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等艙的臥室裡,三個洗完澡的孩子披着乾燥的毛毯,圍坐在桌子旁——桌子是固定在地板上的——歡欣躍雀的吃着廚房送來的蜂蜜麪包、熱蛋糕和奶油蘑菇湯。
“咚咚咚”是敲門聲。“先生,您吩咐的衣物已經準備好了。”門外的侍應生這樣說道。
艙室門被打開。侍應生擡起頭,微笑的目光迎上加隆,隨後他的目光又看到了加隆身後那三個披着毛毯分蛋糕吃的小女孩,但侍應生的眼神只是從她們身上一掃而光,表情處變不驚,職業化的微笑,捧上送來的衣物。
加隆接過來東西后,取出一英鎊的紙幣遞給侍應生。
郵輪上的基礎消費都是包含在船票費用裡的,額外消費則是在下船前一次性付清。加隆給侍應生的這一英鎊是給他的小費,畢竟都已經凌晨了還在使喚他,心裡多少會有些過意不去。
原本只是單純的小費而已,侍應生接過紙幣後心思卻活躍了起來。他不是沒收到過小費,可普遍都是幾便士,能給先令(1英鎊=20先令=240便士)都已經是非常慷慨少見的了,他沒想到這位先生出手就是英鎊,還以爲這是對方給自己的封口費。
“請您放心先生,”侍應生微笑着說,“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關上艙門。侍應生的話讓加隆有些摸不着頭腦,總感覺對方離開時的微笑十分詭異。
半個小時前,加隆從底層船艙將這三個孩子帶了上來。她們最終還是接受了加隆的邀請。曾經生活的艱苦,讓她們知道改變人生的機遇是多麼的珍貴。
她們無法拒絕加隆提出的供她們上學的這個條件。她們曾經是多麼羨慕其他能夠上學的孩子,但她們只是貧窮的孤兒,連肚子都只是勉強填報,哪兒還會有錢支付學費呢。上學是她們唯一能改變自己命運的方法,爲了抓住這個機會,就算加隆收養她們的條件可能會十分苛刻,她們也還是會考慮接受的。
她們問加隆的那三個問題,單純的只是小孩子對未知未來產生的不安而已。
在之後的交談中,加隆瞭解到,這三個孩子都是從亞歷山大港的孤兒院裡逃出來的。
最大的14歲。頗有正義感的女孩要比將自己糖果分出去的女孩小三個月,所以成了老三,倆人都是12歲。
這三個孩子因爲歲數偏大,所以沒有哪戶人家願意收養她們。孤兒院的生活非常艱苦,院長讓孩子們乾重活,拿她們當免費勞動力,卻還不給她們吃飽飯。於是在一天夜裡,她們三個結伴逃出了孤兒院,在城裡流浪了一段時間,某日鑽進了一輛送蔬菜的卡車,溜進了這艘前往倫敦的郵輪上。
因爲從小就是孤兒,院長給孩子們取的名字也十分隨便,有的甚至是同樣的名字後面加上數字以區分。
爲了新生活,加隆給她們取了新的名字:14的女孩叫尤諾米阿,12歲的叫伊妮莉,小三個月的叫做狄琪。今夜過後,迎接她們的將是新生。這艘“忒彌斯號”遠洋郵輪見證了她們的新生,與李加隆這位目的並不單純的養父。
孩子們換上了侍應生送來的新衣服後,加隆這才仔細打量起這三個孩子:
尤諾米阿有着一頭棕色的捲髮,眼睛是深藍色的,身高也是最高的,大概有140公分,因爲長期營養不良所以很瘦;
伊妮莉的頭髮是少見的金白色長髮,女孩起初髒兮兮,加隆一度以爲她的頭髮是灰色,她有120公分高,眼睛是雖然淺灰色,但很有神;
狄琪大概在110公分左右,頭髮是和加隆一樣的烏黑色,剪得很短,留到耳朵的部位,因爲是自己剪得,所以參差不齊,洗乾淨後配合五官卻還挺英氣,戴着頂破帽子,看起來有些像男孩。
三個孩子都比平常孩子瘦小,營養不良導致發育緩慢,加隆很快做出判斷。
“我們三個從出生就在一起,這是孤兒院的護工說的。她是位年紀很大的奶奶,對我們很好,可惜在去年冬天離開了我們。”尤諾米阿說,“我們三個就像真正的姐妹一樣。孤兒院裡除了院長,從來沒有孩子敢欺負我們。原本我們可以好好的替院長幹活,可是有一次狄琪發現來孤兒院領養孩子的家庭,都需要支付一大筆錢給院長。院長是在把我們當貨物賣掉,所以才很少有家庭了領養孩子。”
“所以院長把我關在枯井裡,讓我捱餓。”狄琪生氣的說,“爲了懲罰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好讓我閉上嘴巴。”
“我們把狄琪救出來後,就離開孤兒院了。”伊妮莉平靜的說,“院長天天對孩子們說圍牆外面的世界有多麼恐怖,說我們離開孤兒院很快就會被餓死。但我們還是逃走了。”
“我們出來後才發現圍牆外面的世界並不是那麼可怕,雖然也很艱難,但是不會有人天天打罵我們,也不會有人把我們關在漆黑的枯井裡。”尤諾米阿笑着說,“我們會在碼頭上撿漁船遺漏的魚,在市場裡撿別人不要的爛蔬菜。所以我們吃的比在孤兒院還要飽。只是沒有遮風避雨的地方睡覺。”
“城裡所有的舊房屋都是有主人的。那裡生活着許許多多流浪的孤兒,他們成羣結隊,組成了大大小小的團伙。”伊妮莉解釋道,“因爲狄琪不喜歡他們,所以我們只能睡在市場的貨箱裡。如果哪天撿不到魚和蔬菜了,我們還可以幫街道上的店鋪打掃衛生,他們會支付給我們麪包。那樣我們也能吃飽肚子。”
“你們的感情真好。”加隆感嘆這三個孩子的心地善良,生活如此艱辛還能微笑面對。
“你們的首要工作啊,就是好好休息,把自己打扮得乾乾淨淨。”
加隆知道女孩們的故事肯定沒有她們所說的這麼一帆風順。社會上有好人,自然也會有壞人,浪跡街頭的孩子怎麼可能從來沒碰到過壞人呢。只不過她們沒說,他也不打算問,因爲這一切都不重要。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