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鬍子的肯定有一個是魏公公了,另一個卻是大有來頭,乃是南都內守備廳的右監丞陳福。
陳福幾日前就曾要來吳淞,魏公公還特意帶人去迎,結果陳福半道叫蘇州的應天撫臣派人請去。耽擱幾日,今日終是來了吳淞。
南都內守備廳可謂東南半壁權勢最重,不但負有鎮守南都之重任,更有提調東南兵馬之大權,於武備之事極重。
守備太監劉朝用更是三朝老人,資歷極深,無論是在東南官場,還是北京二十四監,這位劉公公說話都有份量。
因而,雖不知劉朝用派人過來的目的何在,魏公公卻不能怠慢,哪怕這位劉公公派人來是喝斥於他,他也要好生招待。
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不管你劉公公如何看他這個打着皇爺旗號,在江南惹事生非的小太監,咱都是一個單位的!咱是新人,對你們這些老員工必須得發自肺腑的敬仰,始終有一顆紅心不是。
這叫尊老,是傳統美德。
故而,特意在這江上設宴款待陳福,廚子是嘉定縣最好酒樓請來的,吃的也都是江鮮,一桌飯菜用一百多兩銀子。
總之,花錢是次要,原則就一條,務必要讓這位陳公公吃好喝好且玩好。
這也是五千年的待客之道。
陳福這人,不是小人物,魏公公這個內官監丞是正七品,人家卻是正五品,這品級放在京裡二十四衙門的四司八局,都能當掌印的了。
魏公公親自招待人家,也不算委屈自個。再怎麼說,他那提督海事太監不過是自吹出來的銜頭,七品的內官監丞纔是實任。
不過吃好喝好好辦,玩好,就要花心思了。
魏公公內心頗是遺憾,陳公公對女人不感興趣,他費盡心思請來的幾個姑娘竟然沒有用武之地。
用女人招待太監,在外人眼裡看着好似笑話,卻是當下內廷平常事。莫說京中大璫人人都有娶妻納妾,便是那尋常的夥者手上有兩三閒錢,也會到那不可說之地過把男人癮。有些嗜好特別的還稀奇着呢。
可惜的是,人陳公公與衆不同,不喜歡姑娘家陪着,這讓魏公公很是失望。他老人家雖不能真槍實彈到處流情,來個風流佳話。但對姑娘卻是喜歡的,看看也是好的,揩揩油也能滿足他魏公公內心的寂寞與空虛。
可陳公公不喜歡,他也只能感慨又白花錢。
可惜這年頭沒什麼包廂,也沒有良家婦女足道,魏公公有些頭疼接下來要請這位陳公公做什麼時,陳公公倒是不客氣,自個提出個主意,那便是時辰還早,不若玩玩葉子戲。
葉子戲自是賭錢了。
魏公公精神一振,這事他喜歡,連忙說好,叫王大力和曹文耀陪着。四個人賭仍是有些冷清,陳福見魏公公手下不少,便叫他們也都來,就站在邊上下注,俗稱“捉小雞”。就是有人做莊時,圍觀的人選另外三家下注,贏了莊家賠,輸了莊家通殺。
小田他們還有些猶豫,魏公公笑罵:“陳公公帶你們發財,你們愣着做什麼。”
頓時,便熱鬧起來了。
結果不知是酒多了還是運氣真不好,幾把莊做下來,魏公公一千多兩就給輸了。
贏的最多的就是陳福,這位公公於賭錢也真是有把刷子,敢搏,而王大力和曹文耀因爲身份緣故,放不開手腳,所以贏的沒陳福多。小田他們一幫捉小雞的也進賬了百多兩,可謂是人人高興。
魏公公輸錢也高興,他一邊笑着碼葉子,一邊對陳福道:“陳公公怕是不知咱這人,平生就好兩物啊。”
陳福將碼好的葉子往前一推,笑問:“卻是哪兩物?”
魏公公嘿嘿一笑:“一是女人,二便是賭錢。”
陳福聽的一樂:“女人有什麼好的,看的弄不得,還是賭錢好,實在,贏了歡喜,輸了權當消遣。”
“那倒也是。”
魏公公點了點頭,覺得這位陳公公說話實在,不帶虛的,剛纔酒席上也是豪爽,是個好相與的人。
進而便琢磨這其中的意思了,看這陳福態度,好像對自己在江南所爲沒有什麼不滿,也似乎劉朝用不是叫他來讓自己滾蛋的。
那事情就有趣了,劉朝用派陳福來找自己,又是爲什麼呢?
眼下正玩的高興,魏公公自不會問這事。
曹文耀笑道:“只要兩位公公玩的高興,我們就高興。再說,我倆也是沾陳公公的光,贏的也不少。”
鄭鐸拿兩銀錠推到桌上下注:“公公今兒怕是散財童子了。”
“你家公公本就是個童子。”陳福打趣道。
“有賭不爲輸,你們大膽的下,咱輸的起。”魏公公哈哈一笑,切了牌便去摸牌。
陳福一邊摸牌一邊道:“看不出,魏公公這家當不少啊。”
“也是皇爺擡愛,另外幾位公公看得起咱,要不然咱哪有錢。”魏公公摸好牌,用手捻開來看,發現沒點,不由鬱悶。
鄭鐸見狀笑道:“魏公公這把怕是又要賠了。”
三人將手中牌攤開,個個比魏公公大。捉小雞的一幫傢伙見了,個個咧開嘴來笑。
“都有,都有。”魏公公將牌往桌上一扔。
賠錢這種事自不用魏公公自己動手,邊上的真田就是幹這個。
趁賠錢的空當,陳福瞄了眼魏公公,笑眯眯道:“咱在蘇州時可是聽說魏公公在搞封江禁海,這個怕是不成吧。隆慶開關以來,咱大明朝可是有幾十年沒有禁過海了。”
“陳公公有所不知,正是因爲幾十年沒禁過海,這海上的賊寇愈發氾濫,爲防倭亂再起,這江也好,海也好,都得封禁,以便整肅,免得空有海疆卻無海防。”魏公公說的冠冕堂皇,這條理由不管別人信不信,他是信的。
“魏公公年輕,怕是不知,市通則寇轉而爲商,市禁則商轉而爲寇啊。而且你魏公公是奉皇爺之命南下辦出海之事,怎麼着這辦海事的倒要禁海呢?外面可是都在罵你魏公公呢,說你造反,不過麼,咱家是不信的,你真要造了反,咱也不敢來啊…但這封江禁海怕是真能鬧出大亂子,魏公公可得慎重,事情鬧大了,可沒人能保住你。”
陳福說完這話,擡手將真田賠過來的銀子撥到身子左側凳子上放着的銀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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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有極度厭惡寫作之感,不知道寫什麼。從前寫《漢兒不爲奴》時也有過,不定期的,或三五月,或一年半載,真的心力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