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睿的實習和我的考研,在年前結束。
清華的保送名額基本確定下來,徐子睿去清華無疑。
而我考得不錯,雖然成績還沒下來。但我很肯定,這次我絕不會像四年前的高考那樣陰溝裡翻船。
大四的最後一個寒假,我和徐子睿在家中度過了最甜蜜的一個假期。但結婚的事情,卻始終沒跟雙方父母透露。徐子睿說,等畢業回家的那一天,再給他們一個驚喜。徐媽和我媽看着我們你儂我儂,笑得合不攏嘴。
我媽火眼金睛,當然不會那麼容易放過我,時不時,她就隔山差五地對我旁敲側擊,問我畢業後的打算。我說畢業後去北京讀研,我媽便說,讀研之前,結個婚也不錯。直驚得我元神出竅,生怕被她出半點端倪。
爲了守口如瓶,我幾乎說了我這一輩子最多的謊。我真怕告知雙方父母真相的那天,我媽驚嚇大過驚喜,賞我一套詠春。
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返校。
考研的成績下來了。北京複試,一切順利。我和鍾寰如願,實現了去北京的夢想,代纏綿也正常發揮,考上了上海的政法大學。
在畢業開題,畢業論文的撰寫中,時間飛逝而過。
畢業答辯的時候,古政回來了,帶着他牛掰轟轟的畢業論文。以前他彷彿對什麼都不甚在意,現在,我才發現,他一旦認真起來,真的讓人另眼相看。他和徐子睿的論文都被評上了計算機系的優秀論文。徐子睿更是因爲綜合測評全系第一,被評爲了計算機學院的優秀畢業生。
而我們寢室的四個,雖然寫論文的過程中絞盡腦汁,各種查資料,檢索,借鑑,查重,十分痛苦。但好在,最後都順利通過。
爲了慶祝答辯順利,徐子睿在四季酒店包了個總統套房,我們一羣人在酒店瘋狂地嗨皮了兩天。
古政最後沒有接受代纏綿。代纏綿大哭一場後,在我們的勸說之下,也解開了心結。
古政和徐子睿冰釋前嫌,看着兩人醉醺醺地搭着肩膀聊天,我由衷地笑了。
接着就是畢業照。
古政請了個專門的攝影師來,然後想出各種雖稀奇古怪但卻頗有創意的Pose,要我們配合。
大家歡歡喜喜地對着鏡頭擺造型,笑得神采飛揚。十來個人,開心得如同孩童一般,在校園的各個角落,拍了幾百張表情各異姿態萬千的照片。因爲鬧得太歡,又是一羣惹眼的人,我們甚至引來不少低年級的學弟學妹駐足圍觀。
等到拍完學士服照。徐子睿高深莫測地從車裡拿出一個裝幀精美的盒子來,眸光燦然地遞給我。
“什麼呀?”我接過盒子,擡頭納悶地看他。
大冰山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示意我自己打開看。
我嗔他一眼,神神秘秘的。隨後,我扯開粉色緞帶,打開盒子,一套白色的婚紗映入眼簾。我狐疑地擡頭看大冰山,大冰山微笑着點點頭。我打開婚紗,手工精美的蕾絲繡工,一下子就擊中了我心中的某種情結。
我雖然一直自詡神勇鐵金剛,但其實在內心深處,卻藏匿着一絲公主情結。
大冰山,這是想和我在校園拍婚紗照?
幾乎是瞬間,我的臉就紅了。
大冰山怎麼變得如此高調,一時之間,我有些接受不能。我看着不遠處的古政,感覺我們這樣,對他來說好像不太好。
大冰山看着忸怩的我,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稍後輕輕將我垂在額間的一縷頭髮撥到腦後,寬我心道:“這是古政的提議。”
徐子睿剛剛賣了朋友,被賣之人隨後就出現在我們背後:“徐子睿,你要不要這麼不厚道?我最心愛的姑娘都被你娶走了,你就不能遂遂我的心願?”
這人的耳朵怎麼這麼尖?
我咯咯一笑,想起來一件事,擰着眉心道:“我一個人穿,好像很奇怪。”
古政掀眉一笑:“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瞧瞧。”
我歪歪頭,看向古政背後,只見鍾寰她們三人,不知什麼時候換上了粉色的抹胸伴娘服。此刻,三人正笑盈盈地看着我,鍾寰毒舌道:“有人免費送伴娘服,我們就勉爲其難,做一會綠葉算了。事先聲明啊,真正婚禮的時候,還得一人送一套。”
徐子睿眉目一展,豪氣應允:“沒問題。”
原來這幾人早就串通好了。
我回頭嗔了徐子睿一眼,他寵溺地揉揉我的頭髮,示意鍾寰陪着我去換衣服。
等到我們回寢室,我一邊換裙子,一邊問鍾寰:“哎,我們這樣是不是太高調了?”
鍾寰一邊幫我整理裙子,一邊不以爲然道:“少年,再不瘋狂就老了。況且,你們已經結婚領證。”
也是,這樣的回憶,一生也就只有這一次。何況,還有這麼多好友相伴。
等我換好衣服,徐子睿他們也換好了禮服。
我提着裙襬,款款走向徐子睿,對着他甜甜地笑。
我的男人,玉樹臨風地站在綠草如茵的碧藍天空下,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又拍了兩個多小時,等到大家終於拍到盡興,我準備回宿舍換衣服的時候,鍾寰拿着我的手機走了過來。
我接過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有些愕然。是一串陌生的號碼。我狐疑地按下接聽鍵,輕輕“喂”了一聲。
那邊半響沒說話,我皺眉,鍾寰在旁邊看着我,也有些納悶,“誰找你?”
聽到鍾寰的聲音,對方呼吸似乎一頓。
心念疾閃之間,鍾寰隱約猜出了來電之人:“盧絲?”
鍾寰的聲音通過電波傳到那邊,對方不再靜默,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隨後,盧絲輕輕笑出聲:“嘖嘖,在西苑的情侶草坪拍婚紗照?你們也真夠高調的。”
聽着她陰陽怪氣地冷嘲熱諷,我根本不想鳥她,但還是耐着性子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盧絲聽出我的不耐,又頓了片刻,嗤笑一聲,纔不疾不徐道:“見個面,聊聊怎樣?”
我自覺跟她沒什麼好見的,立即回絕:“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隨知,我剛準備切斷電話,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見一面,幾分鐘而已,你用得着這麼害怕麼?”
盧絲握住電話,款款朝我走來。
我和鍾寰狐疑地看着這位不速之客,不知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我們看着她走近,然後在我們面前站定。
盧絲看了看鐘寰,臉上露出一個鄙夷的笑:“這種時刻,建議你迴避一下比較好。”
我看着盧絲,皺了皺眉:“沒什麼話是不能當着鍾寰說的。”
盧絲嗤笑了一下,接下來說出的話,帶了攻擊性十足的挑撥意味:“你們倆還真是姐妹情深啊。哎,可惜的是,你把人家當做好姐妹,人家可不一定也當你好姐妹。”
鍾寰聞言,微微變色,但還是穩住了陣腳。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放鬆,然後嫌惡地看了盧絲一眼。
我後來知道,徐子睿所說的教訓,是保全鍾寰的名譽的前提下,讓學校方面記了她和錢光的大過。政法學院的學生,畢業以後大多會去行政機關或司法機關,她也不例外。記過後,她日後就算考上了公務員,估計以後政審也不會通過。
徐子睿絕了她的這條路。她估計一直憤憤,所以想盡方法,要找我們報仇解恨。
盧絲見狀,呵呵笑了起來,接着盯着我放在鍾寰肩上的手道:“那晚酒店的事,的確是我指使錢光做的。但發短信的人,可不是我,也不是錢光……”
“盧絲,論壇的事情不是我們爆料的。我們還不至於這麼下作。”鍾寰臉色不變,眸光卻是越來越沉。我很少見她如此,她一旦這樣,必是山雨欲來。
盧絲看到鍾寰的反應,卻是心情大好。
“谷微,你的好姐妹同你一樣,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你應該知道,她的手機屏幕是設有開機密碼的對吧?而我和錢光,短時間之內,沒有外人的幫助,是解不開她的密碼鎖的。所以呢……當晚,那個發短信給你的人,是……”
盧絲一字一句,她的嘴似乎化作了一把無形的刀,朝着我和鍾寰迎面霍霍砍來。
她終於按捺不住,要說出真相了。
當然……我也不會傻到空手接白刃,在她志得意滿得以爲即將要殺我和鍾寰個片甲不留的時候,我生生喝住了她:“我知道真相。不用你說,我早就原諒了鍾寰。”
鍾寰身形一僵,對上我信任得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那晚發短信的人是鍾寰。她後來沒說,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我相信她,所以給她時間。
等到她想告訴我的時候,她自然會告訴我。
盧絲嗤笑一聲,不可置信,驚訝過後,才用看傻叉的眼神看我:“……”
我面色坦蕩地回視盧絲:“盧絲,你知道我最可憐你的地方是什麼嗎?”
盧絲聞言身體一震,臉色瞬間難看至極。
我知道她很抗拒我接下來說的話,但在她有所反應之前,我還是要開了口。
“我最可憐你的地方是,你從不真誠待人。大學四年,你連一個好朋友都沒有。你不會和別人交心,因爲你根本不信任別人,你習慣了以自我爲中心,也不懂得如何與別人相處。所以,你只有狗腿,沒有朋友。”
盧絲幾乎被我氣瘋了,我卻不管不顧地繼續道:“你的那些料,不是我和鍾寰爆的。你平時對你的狗腿頤指氣使。你一向自詡聰明,怎麼就想不到或許爆料人就是她們呢。在女人堆裡混了這麼久,你該不會不知道在不平等的朋友關係中,女人是最容易嫉妒的吧。而且,我相信,一個不做虧心事
的人,是不會把髒水往別人身上潑的。”
徐子睿憑藉發帖人的IP地址,老早就人肉除了發帖人。即將畢業,我本來不想再和盧絲有任何糾纏,往日恩怨就讓它隨風而散。沒想到,她如此咄咄逼人。到現在,還不肯放過我和鍾寰。
盧絲聞言,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你胡說。”狗血一號不知從哪裡跑出來,身形一躥,就要撲過來打我。
狗急跳牆。
我還沒來得及閃身,狗腿一號就被盧絲扯住了頭髮,狠狠拽了回去。
此刻的盧絲優雅盡失,幾近目眥欲裂,咬牙切齒地質問狗腿一號:“所以,是你……”
不待狗腿一號回答,盧絲已經從她驚恐的神情裡洞穿了真相。
我和鍾寰退後幾步,下一刻,便看着盧絲長臂一揮,對着狗腿一號驚恐至極的胖臉,甩出一個響亮無比的大耳光:“啪——”
狗腿一號被打得滿眼金星,跌倒在地。
等到反應過來,她忽然發了瘋般地躥起,掄圓了胳膊,反手回了盧絲一個大嘴巴。
盧絲白皙漂亮的臉蛋上立刻浮現出五個紅紅的指印,觸目驚心。
我抖了抖,這力度,我看着都疼。
盧絲估計此生沒被人打過,捱了自己的狗腿這麼重重一下,當即發飆,撲向了狗腿一號。兩人扭打成一團,各自使出渾身解數朝對方掐擰扇打。
不遠處的徐子睿他們聽到尖叫,疾步跑過來,將我們拉離戰場。
晚上回到寢室,鍾寰將我拉到一旁:“你早就知道了真相,爲什麼不問我?”
她終於問我了。拍完照後我們聚餐,一晚上K歌,她跟着我們一起嗨,一起鬧,生生壓下了心中的疑問。
我笑:“你肯定有你的苦衷啊,我相信你。”
鍾寰無奈地搖頭,少見的苦笑:“你怎麼這麼傻?”
我捏捏她的臉頰,眨眼道:“你不是老說我‘傻人有傻福麼’?”
鍾寰嘆了一聲,良久,才緩緩道:“我在課外和專業課上花了太多時間和精力,卻荒廢了十分重要的大學英語。又因爲那一段,我根本無心學習……你知道,我英語四級大二考了二次,每次都敗北。我一向自信,不曾想四級卻成了我越不過去的坎。大家都知道,在S大,四級不過,是拿不到畢業證的。都到大三了,我還一籌莫展。這個時候,經管院那個一直追我的男生找到我,說要幫我。也是巧,他們系的考號就排在我們政法的前面,四級沒過的人,到大三的時候,湊巧安排在同一間教室考試,而他的座位,離我的並不遠……我起初不答應,但他信誓旦旦地說,很多人都成功了。可能是太心急了,我明明知道這不對,這有巨大的風險……我還是違心地答應了。”
我皺眉:“他被抓了?”
鍾寰點點頭,臉上露出極少見的後悔表情:“所以,人真不能存一絲僥倖心理。”
而且,鍾寰被他供了出來。
後來,學校要開除他,並且欲對鍾寰記大過處理。
鍾寰動用了一切關係,怎麼求情都沒用。學校,在考試監督上一向嚴苛,況且,英語四六級又是一個國家級的考試,與畢業證直接掛鉤。正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校董古庭川——古政他爸找到了她。
古庭川像偶像劇裡每個愛子如命的慈父一樣,因爲看到了兒子對我的不同,就以抹去檔案裡的污點和消除一切作弊影響爲談判條件,請鍾寰幫古政一把。
他說,他從來沒見過自己那個不定性的兒子,對哪個女孩這麼認真過。
鍾寰當時直接拒絕了他。
鍾寰臉上的那一抹自嘲讓我心疼,她無比坦誠的話語一直在我耳邊迴旋:“雖然我以後想走仕途,履歷上不能有污點。但和你的幸福相比,那根本不算什麼。而且,我自認以後就算不考公職,憑藉我自己的能力,也能做律師。我一直想着怎麼告訴你,但一直無法啓齒。我想,我應該會等到散夥飯的時候,藉着酒意纔有勇氣告訴你。”
直到那天她和徐子睿着了盧絲和錢光的道。她喝的酒少,在被送到酒店時,她還殘存一點意識。在錢光走後,意識迷糊間,她忽然動搖了。然後,在徹底暈過去之前,手指僵硬地發了那條短信。鍾寰說,她按下發送鍵的那一秒,她就後悔了。
後來,她找到了古庭川,取消了他們之間的約定。
古庭川所做的一切,古政都被矇在鼓裡。
我不恨他,我理解一個父親的苦衷,只是,愛情強求不得而已。
從我最初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就原諒了鍾寰。因爲在成長的過程中,人人都會犯錯。而且,我重視鍾寰的友誼,大過那些並非出自她本心的傷害。
再說,我和徐子睿,並沒有因爲那個誤會而失去彼此。
而且,真正彼此信任的戀人,也不會那麼容易走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