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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公公花了錢,想要知道自個弄了多少家當,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管怎麼說,二十萬兩銀子砸了進去,魏公公說不肉疼肯定是假的。
現在,他老人家也沒別的想法,就是要聽個響。
撒泡尿還有個噓噓聲咧,這物啊,要有所值纔對得住魏公公這些天來的嘔心瀝血。
在王大力等人的配合之下,鄭鐸奉命對吳淞水營的船隻、軍械和人員進行了統一清點。
花名冊顯示,吳淞水營有官兵4652人,經實際清點,在營人員爲3265人,其中外出126人,餘者只在冊中顯示,實際並不存在。
魏公公對此有數,大明朝到了如今,陸師也好,水師也好,吃空餉算是將領的基本操作。就是朝廷每年砸了大銀子的九邊,吃空餉、喝兵血現象也是常態。
好在,如今這個現象還沒有發展到後期,也就是天啓、崇禎年間的極致——即將領養兵均爲私兵家丁,一營之中,只百分之五左右的家丁可戰,餘者皆爲炮灰。
崇禎年間,一營兵在額五千,實有兩千便是難得。而這兩千之中,能有兩百能戰,就是精兵強將了。
親兵家丁成了將領賴以保命及升官的根本,其餘的兵不過是當乞丐養,戰時驅爲炮灰使用而矣。
而其時,不管名臣還是能將,對此狀態也都麻木。
皇帝也沒辦法,因爲,沒錢。
不管哪支兵馬,能戰與否,不能戰與否,上下養兵也都是此例。那不是家丁的兵裝備差也就罷了,連吃飽都成問題,又如何能戰,最後,也就兵不如匪了,甚至直接就是匪了。
崇禎年間的各路“大王”麾下能打仗的,大半其實就是從前的官兵。
畢竟,當兵的也是人,是人就得直面最起碼的溫飽問題,溫飽問題不解決,就指着人賣命打仗,當官的也不把兵當人看,那這兵自也就不是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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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名的當屬左良玉等人,號數十萬大軍,實能堪用的不到兩萬。左良玉之子左夢庚降清之後,清廷點算他的兵馬,最終驅用的不過萬餘人,其餘根本看不上。
獨例外的就是五省總理盧象升練的天雄軍了,這支軍隊也就是魏公公模仿的榜樣,本質上和後世的湘軍團練如出一撤。
可惜的是,一個盧象升,幾千天雄軍,難以迴天。
魏公公應該慶幸,他是來到了萬曆年間,哪怕是萬曆末期,也是盛世的尾巴。這個尾巴的好處就是,一切還像個樣子。
剛剛經歷三大徵的大明軍隊,在一個重視軍事武功的皇帝監督下,爛是爛了些,但並沒有爛透。
水師這邊,情況明顯比陸師好。
說起來,吳淞水營歷任總兵和管營還算是地道的了,不過吃了百分之二十的空餉兵員,換作其它地方,吃一半纔是正常。
這可能和吳淞水營是嘉靖末年才正式組建有關,並且大部分將士都參加了十幾年前的抗倭援朝之役,又是鎮守江南這個天下最富之地,不管上面再如何漂沒,再如何虛報空額,吳淞水營的基本錢糧還是能保證的。
要不然,就算總兵和管營們再清廉,也不可能就只吃了百分之二十的空額。
三千多水營官兵,大半是有過大規模海戰經歷的水師將士,無疑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大明朝重塞防而輕海防,除國朝初始對水師投入巨大,十分重視之外,其後水師地位就一直處於弱勢,甚至是漠視、忽視,直到嘉靖年間倭寇肆虐才讓朝中有識之士認識到海防的重要性,如今沿海不少水營和防倭衛所就是那時候建立的。
但,也僅僅是亡羊補牢,塞防依舊重於海防。很多時候,水師官兵充當的是陸地衛所兵使用。
整個大明朝,當下可以說沒有人有魏公公這般清楚知道海防的重用性。
人員方面,魏公公很滿意,非常滿意。
船隻方面,卻不是太滿意了。
經清點,水營現有戰船134艘,聽着倒是不少,可問題是這些船隻種類繁多,有福船、樓船、栢槽、沙船、蒼船、銅絞艄、海舫、八喇虎等各種名目的戰船。船隻規模有大有小,總體而言,大船不及小船多,而小船又不及爛船多。
王大力這幾年是“墮落”的很,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但於水營的活計卻還是門清的。他明白無誤的告訴魏公公,這134艘戰船其實只有103艘能用,其餘31艘都必須大修。
而能用的這103艘船又只有55艘可以出海,餘者只能在江上和海口使用,別說出海千里遠征了,就是在海岸線上駛個百八十里地,恐怕就能漏水。
說句難點聽的,水營如今一半船隻都可以改成在運河上運糧的漕船了。
這讓魏公公巡視各船時,臉上有黑色浮現。
好在,讓魏公公稍感欣慰的是,船上的武器倒是精良,不僅配備了弓、弩、刀槍、矛等冷兵器外,還有大量火器,如佛郎機、虎蹲炮等。
諸多火器的保養肯定是不行的,但數量之多足以讓魏公公臉色舒緩。
質不行,以量湊。
不能用的船上拆下能用的,東拼西湊,幾十艘裝備精良的戰船,還是能讓他老人家暫時在海上快活一陣的。
至少,碰到紅毛鬼他們,妥妥的以大欺小,以多勝少。
要說魏公公也真是好運氣,最後他竟然看到眼前有三艘三桅炮船。這三艘三桅炮船,讓魏公公覺得特別的眼熟,似乎在哪看見過。
經詢問,魏公公印證了自己的記憶,這三艘三桅炮船果然是仿製紅毛鬼戰船的。
“公公,這三艘船是七年前福建澎湖巡檢司見着紅毛鬼戰船畫的圖形,後來福建水師造了幾艘,我們這邊分得三艘。”
於看家本領,王大力還是在行的,他指着那三艘三桅炮船爲魏公公介紹起來,“公公請看,這三桅船身十分巨大,首昂尾翹,在海上不懼風浪。船上樹的3桅,主桅高4丈,船長共20丈,上下艙5層,船面設樓高如城,可容300人。另外,這船上能配大炮8門,千斤佛郎機40門左右,可以說是我們水營最好的三條船了。”
魏公公聽着不住點頭,印象中萬曆二十九年,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隊曾在澳門與葡萄牙人打過一場。三年後,也就是萬曆三十二年,一隻荷蘭船隊往東摸到了臺灣附近的澎湖列島。
由於澎湖列島鮮有人煙,明朝在福建的水師只是定期巡視,島上的巡檢司也沒有多少戰船和兵員,所以沒敢輕舉妄動,而是將消息報到了福建布政使司。
福建方面得知消息後,馬上派人同荷蘭人交涉。荷蘭人希望能在澎湖取得立足基地,和廣東的澳門一樣。福建方面自是不許,主事官員十分強硬,調派水師前往澎湖,準備武力驅逐荷蘭人。
荷蘭人那邊給養帶的不多,發現明朝不可能滿足他們的要求,且有驅逐他們的跡象,無奈之下只能撤退。此後,荷蘭人主要在印度洋和南洋等地進行攻略,包括佔據了後來的荷屬東印度首府巴達維亞。
一直到天啓年間,荷蘭人才再次大規模北上,並且同明朝的水師發生大戰,即料羅灣之戰。此役,以明朝全勝結束。再以後數十年,就是國姓爺渡海打紅毛鬼,收復臺灣的故事了。
魏公公於這三艘三桅炮船十分滿意,總體下來,他做了個初步判斷,即自家現在能馬上組織一支由50艘戰船、3000人左右的船隊出海遠征。
不過遠征對象是誰,他老人家就有點稀裡糊塗了。
稀裡糊塗也不要緊,想打誰就打誰唄。
但在此之前,水營改建和上下官兵體系的重新調整就是當務之急了。
兵權,魏公公是奪過來了,家當也多少清晰了,現在,他就要進行最根本的皇家海軍組建了。
組建一支新的海軍,不是叫那不心甘情願的都司程某升個旗,上下官兵人人領個賞這麼簡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