:“那能不能現在掛?”她想早點離開這晦氣的地方。

小護士說好,就出去準備吊瓶了。

馮碩進盥洗室簡單梳洗了一下,再出來的時候看起來比較有幾分人氣了,小護士也恰在這時候回來,立刻被蘇靜雲打上了吊瓶。

馮碩說:“我出去一下。”

她點點頭,看着液體一點點的灌入自己的體內。

他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兩份早餐,還有幾份報紙和雜誌。

蘇靜雲還無法喝粥,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馮碩喝。

好幾次馮碩都將勺子送到了她的嘴邊,可是那勺子是馮碩正在吃的,蘇靜雲死咬着脣沒有鬆口,馮碩揚揚眉,吃的更加有滋有味。

蘇靜雲別過臉,閉上眼睛嚥了咽口水。

馮碩繞到一邊,又將勺子放在她的嘴邊,原本以爲她會繼續有骨氣的不動聲色,誰知他剛想說回去,勺子卻一把被她咬住,他嚇了一跳,又哈哈大笑。

有一就有二,吃了第一勺,也就不用怎麼客氣了。蘇靜雲不瞧他一眼,但對送到她嘴邊的粥卻是來者不拒的喝了。

直到喝完他的那一份,才停了下來。

馮碩朝她豎起大拇指,不知是諷刺還是誇讚的說:“好本事,吃起來倒是不含糊。”

蘇靜雲面有窘色,不堪他的嘲笑,倏然又別過了頭。

馮碩失笑,坐下來在一邊看報紙。

他將一份娛樂版的八卦報紙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再遠點就是高深莫測的財經雜誌。

花花綠綠的娛樂八卦很吸引人。蘇靜雲悄悄看了一眼馮碩,他正好擡頭,被抓了個正着,伸出去的手轉了個方向,拿了那個看起來一本正經的財經雜誌。

馮碩幾不可聞的挑了挑眉,將手中的報紙翻了頁,蘇靜雲瞪回去,小心的翻起來。他沒出聲,自己的老婆願意多學點股票投資的知識也不是壞事。

可惜,蘇靜雲後悔了。那一堆構造複雜的線圖和看不懂的專業術語令她糾結的抓狂!

沒翻兩眼,就覺得自己要翻白眼了。忍不住,將雜誌放回了遠處。

馮碩沒忍住,悶咳了一聲,又故作深沉的低下頭盯着報紙瞧。

蘇靜雲先是氣呼呼的,不知怎麼的,突然展了笑臉,馮碩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微笑着提醒他:“馮碩,你報紙拿反了!”

一低頭,赫然發現報紙反過來的時候的確是拿反了!

蘇靜雲心情當即大好,終於不客氣的拿過那花花綠綠的八卦看起來,看的津津有味,時間不知不覺便過去了。

大約半個小時後,她最初的興頭消下去了,開始頻頻看吊瓶,她有些焦躁,一直說:“這個還要多久才能好啊。”

馮碩也看了吊瓶一眼,淡淡的說:“大概還要半小時吧。”

“什麼?”蘇靜雲張大了嘴巴,“還要半個小時?”

“至少半小時。”馮碩平靜的回答。

蘇靜雲頓時面有菜色,犯了難,只好不斷回首。

馮碩放下手中的報紙,站起來,拿起她原本掛在架子上的吊瓶。

蘇靜雲吃驚的看着他說:“你幹什麼?”

“你不是要上廁所嗎?不拿着怎麼上。”

“你怎麼知道我要……”蘇靜雲的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再也無法鎮定自若的看向他。

馮碩勾了勾脣角,哂笑了一聲:“你的那點心思還想瞞過我嗎?”

他說的,好像他很瞭解她。

她臉上的表情怪怪的,馮碩一手握着吊瓶一手攙扶起她,她的腰不能用力,馮碩的手只好從她的腋下穿過然後固定在她的胸前。蘇靜雲的臉驀地漲紅,有絲小小的掙扎,馮碩瞪了她一眼,提醒道:“還要不要上廁所了?”

她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的身上,馮碩幾乎是用拖的,將她拖進了廁所裡。

“你出去!”蘇靜雲紅着臉低頭說。

馮碩拿着吊瓶一點也不爲所動:“我出去了這個誰幫你拿?”

“我自己可以……”話音未完便弱了下去。

馮碩笑出聲:“那誰幫你脫褲子?”

“我……”她訕訕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是他就在旁邊,讓她如何下得去手?“拜託,要不然你就把臉轉過去?”蘇靜雲哭喪着臉哀求道。

馮碩輕哼了一聲:“我什麼沒見過!”如此直白而大膽的話直教蘇靜雲心頭猛地一跳。她夾緊了雙腿在地上來回抖動,馮碩說:“你還不上?”

“可是你……”她的臉扭曲的難看,“你在這裡我上不出來!”

“那就別上了!”他竟然順着她的話接下去,蘇靜雲面色一凜,只覺得快抵擋不住了。

她的臉完全垮了下來,可憐兮兮的看着他:“馮碩……”

她從來不輕易露出這樣的表情,一旦露出來就表示肯定有事情求他,可是他又無法真的狠下心拒絕她,竟默默的後退了幾步,拿着她的吊瓶退出了洗手間站在門口,蘇靜雲面露喜色,就想關門,馮碩不高興的阻止她,一手撐在門板上哼聲道:“我已經滿足你的要求了,你可以快點上了吧。”

生理需求最終壓過了蘇靜雲的羞澀,她一咬牙,將馮碩推出了門外,然後開始解決人生大事。

馮碩拿着吊瓶默默的站着門外,樣子有點傻,聽到洗手間細小的動靜,他不由莞爾一笑。

蘇靜雲上廁所時間不長,很快就一臉舒暢的推開了門,馮碩戲謔的眼神在她身上來回移動,令她的舒暢頓時變成了羞愧。他一定是什麼都聽到了……

馮碩檢查了一下她的手背,見沒事才放下心。他又將手伸到她的腋下,繞到她的胸前……手指似有若無的滑過她的胸部,蘇靜雲驚了一下,他卻是面不改色一臉的鎮定自若。

是她想多了……

不過她感覺身體有些發燙,周圍的空氣隱隱有些浮動,暖暖的曖昧着,是因爲天要熱了?她對自己的異想天開感到一陣心虛——

正值春節期間,醫院裡除了值班醫生,就只有寥寥幾個護士。蘇靜雲掛完吊瓶之後便要求出院了。

馮碩也沒反對,大過年的誰願意呆在醫院裡尋晦氣呢?於是對她說:“我去問一下醫生。”

值班醫生的辦公室內。

醫生拿着蘇靜雲的檢查報告說:“出院沒什麼問題,不過要注意不能再壓到那傷口了,不然潰爛了再引起併發症就麻煩了。”醫生最後意味不明的笑起來,道,“尤其是夫妻房事,格外要注意。”

馮碩黝黑英俊的面容上浮現幾絲錯愕與燥熱,經不住輕咳了一聲掩飾尷尬:“咳,醫生,我知道了,我們會注意的。”

醫生也笑了,讓他去辦出院手續。

馮碩回到病房的時候,剛想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蘇靜雲頗爲冷靜的聲音:“麻煩你把這些東西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靜雲,你身子弱,要好好補補,這是我親手熬的,你多少喝一點吧。”是辛陽!

他修長乾淨的手指捧着一個保溫杯,臉上始終掛着淡淡的笑容,望着她的眼神卻充滿憐惜。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她眯起了眼,恨聲道,“你跟蹤我?”

辛陽立刻解釋:“不是,是我老師跟張老住在一個小區,你們走的時候我也正好離開。”

“所以後來你就一直跟着我們?”蘇靜雲冷了眉眼,一臉的氣憤。

辛陽百口莫辯,卻選擇了沉默。

蘇靜雲擡起眼,與他對望。這幾天,她心裡一直想着蘇慈雪的話,不由的就想問:“當初是不是因爲蘇慈雪你纔跟我分手的?”

可是轉念一想,過去的事情知道了又怎麼樣,遂話到嘴邊打了個轉兒,又咽了下去。

她冷靜下來,淡漠的說:“你拿回去吧,馮碩馬上要回來了,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馮碩心理微酸,舉起的手也重重的落下,蘇靜雲一驚,愣愣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便聽到馮碩說:“蘇靜雲,我們可以回家了!”

他說的如此自然,見了辛陽後才裝作不知道他在裡面,故而驚訝的蹙眉:“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神態自若的走到蘇靜雲的身邊,從牀底下拿出一個半大的袋子,將蘇靜雲的個人物品往裡面裝。動作熟稔而細緻。

辛陽默默的站在一邊,看着馮碩的動作。蘇靜雲有些尷尬的看着馮碩,不知道他到底聽到了多少,於是想解釋:“他是剛纔來來的。”其實她也說不上來爲什麼會這麼着急的解釋,只是,打心底不希望他誤會。

誰知馮碩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直起身體按住她的肩膀說:“我知道的,你坐好別動,我等下就帶你回家。”

他們表現的如此親暱而自然,狀若無人的樣子深深的刺疼了辛陽的眼,他的手心不自覺的握緊,看着馮碩體貼的幫蘇靜雲整理衣物,嫉妒極了。

馮碩很快便整理好了,正好對上蘇靜雲的目光,沉沉的如大海一般,吸納了所有。他笑出聲:“我已經辦好出院手續了,我們走吧。”

蘇靜雲點頭,欲下牀,卻有兩隻手同時升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目光徘徊在那兩隻手之間,似乎有些不安。

馮碩快一步主動了她的手,將她從牀上攙下來,如早上一般,帶她離開。

離去的腳步頓了頓,蘇靜雲回頭看着辛陽:“你還不走嗎?”

他的手還保持在原來的地方,掌心抓了空落落的一把空氣,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搖頭:“你們先走吧,我等下就走。”

不知道他留在醫院裡幹嘛,蘇靜雲卻沒有再多問,跟誰馮碩一起離開——

“怎麼,不捨得了?”剛坐上車,馮碩就說。

蘇靜雲沒好氣的斜睨了一眼:“你胡說什麼啊。”

他有些酸溜溜的哼了一聲。

蘇靜雲輕輕的說:“我只是還有一些事情沒有搞明白,可是我跟他,真的不可能了。”不像解釋的解釋,馮碩些許詫異的看了她一下。

她很累,身體不能靠在墊子上,只能將背挺得直直的,馮碩又強迫自己別過頭,卻無聲的加快了速度,縮短行程,也可以讓她免受一些罪。

兩人始終沒有再對辛陽做過多的糾纏,這讓蘇靜雲安心一點。

路上的店鋪依舊關着門,但是酒店門口卻是進進出出門庭若市,蘇靜雲在心底默算了一下時間,竟然依舊過去四天了,明天就是五天期限了。

可是她的年過得是相當的激烈啊。

吳娉婷又打電話來關心,蘇靜雲不敢將自己受傷的事情告訴她,只好隨意的扯話岔開話題,敷衍了事。

吳娉婷何其敏銳,早已從她的蛛絲馬跡中嗅出了不尋常,立刻揪着她的小辮子說:“蘇靜雲,你現在在哪裡?誰跟你在一起?”

她啞然失笑:“吳偵探,我現在在車上,跟馮碩在一起。”

“你們昨晚上一起幹了什麼事情?”她繼續拷問着。

昨晚上……她的腦子有些懵懵的,找了個比較貼近現實又不會讓人擔心的藉口:“晚上,睡覺啊……”

果真聽到吳娉婷吃吃的笑聲,可是笑聲很快便隱沒了下去,蘇靜雲心裡一緊,立刻張嘴問道:“娉婷,你怎麼了?”

“靜雲,你明天就回來了嗎?”她突然正經的說道。

蘇靜雲嗯了一聲。

吳娉婷剛想說可是一陣反胃她便掛斷電話衝進了洗手間。

蘇靜雲聽着嘟嘟的掛斷聲着急的叫道:“娉婷,娉婷?”然後又立刻回撥回去,電話始終沒人接。

她着急的在位置上坐臥不安,馮碩按住她的手說:“你不用緊張,她也許只是剛好有事而已。”

щщщ⊕ тт κan⊕ CO

蘇靜雲無聲的看着他,看到他眼底的篤定稍稍安心了些,不過還是不放心,繼續打着。

馮碩聳聳肩,繼續開車,剛好是一個紅燈亮起,他便剎了車。蘇靜雲正在打電話,他便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了一下。

一輛銀灰色的沃爾沃從後面跟上來,正好停在他左邊的車道上。

他不由的多瞧了幾眼,恰在這時,沃爾沃兩側的車窗緩緩的搖下來,隔着不遠的距離,馮碩能看到一個女人盤着精緻的頭髮正拿着手機打電話——他隱藏在灰色的車膜下,鋒利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

綠燈了,他卻毫無反應,身邊的車子已經開走,身後是叫囂的喇叭聲,蘇靜雲放下手機叫了一聲:“馮碩,開車了。”

他方纔如夢初醒,立刻放開剎車。

蘇靜雲一直打不通吳娉婷的電話,直到快下車的時候她的電話竟然打過來了!她激動的抓着電話劈頭就問:“娉婷,你沒事吧?”

吳娉婷抹了抹自己的嘴角,壓下口中的苦澀,用佯裝的鎮定說:“我沒事,就是中午吃多了現在有點反胃而已,你,明天就回來了,那我們明天見面再談好不好?”

蘇靜雲心裡咯噔一下,卻不知自己在害怕什麼,只是一口應承道:“好,你等我回去。”放下手中,心中惴惴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馮碩,我們明天回去嗎?”她仰起小臉,輕聲道,“我不放心娉婷,她……”

“你身上有傷,要不再休息幾天?”他試探性的說道。

蘇靜雲被嗆了一下,陰鬱的回到:“再休息幾天我就一直在家休下去吧。到時候你養我嗎?”

“好。”他的回答短促而有力。

蘇靜雲望着他俊朗的側臉,怔怔出神——

承恩將一杯水放在正不斷打量着會所內裝潢的女子面前,面上是淡淡的不悅。這個女人,就是不請自來的蘇慈雪。

她不是這裡的會員,根本不具備走進來的資格,可是她卻是蘇靜雲的姐姐,於情於理承恩都不能將人趕出去,只是她那挑剔的嘴臉,實在讓承恩伺候不起,只求馮碩快點回來,將這尊大佛打發了,他們廟小,實在容不下。

這樣想着,門口真的傳來汽車的喇叭聲,承恩雙眸頓了頓,卻是不動聲色的站在那裡,蘇慈雪聽到動靜只是微微擡了擡頭,也沒有過大的動作。看似氣定神閒的樣子,倒讓承恩吃不準,這女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馮碩抱着蘇靜雲走進來,她的手臂搭在他的脖子上,舉止親密。

承恩一見他便用了的咳嗽了一聲,可惜馮碩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蘇靜雲的身上所有沒看到坐在那邊的蘇慈雪,反而是對承恩說:“我們先上去了。”

咯咯的笑聲刺耳而尖銳的從蘇慈雪的嘴裡傳來,蘇靜雲與馮碩同時一愣,一起回頭,就見蘇慈雪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啜飲起來。

蘇靜雲嫌惡的別開頭,馮碩則問承恩:“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自稱是靜雲的姐姐,強行要進來,不讓她進,她就在門口大吵大鬧,我沒辦法,所以……”

“知道了。”馮碩淡淡的應了聲,卻連頭也沒擡,“既然人是你帶進來的,剩下的就歸你搞定了。”馮碩冷冰冰的說完便不帶一絲留戀的抱着蘇靜雲往樓上走去。

承恩爲難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立刻對蘇慈雪說:“小姐,不好意思,麻煩你請出去吧。”

蘇慈雪盯着馮碩消失的方向,頓時火氣上涌,氣不打一處來,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跟上去,在後面叫道:“馮碩,蘇靜雲!”

幸虧承恩步子快,一把攔住了她:“蘇小姐,沒事的話還是請你回去吧,我想他們並不想見到你。”

蘇慈雪立刻將矛頭對準了他:“你說誰不想看到我?”

“所有人。”他也火了,懶得再與這麼不可理喻的女人糾纏,直接推開了他,朝內走去!

蘇慈雪氣的跺腳,對着樓上喊道:“蘇靜雲,你今天這麼對我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房內的蘇靜雲正躺在牀上,聽到她的話不由的看向馮碩。

他凝眉,低聲道:“不要理她,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倒水!”蘇靜雲默默點頭——

馮碩謹記着醫生的交代,睡覺的時候始終不敢靠近她,只好與她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飄過來,很容易勾起人的慾望,最要命的是她睡的並不安。

明天就要回h市去了,卻蘇慈雪這一鬧,她更加的不快,晚上蘇靜雲輾轉難眠,明明不能翻身,她卻還是不停的轉頭,馮碩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在她第六次轉頭的時候,一把將她鎖定在了自己的懷裡,蘇靜雲錯愕的側靠在他的身上,見他箍的緊,便沒有掙扎,稍稍挪動了一下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才漸漸安定下來。

擁她入懷,馮碩感覺心滿意足,心底一暖,即使是這樣的時候她還是識時務的。他將手放在她的背上,沉沉的說:“睡不着嗎?”

“蘇慈雪她一直討厭我,恨不得搶走我所有的東西。”她的聲音低低的,將頭靠在他的身上,手無聲的揪緊了他的衣襟。

馮碩緩慢而有規律的拍打着她的背部,蘇靜雲全身漸漸放鬆下來,又斷斷續續的說下去。

說道她是如何欺負她的時候,她的身體總是微微顫抖,馮碩用力的摟緊她:“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你好好睡一覺吧。”第一次,他了解她那麼慘淡的過去,心中泛起絲絲心疼。

蘇靜雲輕輕笑了一聲:“這些事情傷害不了我,我早就忘記了。”

忘記了,又怎會說的如此詳實?馮碩默默的垂下眼,望着她的頭頂心,語氣如夜色一般的柔和:“沒事了,有我在,我不會讓她再傷害你的。”

蘇靜雲累了,靠在他的胸前,耳畔盡是他低沉卻有力的保證,睏倦的沉沉闔上了眼。

室內驀地安靜下來,只有淡淡的香味始終縈繞在他的鼻息,許久之後,馮碩輕輕的叫喚了她一聲:“蘇靜雲?”

迴應他的,是她均勻而輕微的呼吸聲。她是真的睡着了,馮碩輕輕動了動身體,便將她穩穩的放在枕頭上,而他自己也跟着側躺,正好可以欣賞她無邪的睡顏。

她的小嘴微張着,紅豔豔的脣畔如可愛的櫻桃一般招惹着人,每一個夜晚,都是對他的一次折磨,他忍不住湊過去,細細的糾纏着她的脣畔,蘇靜雲叮嚀了一聲,竟模模糊糊的迴應了他。

馮碩的一隻手固定着她的腰,謹防她倒下去壓倒傷,另一隻手則貪戀着她身上的溫暖,慢慢的遊走着。

他想加深這個吻,可一想到醫生說的話,不由的慢下了動作,甚至是硬生生的剎住,嘆息着主動從她的脣上退了下來。她似乎也有些失望,不過並沒有醒來。

馮碩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身體往她的方向靠了靠,又將她摟進了自己的懷裡,她動了動,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睡去。

次日清晨馮碩就帶着蘇靜雲要回去了。

不過臨走之前,寧墨香特地趕了過來,與上次一樣,給她帶了很多吃的,上一次回來還是他們結婚的時候,她如漂泊在外的浮萍,輾轉半載又踏回故土,如今不過短短五天,又要離開了。

對於蘇靜雲來說,母愛是五歲以前的事情,當她進入蘇家之後,母愛就變得遙不可及,成長的歲月裡伴隨她的沒有那麼多的溫情,她也漸漸對他們封閉了自己的心,家人,如同陌生人,還不如一個朋友,一個同學來的親密。

面對寧墨香百般的不捨與心疼,她淡淡的笑了笑,因爲身體不方便,所以馮碩一直站在她的身邊,替她收下了寧墨香的東西。

蘇靜安見她一手託着腰,於是上前說:“姐,你的傷口是不是沒好?”

蘇靜雲進醫院的事情他們並不知道,她也沒打算告訴他們,只是避重就輕的說:“沒什麼了,還是有點疼而已。”

寧墨香握着蘇靜雲的手,千叮嚀萬囑咐,蘇靜雲皆點頭,不想傷了她的心,寧墨香突然拉着馮碩到一邊,蘇靜雲看着他們,並沒有阻止。

寧墨香將馮碩帶到了一邊,低聲說:“馮碩,我知道當初你們結婚是我們先不對,不過我請你好好照顧我們靜雲,她只是外表看起來很堅強而已,其實她是很脆弱的,只是這樣的脆弱與不安都被她用堅強掩飾住了,別人看不見她心底的傷,但是並不表示那傷口不存在,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我對不起她,所以我請求你,好好待她,好嗎?是我們蘇家欠了你,可是靜雲也是無辜的啊。”寧墨香的眼睛裡露出哀求,定定的看着馮碩。

馮碩有些怔忪,不知她爲何與他說這些,他瞥向蘇靜雲,陽光底下,她穿着白色的呢絨外套,卻不見的冷,不小脖子露在了外面,還自如的與蘇靜安點頭說話,陽光細細碎碎的灑落在她的臉上,新年的氣氛正濃,周圍滿是喧囂的鬧騰聲,她卻猶如安靜的盛開在雪地上的潔白花朵,淡淡的笑意,微揚的嘴角,輕舞飛揚的髮絲……小巧的臉微微昂揚,惹人想捧在手心裡呵護。

她似乎發現了他的凝視,朝這邊看來,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對寧墨香說:“您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眉目之間,有脈脈的溫情流過,寧墨香看着他們,目光慢慢安定下來,有些欣慰的笑了,與馮碩一起走回去。

蘇靜雲正好結束與蘇靜安的對話,又與寧墨香道了聲再見,便鑽進了車子裡。

他們很快就離開了,寧墨香和蘇靜安的身影越來越少,離家越來越遠。她緩緩的闔上眼,臉上盡是坦然的表情。

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能決定的,就像早晨在洗手間裡的那一個王芳打來的電話。她們沒有婆媳之間的親和,似乎除了那一場交易,等着契約解除,便是完全的陌生人。

開始的時候她還有些侷促,不過越到後來她越坦然,既然無法改變結果,就只有試着接受他了,何況那一天總會到來的,與其如履薄冰的度過每一天,倒不如微笑着面對生活。

馮碩好奇的打量着她的表情問道:“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高興?”

蘇靜雲微笑着說:“我沒有高興,只是覺得生活還在繼續,爲什麼不高興呢?”

馮碩揚揚眉,沒有表態——

環境清幽的小區內,經過保安的放行,開進一輛銀灰色的沃爾沃。

從車上下來一個穿着時尚的女子,保養得體,看樣子不過三十左右,她摘下墨鏡,望着高高的樓層,不過眼角的細紋還是泄露了她的滄桑。

她手上提着一個黑色的購物袋子,站了一會兒,便進入了樓梯口,她步子輕盈的朝着二樓走去。有樓上的住戶下來多瞧了她幾眼,她也沒反應,只顧着自己瞪着精緻的高跟鞋默默往上。

步子,停在二樓的房子面前。

她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緊張的表情,望着緊閉的大門,浮現絲絲痛楚,她似乎在吸氣,脖子上的鎖骨清晰可見,可是馬上她便鎮定了下來,擡起手按下了門鈴。

裡面傳來晚柔輕快的應答聲:“誰啊,馬上來了。”

女子往後退了兩步,大門霍然打開,晚柔正繫着一塊頭巾,身上還圍着圍裙,手上還拿着一個湯匙,待她擡頭看清門外的人的面容時,手上的湯匙驀地掉了下來,正好砸在她的腳上,她卻渾然未覺,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女子漸漸露出了笑臉,對着她說:“你好啊,晚柔,好久不見了。”她的聲音清清淡淡,如出水的芙蓉花,平靜中帶着幾分逼人的貴氣。

晚柔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而是當着她的面,狠狠的將門甩上了!

女子吃了閉門羹,她微微擰起了秀氣的眉毛,望着門出神——

辛家的飯桌上,辛母一人獨攬大權。她是一輩子強勢慣了的女強人,在商場上與男人廝殺,爭權奪利,爾虞我詐,卻毫不輸人。

已經五十開外的年齡,看起來卻像是隻有四十出頭,頭髮盤的一絲不苟,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對坐在對面的辛陽說:“兒子,今天晚上跟我出去見一下你黃伯伯。”

辛陽臉上絲毫沒有表情,就像戴了一個面具,不怒不笑,他淡淡的回答:“不去,我下去就回h市去。”

“今天才初三,這麼早回去幹什麼?”辛父突然插話道。低引史弟。

辛父在家中的地位並不高,他當了一輩子普通的人民教師,待人謙和,只有這樣的個性才受得了辛母吧。辛陽點頭,回答父親:“上次還有幾個案子留下來沒把圖趕出來,過年之後就要開會審議的,不能拖了。”

辛母一聽就不樂意了,拍板道:“我早就說過,讓你進公司來幫我,你卻偏偏要讀什麼建築設計,好了,現在讓你讀了,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她手上戴着一顆碩大的祖母綠的戒指,用力的一拍桌面,戒指與桌面的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如悠揚的樂音迴盪在他們的耳邊。

辛陽終於微微皺了皺眉,不過卻沒有吭聲。

辛父阻止她說:“兒子有自己的想法,我們不能替他走剩下的人生啊,他喜歡纔是最重要的,何況他現在做的不是也有聲有色的嗎?前幾天設計院的唐老還特地打給我誇他了,你是不是應該爲兒子感到驕傲呢?”

這一番話,說的合情合理,卻猶如針尖一般刺在了辛母完美無缺的面容上,她尖銳的衝他吼道:“那我的公司怎麼辦?我的兒子不繼承我的公司難道我還把它交給別人嗎?難道我還能指望你嗎?”她爲了這個家,爲了這個公司勞心勞力,可是他們卻一點也不領情!

辛父驀地住了嘴,當初他是入贅他的女婿,在家中根本毫無地位,她看上的也無非是他的平和,這樣的家族裡不需要野心勃勃爭權奪利的人了,於是她就選中了他,讓全校無父無母的他真正的進入了上流社會。

初始幾年,他們也曾有過一段恩愛的時光,那時的她還沒有坐上現在的位置,每天相夫教子,和樂融融,可是隨着她得到的東西越來越多,手上的權利越來越大,她也開始慢慢的改變了,這樣的改變伴隨着無數的爭吵而來,可是不管怎麼吵,她也沒有提出要與他離婚,不但因爲她丟不起這個人,也因爲她要的只是,一個丈夫!

辛陽的眉頭越擰越緊,霍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對着辛母說道:“媽,爸當了一輩子老師,他脾氣溫和可是不代表他不能有自己的意見自己的思想,你不能這麼霸道的想要所有人都聽你的話啊,我們是家庭,不是公司,我們是你的丈夫和兒子,不是你的員工,你是一個母親,一個妻子,你不是董事長,總經理啊!”他臉色陰沉的可怕,繼續道,“他是我的父親,你的丈夫,原本應該是這個家裡的頂樑柱,可是你看看我們現在像什麼樣子,夠了,我的人生我自己會走,我對你的公司也沒有興趣,所以請你不要再幹涉我了,當年因爲你,我不得不離開靜雲,今天我有能力了,我再也不會放手了!”最後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

辛母先是錯愕,繼而冷笑,等他說完便直接說:“她已經是馮家的兒媳婦了,你還想怎麼不放手?”

他的面部表情僵硬了一下,卻是無比堅持的說:“那我就等她離婚!”

“荒唐!”辛母聲色俱厲,“我們辛家是不會接受這樣一個女人當兒媳婦的。”當年她沒同意更何況是今天,“我晚上約了你黃伯伯,她的女兒剛從國外回來,你去看看說不定……”

“不可能!”他態度堅決,“我馬上就走了,你們慢吃。”他隨意的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飯桌。

“辛陽——”辛父叫住他,他的腳步慢了下來,然後站定。

他回頭對辛父笑道:“爸,你這樣過了一輩子,你覺得快樂嗎?”

辛父面露驚愕。

辛陽繼續笑道:“既然你不快樂,又怎麼忍心再讓我步你的後塵呢?我真的愛靜雲,你讓我再努力一次吧,如果真的不行,我就會回來,可是沒到最後一步,我真的不甘心就這樣放手啊。”

辛父爲止動容,還沒說話,他卻已經轉身離開。

辛母氣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辛父一把攔住了她。

“你幹什麼?”

辛父說:“阿華,夠了,兒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難道你能陪他一輩子嗎?難道你喜歡我們走了之後陪在他身邊的是一個他根本不喜歡,互相折磨的兩個人嗎?”

辛母身體一震,呆呆的看着辛父。

辛陽的臉色不是很好,心口還隱隱震動,剛跨出家門,手機便響了,他拿出來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眉心微蹙,最終還是接了。

“喂,你好,我是辛陽。”他說。

那邊頓了許久,纔有笑聲傳來:“辛陽嗎?還記得我是誰嗎?”

辛陽的呼吸驀地變得急促起來,捏着電話許久沒有反應。

她自顧自的說下去:“我今天打電話給你不是爲了跟你翻舊賬的,所以你也不用急着掛我電話。”她說。

“那你找我幹什麼?”從脣齒間泛出絲絲的冷笑,他憤然的笑道,“我不認爲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說的,蘇慈雪!”最後那三個字,說的是咬牙切齒。

蘇慈雪似乎並不爲所動,依然淡定的說着:“怎麼會呢,我們之間,應該有很多好說的纔對啊。”她以無限追思的口吻說道,“我還記得當年,你是怎樣用力的……”

“夠了!”辛陽面容蒼白,身體踉蹌了一下,深呼吸纔對着手機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的很簡單啊。”她絲毫不爲他的怒氣感到生氣,反而很高興,“你不是想得到蘇靜雲嗎?我來幫你難道還不好嗎?”

辛陽的冷笑聲漸大,毫不客氣的說:“你會這麼好心嗎?”

蘇慈雪也不生氣,順勢道:“爲什麼不試試呢?”

“不用了。”辛陽語氣強硬的拒絕,“我想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說完就要掛電話。

蘇慈雪卻道:“我想我還有一件東西應該讓你看一看。”

辛陽的心提了一下,眉頭皺成了川字:“蘇慈雪,你到底想幹什麼?”

她咯咯的笑起來:“我只是在做一件對我們都有好處的事情啊,你爲什麼不考慮一下呢?或許你看了我給你的東西之後會有一番新的感悟。”她的笑聲漸漸小了下去,換了一種陰狠的說道,“東西我已經給你快遞過去了,你應該很快就能收到了,看完之後給我電話,新年快樂。”說完便掛了電話。

辛陽死死的捏着自己的手機,心中起伏不定,不知道蘇慈雪又玩什麼花樣,但是無論如何,肯定不是他希望的那種。

恰在這裡又有電話進來,他看也沒看便吼道:“蘇慈雪,你有完沒完啊。”

電話裡傳來一個莫名其妙的男聲:“請問你是辛陽先生嗎?我是順豐快遞,這裡有一個你的包裹,麻煩你出來簽收一下!”

東西這麼快就到了!辛陽擱下手機,快步朝鐵門走去——

車子開到半路的時候蘇靜雲就睡着了。

音箱內放着柔和的音樂,如催眠曲一般,催眠了她。她開始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後來索性放棄了周公的召喚與他下棋去了。

馮碩不時側頭觀察她,趁着紅燈的時候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她的身上,她臉上依舊有疲憊的痕跡,看來昨晚睡得並不好。

不知不覺他便加了速。

車子到收費站的時候,等待通行的車輛較多,喇叭聲也就很多,蘇靜雲是被毫無節制的喇叭聲吵醒的,她的頭斜歪在車窗上,一個不小心,便沉沉的往下倒去,磕到了,嘴巴里發出驚呼聲。

她用手揉着額頭,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往外看了看,四周都是車,她一低頭,就看到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馮碩面目深沉的握着方向盤,見她醒了,從前方拿出一張紙巾遞給她。

蘇靜雲奇怪的說:“幹什麼?”

馮碩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擦口水。”

蘇靜雲嚇了一跳,立刻接了紙巾胡亂一抹,還真是有些粘嗒嗒的……她又掰下前面的鏡子比對了一番,確定擦乾淨之後才捂着臉坐在那裡。

馮碩看她的表情,不由的笑出來。

“你要笑就笑吧。”蘇靜雲哼了一聲,將鏡子推回原位,裹着他的衣服坐在位置上,他的衣服很大,可以整個的包裹住她的身體,衣服上還殘留着他獨特的味道,他一定是用了洗衣液的,有股衣物特有的柔軟和清香還有就是肯定抽菸了,掩蓋不住的煙味。

馮碩聽她這麼說,當真不客氣的誇大了笑容:“你聞夠了沒有?我的衣服上有味道?”

蘇靜雲也老師不客氣的點頭:“嗯。”

“是爲什麼味道,男人味?”他清越的聲音帶着悶悶的笑意。

蘇靜雲驀地雙目圓睜,似是無法相信的看着他。馮碩被她的表情逗樂,忍不住身後捏了捏她白皙的皮膚,看起來不太豐腴的臉捏起來的手感卻不錯,他捨不得放手。

蘇靜雲有些懊惱的揮掉了他的手,將頭扭到一邊,憤然道:“別動手動腳的。”

“我只動手,不動腳。”他也不惱,收回手等着車子一輛輛的過去。

蘇靜雲哼了一聲,馮碩前面的車子走了,他只好用腳踩油門,蘇靜雲什麼也沒說,只是用無比鄙視的眼神看着他,馮碩摸摸脖子,自打嘴巴了。

交了錢,開出收費站的時候前方的視線終於開闊起來,車子也跟着暢通無阻。蘇靜雲整個人都窩在座椅上,但看窗外不斷變換的風景。

才短短几天時間而已,她卻覺得h市變得如此的陌生。

車子一路往前,蘇靜雲放在前面的手機嘟嘟的震動起來,她有些憊懶的不想動,不過還是接了,電話是徐茵打來的。

一接通徐茵就如放出籠子的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起來:“雲姐,雲姐,我是徐茵啊,你過得好嗎?”

她的聲音充滿了熱情與活力,聲音也很大,幾乎想把所有的快樂都吼出來。

蘇靜雲立刻點頭說:“我很好啊,你呢,新年快樂嗎?”

“沒什麼快樂的啊,你忘了我在酒店加班啊。”徐茵咧着嘴,“不過沒關係了,你馬上就回來了,我可以放假了。”她笑着嗓音裡充滿了興奮,這日子已經期待已久了。

蘇靜雲也跟着笑出來:“好,沒問題,希望你能玩的愉快。”

“一定一定。”徐茵連連點頭,突然神秘兮兮的對她說,“雲姐,等你回來有一個好消息在等着你哦。”

“什麼好消息?”蘇靜雲不認爲自己還是個能有好消息的人。

徐茵嘿嘿笑了兩聲:“這個麼,先保密,等你回來就知道了。”她輕快的說,“我保證是個好消息啊。”

蘇靜雲笑了笑,其實對於好消息也沒有任何的期待,於是便說:“那好吧。”

徐茵嗯了兩聲便道了再見。

馮碩說:“說不定是給你升職加薪的好消息。”

蘇靜雲愣了愣,然哈了一聲,她去天璽已經三年多了,從來沒有什麼升職加薪更何況是現在,於是回了他一句:“你想太多了。”

馮碩不甚在意的聳聳肩:“那可說不定,你都去燒香拜佛了,說不定佛祖真的保佑你了呢。”

蘇靜雲笑而不答,她本就沒求什麼升官發財,一切隨遇而安就好。

她突然想起吳娉婷的那個電話,還有她的難言之隱,心底又憂慮起來,對馮碩說:“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想去看看娉婷。”

馮碩看了看她,便說:“太遠了,還是我送你過去吧。”

“好吧。”她也不想上下車的奔波便同意了他——

車窗外的景色有些蕭條,枯枝敗葉三三兩兩的孤零零的飄在半空中,濃密的雲層間透露出稀薄的日光,將一切照的影影綽綽。她眯着眼,看着街景變成熟悉的建築。

吳娉婷住的距離學校不遠,所以他們很快便到了她的樓下。蘇靜雲想給她一個驚喜,便沒有打電話通知她,而是與馮碩一起上樓去。

來到熟悉的房門前,蘇靜雲笑了笑,上前按門鈴。

門鈴響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應門,蘇靜雲奇怪的看了看馮碩。馮碩答道:“也許是她不在吧,可能回家了,要不我們先回去吧,明天再來,或者你打電話給她。”

蘇靜雲想想也有道理,不過人都來了卻不得而入,有些不死心的又按了一次,然後就想跟馮碩一起離開。

誰知這次沒過多久裡面便傳來拖鞋踢踏的聲音,接着門鎖啪嗒一聲,門竟然開了。蘇靜雲聽到聲音快速的轉過身,卻見李駿站在那裡!

不由的大驚。他穿着有些古色的睡袍,睡袍上的帶子微微敞開着,不難猜出他們剛纔正在裡面幹什麼。

蘇靜雲頓時面露窘色,馮碩不着痕跡的往她身邊側了一下,擋去她大半的視線。

李駿看到他們的時候顯然也愣了,沒有反應過來。

後面傳來吳娉婷的叫喚聲:“你幹什麼呢,拿個外賣也這麼慢嗎?”

蘇靜雲很尷尬,倒是他們兩個男人震驚之後便冷靜下來。

吳娉婷的聲音越來越近,她看着李駿的背影又說:“怎麼了?”

李駿朝馮碩點了點頭,然後微微讓開了身體,蘇靜雲看到了穿着同樣睡袍,衣領微微敞開,頭髮還有些混亂的吳娉婷。

只見吳娉婷倒抽了一口氣,驀地睜大了眼睛看着他們。

蘇靜雲訕訕的朝她點頭,叫了聲:“娉婷。”

“靜雲,馮碩……”她細緻的眉眼擰了起來,有些顫音,“你們怎麼來了?”

蘇靜雲啊了一聲,立刻揚起馮碩手上的袋子道:“我是給你送吃的來的。”

李駿已經轉身進入屋內,對吳娉婷說:“我先去換衣服,你跟他們好好聊聊吧。”

她有些不安的點點頭,讓蘇靜雲進門。

蘇靜雲立刻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娉婷,有什麼事情我們明天再說吧,這些東西給你,我們先走了。”她將東西放在她的手上,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拉着馮碩匆匆離去。

她並沒有挽留他們,因爲如此尷尬的情況下他們離開或許是最好的辦法。她拿起蘇靜雲留下的袋子,裡面是一堆吃的,她有些感動的抽了抽鼻子。

李駿很快便換好衣服出來了,見她已經坐在沙發上便問:“他們走了嗎?”

吳娉婷抱胸,擡首看着他:“走了。”

李駿有些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思量了一下便說:“娉婷,我想……”

“你想先走了嗎?”吳娉婷緊抿着的脣淡淡扯出一抹笑,“你就想着有扔下我一走了之是嗎?”她的聲音有些大,神情也有些激動。

李駿看着她,對她說:“娉婷,你冷靜一點。”

吳娉婷霍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衝着他道:“冷靜,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你還叫我冷靜?你叫我怎麼冷靜?靜雲他們都看到了,我……”她舉着的手在自己的胸前一擺,又重重的垂下去,只是眼神固執的看着他,“你告訴我,叫我怎麼冷靜?”

李駿很爲難,不過仍是沉聲說:“這件事情交給我處理好嗎?你不要這麼激動,讓周圍的人聽見了不好。”

爭吵聲還在繼續,卻總有一方要退讓——

撞破吳娉婷的事情並不是蘇靜雲的本意,何況還有個馮碩在場,她頓時覺得心亂如麻,立刻對馮碩進行交代:“馮碩,你剛纔什麼也沒有看到對不對?”

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他根本無從回答,只是狐疑的看着她:“我看到什麼了?”

蘇靜雲立刻擡起頭,朝他豎起大拇指:“對,我們沒看到,我們什麼也沒看到!”她如此自欺欺人的方法讓馮碩輕咳了一聲,卻不忍再打擊她。

蘇靜雲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馮碩說:“你有時間嘆氣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跟東哥交代吧。”

吳東肯定知道了吳娉婷的事情,就算不知道也肯定聽到了風吹草動,要是今天撞破他們的吳東,蘇靜雲真的不敢想象他會怎樣的暴跳如雷。

心底惴惴不安加上腰上有傷,所以走的自然不快,馮碩也不催她,任由她慢慢爬回車上。

隨後他開車帶她回住的地方。

才幾天沒回來而已,一打開門,空氣冷情的嚇人。

蘇靜雲嚇了一跳,幡然醒悟。

馮碩將手上的行李提了進去,纔回頭叫她:“怎麼不認識自己的地方了?”

誰說的,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好啊。

蘇靜雲放下包,便要坐下去,幸虧馮碩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往她的身後塞了一個抱枕才放開她。

蘇靜雲笑了笑,終於放慢了速度坐下去。

馮碩說:“我先把東西拿進去,你坐一下。”

她哪裡閒得住,坐了一會兒便站起來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一下。

冷風猛的灌進來,她被吹得渾身一個激靈,卻傻傻的笑出來。

馮碩見她就穿着單薄的站着窗口,走過去便將她拉了回來,蘇靜雲一時不察,便跌跌撞撞的撞進了他的懷裡。

他用手固定着她的背脊,默默的凝視着她。

蘇靜雲心頭微顫,他漆黑的瞳孔猶如幽深的海底,不斷的拉下她的意志。

“咕嚕咕嚕——”肚子裡傳來不和諧的叫聲打破了這樣靜謐的氣氛,馮碩低頭,在兩人之間來回轉悠,蘇靜雲紅着臉按着自己的肚子嗔怒道:“看什麼呢,肚子餓了都不行嗎。”

馮碩哈哈笑出聲:“我沒說不行啊,我也餓了,不過你去做吧。”

蘇靜雲跺腳:“爲什麼是我?”

“因爲你肚子餓了。”

“難道你不餓嗎?”她反駁道,“難道你不吃嗎?”

馮碩確實餓了,所以沒掙扎幾秒就投降了,寧墨香帶來的袋子裡有不少吃的,他們只要熱一熱就好。

飯是煮起來的,幸好米不多,燒的也快。

沒多久便可以吃飯了。蘇靜雲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朝着糖醋排骨戳下去——

誰知卻被他搶了先,眼睜睜的看着他有滋有味的吃下去。蘇靜雲氣的牙癢癢,兩個人立刻對着桌上的食物進行了一番你爭我奪,好幾次,馮碩的筷子都半路攔截了她,放進嘴巴里的筷子不時的在空中交錯,交出砰砰的聲音,可是兩人卻爭得不亦樂乎,渾然不覺有異。

兩人的目光同時停在了最後一塊排骨上,蘇靜雲嘴裡塞了滿滿當當,馮碩的手上也夾着一筷子的菜往嘴巴里送。此時卻同時停了下來,先看對方一眼,然後盯着僅剩的一塊排骨。

蘇靜雲飛快的嚼着嘴中的食物,筷子已經不客氣的伸了出去。馮碩挑挑眉,將筷子上的東西往碗裡一仍,動作精準無比的夾住了那塊排骨!

蘇靜雲只戳到空蕩蕩的盤子:“哎”了一聲。

馮碩得意洋洋的舉起手,往自己的嘴裡送。

蘇靜雲氣惱的不行,最可惡的他送到嘴邊卻不吃,轉了個彎又放進自己的碗裡。

“想吃嗎?”他對她說。

蘇靜雲瞪了他一眼,回道:“不吃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那真是可惜了。”馮碩也不勉強,只是故意引誘着她。

“馮碩,你真卑鄙!”

“嘿。你這話怎麼說的。”他擡起頭不解的問,“難道我動作快也是錯嗎?”

蘇靜雲說不過他,直接站了起來。

馮碩攔住她說:“菜是我熱的,現在碗總應該你洗了吧。”

蘇靜雲眉眼都彎了起來,虎視眈眈的看着他,馮碩被她瞧得發毛,蘇靜雲已經優雅的轉身,手放在嘴邊打了個哈欠:“我累了,要先休息了,你吃得多,當然要你洗。”

“難道你吃的少嗎?”馮碩眼一瞪,放下筷子追上她的腳步。

“比你少。”她吃的也確實多了點,有點撐了。

沒轍,她懶了,一桌子的狼藉總要有人收拾,也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他也沒有勉強她一定要洗碗,遂反身自己動手。

蘇靜雲拿着衣服進去洗澡,路過的時候就見馮碩繫着圍裙在廚房裡洗碗。他的頭頂是一盞柔和而微黃的燈,他的身影忙忙碌碌,在空間狹窄的廚房內顯得有些擁擠,但卻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他出來的時候就聽到浴室裡有潺潺的水聲,想必是她在洗澡。臉上的笑意漸漸加深,然後動身回了房間。

蘇靜雲用毛巾擦着頭髮出來的時候馮碩正好將最後一件衣服收進櫃子裡,不過牀上還放着一件藍色條紋的襯衫。

面料高檔質地輕柔,一看便知道一定是價格不菲。

馮碩霍然起身,蘇靜雲正好將一頭黑髮往後甩,露出整個乾淨的脖子。他頓了一下,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

頭髮換了個方向又垂下來,蘇靜雲拿着毛巾使勁的拍打,然後問他:“馮碩,吹風機呢。”

他愣了愣,哦了一聲,急忙從一邊的櫃子裡拿出了吹風機。

蘇靜雲坐在牀沿,長長的髮絲吹起滿頭的黑髮,淡青色的保守睡衣緊緊的貼在她的身上,他慌忙將自己的視線移開,拿了睡衣去洗澡。

他出來的時候房門微闔,他正想推開門,卻見她雪白的背脊正對着大門,她的一隻手上沾着藥膏,正對着自己的傷處塗塗抹抹。

不過因爲看不到後面的情況所有塗得並不均勻,很多也塗到了外面。她似乎也很懊惱,不時的發出輕微的哼哧聲。她是站着的,身上的睡裙撩到了腰部以上,露出白色的內褲包裹的渾圓臀部和下面修長的雙腿。畫面很養眼,也很撩人。他的眼微微眯起,盯着她雪白的背部出神,然後將目光停留在那渾圓的曲線上。

突然聽到蘇靜雲啊叫了一聲,手上的藥膏掉了,她蹲下身去撿——

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腰,蘇靜雲被一嚇,拿着衣襬的手頓時一放,直筒的睡裙便要傾瀉下來,卻被馮碩的手擋住了。

他的手心很燙,貼在她的背上雖然比不上灼燒,可是,她卻無法動彈。

馮碩單手拿着藥膏,另一手撫摸着她的腰說:“你躺下,我幫你擦!”

蘇靜雲本能的搖頭,他卻不容她拒絕,雙手輕輕一帶,她卻倒在了牀上。

她窘迫的無以復加,馮碩讓她趴着,自己的手抓着她的睡裙。她無法,只好繃直了身體躺在那裡。

馮碩手上沾了冰冰涼涼的藥膏,緩緩的覆上她的傷處。蘇靜雲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等她適應了,他才塗抹起來。

他的指尖有股溫柔的力道,在她的傷處塗着圓圈,蘇靜雲感覺有些麻癢起來,不知不覺屏了氣不敢再亂動。

藥膏很多,可是也不至於要這麼長時間啊,儘管心底疑惑她卻沒勇氣問出口。大氣也不敢喘,只能憋着。

馮碩的目光流連在她妖嬈的身體上,儘管外表柔弱,她的身材比例卻很好,指尖滿是清涼的味道,她雪白的胴體卻有着不可阻擋的魔力讓他不捨得抽手。

蘇靜雲緊握着雙拳,剛想問你好了沒有,卻感覺背上一涼,睡裙又被撩高了少許,接着就是背上一沉,有溫潤的觸感傳來——

他吻了她的背?!蘇靜雲被這樣的念頭深深的震驚了,身體繃成了一條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