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好像沒督公啊?
魏良臣毛髮瞬間豎起:十年寒窗苦,一朝把鳥切,難道他魏良臣註定是天狼星下凡,命中有大富貴,年紀輕輕就要做那真正的東廠太監,名垂千古了麼!
一想到東廠太監的威風,良臣內心便顫抖不已。
正所謂: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結果不勝人生一場醉,萬曆不是叫他掌東廠去,而是給了其一道可以調令東廠的手諭。
略微失望之後,魏良臣倒也釋然,有那玩意在,萬曆如何會把東廠這個要害衙門交給他呢。
內心深處也是有些受寵若驚的,他原意是想萬曆繞開朝廷幹革命。只要案子是由內廷來管,那麼外朝就藉機生不得事。嚷的再兇,吵的再兇,萬曆只要留中不發便行。
這一招固是俗套了,可架不住厲害啊。
皇帝不管事,外朝還能硬逼着他管不成?
皇帝不動,外朝動的再厲害還能上天不成?
他葉向高膽再肥,難道還敢下令錦衣衛進宮抓貴妃不成?
貴妃沒事,宮中就沒事,萬曆也沒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全是水磨功夫。
卻不想,萬曆把這重任交給了他魏良臣。
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說明萬曆相信他魏良臣的本事,也相信他的人品。
所以,爲天爲地,良臣斷不能辜負萬曆重託,拼死也要給他一個滿意的真相。因而,立即領了旨意,同時推薦一個人來當自己的助手。
此人就是原錦衣衛南鎮撫使,現爲北鎮撫指揮僉事的田爾耕。
萬曆對田爾耕有些印象,想到廠衛素來不分,此案關係重大,單靠東廠力量未必能查明,故而便準魏良臣所請,命內侍傳諭田爾耕協同理案。
此事,卻不必經錦衣衛都指揮使駱思恭知曉了。
從萬曆那裡領了手諭出來後,魏良臣卻沒急着去東廠,而是奔了翊坤宮。
翊坤宮是貴妃娘娘的寢宮,魏良臣不是去給便宜丈母孃問好,也不是關心丈母孃要不要馬應龍的,更不是安慰對方莫慌,一切有我去的,而是辦正事去的。
王曰乾供稱的孔學是貴妃身邊近侍劉成的親信,現在孔學出事,劉成沒理由還站在岸上看熱鬧的啊。
這個劉成可是要重要人物,當初魏良臣在東宮鬧的那幕打小爺的活劇,就是這位劉公公一手導演出來的。很難說,兩年後發生的“梃擊案”是不是劉成從魏良臣闖東宮得到的靈感。
如此重要人物,不知是刑部忙於抓捕妖人王三詔沒顧得上這頭,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直到現在劉成都好好的呆在翊坤宮呢。
此事,不合常理。
魏良臣奉了聖意辦案,自然要做到公正、公平、公開,那麼就必然要去提劉成來審。
劉成是此案之中能夠表明和貴妃娘娘有直接聯繫的一環,搶在刑部之前把劉成提走,是對貴妃娘娘最好的保護。
但提劉成,很容易得罪貴妃。
路上,良臣思索着應該怎麼跟貴妃說這事。
鄭貴妃這人,人美心卻粗,溫柔卻也潑辣,有小心機卻沒大智慧,故而最後落個叫兒子欺,叫臣子騙的下場。
若良臣冒然提劉成,不消說,鄭貴妃一定以爲魏良臣是在尋她的麻煩。所以,必須讓貴妃娘娘自個配合,至少不能因爲魏良臣提劉成就在宮中大鬧,那樣的話,良臣的好心就容易給貴妃鬧成壞事了。
對於提劉成這件事,萬曆沒有異議,他先前只是氣糊塗了才任由外朝發揮,現在得了魏良臣提醒,冷靜下來一想也知道他應當怎麼做了。
對於貴妃那裡,萬曆也是有些歉意的,因爲得了刑部報告時他很氣惱,當時重斥了貴妃幾句,現在想來真是後悔。他本是想讓魏良臣替自己帶句話給貴妃,但想了想終是沒說。
往翊坤宮的路上,魏良臣看到不少紅袍大璫身影,但這些人對於他的出現並不理會,一個個要麼神色匆匆,要麼平靜如水。宮人和內侍們的神情則明顯緊張不少,沿途過來,良臣能夠清晰的感受到禁中的抑壓之息。
途經坤寧宮時,良臣遠遠瞥了眼,坤寧宮大門緊閉,外面看不出什麼異常。
宮中的主人似乎對於外界發生的事並不感興趣。
魏良臣卻不認爲那位好像不存在的皇后娘娘就是個善茬了,這位皇后娘娘可是心黑手辣的很,每年坤寧宮中都有枉死之人。
如李永貞便是因事罪了王皇后叫打入死牢,如良臣手下那自宮白宋四寶的姐夫也是叫王皇后杖死的。
後人看萬曆後宮,只一個鄭貴妃禍國,卻渾不提王皇后草菅人命。
雙標之故,皆因一後一妃。
到翊坤宮後,魏良臣便叫人攔了下來,帶他過來的乾清宮內侍忙上前與攔阻之人說了幾句。
後者聽後,有些驚訝的張了張嘴,不敢怠慢上前恭聲道:“小的龐保,見過魏公公!”
龐保行禮之時,內心滿不是滋味,他三十多歲的人至今不過是翊坤宮一個閒差,而面前這小魏公公二十出頭就是鎮守中官,這人與人的差別可真是叫人望之而感慨啊。
龐保?
魏公公目中閃過一絲異色,他知道龐保卻沒見過,倒是見過他那爛賭鬼表弟張差。有心想問問張差現在是不是在薊州,卻想此事問之冒然,便微一點頭示意龐保替他入內通傳,只說魏良臣求見貴妃娘娘。
“請魏公公稍侯,奴婢這就入內通傳。”
龐保躬了躬身,緩緩後退三步,轉身入內。
魏良臣見宮門還有幾個夥者守着,便叫來一人問他劉成可在,答稱劉公公在宮中,一直近前侍侯貴妃。
人在就好,魏良臣還真擔心劉成來個潛逃,或者叫鄭貴妃給弄死,那樣的話死無對證,褲襠沾黃泥了。
不一會,龐保就出來了,說貴妃娘娘請魏公公入內。
魏良臣忙整了整衣衫,邁入翊坤宮,在宮人的引領下來到了鄭貴妃的居所西清閣。
到了閣外,卻見幾個宮人跪在地上,似叫訓斥過。
魏良臣沒看到劉成身影,也不理會這些宮人,徑自入了閣中。
入內之後,便見窗臺之下有個宮裝女子趴在欄杆之上,豐滿的身子隱見在微微顫抖。
“那個沒良心的叫你來做什麼?是來賜我死的麼?”
魏良臣正欲上前行禮時,鄭貴妃轉過身來看向他,神情很是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