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侄兒的和國舅、侍郎把酒言歡,千里外,當叔的卻蹲在道邊,一臉愁苦的望着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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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腿痠痛無力,肚子也時不時的發出“咕嚕”聲。
二叔這是有兩日不曾吃了,他是從幾百裡外的石砫逃出來的。
有徐貴在,丘乘雲那是愈發對哥三不滿,沒事就刁難哥三。徐貴更在邊上添油加醋,哥三這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想回京卻沒個差條,真是上天無門,下地無路。
又叫徐貴帶人打了一頓後,哥三發狠心要離開這鬼地方。
可哥三深夜好一番密謀,卻計無可出。
三人離京時可是各自在衙門去了單,這前程全系在丘乘雲這了,再想回去,沒丘乘雲的條,原先衙門哪個會收他們?
這沒了編制,要麼回老家,要麼就是左安門外自宮白一途。要不然,就呆在這石砫,天天受那徐貴的欺。終有一日,叫打沒了性命就罷。
這一夜,哥三可是哭了不少。
來時的雄心壯志早就沒了影,如今,真是一言難盡。
最終,二叔想到了東宮的李娘娘,對方似乎和自己的侄兒良臣有舊,說不定求她能有轉機。於是說自己先回京去東宮請李娘娘給哥三定個安處,再引兩兄弟回京。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
徐應元和趙進教一咬牙,把身上值錢東西都交二叔,總共就一百多銅子。又買了點酒肉買通一守衛,終叫二叔在黑夜裡潛出了礦子,一路頭也不回往北而去。
這一路,可是把二叔給苦的,吃穿可謂一樣沒有。僅有點銅子盤纏,也是省了不能再省,唯恐落個年前那般險些餓死下場。
奔了十多天,終是出了四川地界,到了漢中。
天已晚,路盡頭倒是有家小店,可二叔哪有錢去住。
四下巡視,想尋個草垛子對付一夜。
可一眼望去,休說草垛子,連個幹整處也沒。
蹲了約摸半個時辰,尋思這樣也不是辦法,二叔便躊躇着摸到那店,只道自個是異鄉淪落人,請店家好心給處柴房歇下。
他也不白住,明天早起替店家把水打滿,再劈會柴便是。
店主是老夫妻兩個,卻是好心人,見二叔模樣悽苦,便叫他到後院住了。
二叔也是苦慣了的人,到了柴房和衣就睡。
一覺睡去,已是深夜。
是叫狗叫驚醒的,當時二叔聽得房內有響動,猛睜開眼,見壁上透進亮來,急忙爬起來看時,見後壁上一個大洞,原來是籬笆被賊扒開。
二叔大驚失色,忙敲起火來照,發現藏着銅子的包袱已不翼而飛。自個的褲子也叫賊用小刀劃開,顯是那賊以爲二叔褲襠可能藏着值錢物件。
這就是有經驗的了,出門在外的人,不少人晚上睡覺時要麼將值錢物件壓在枕頭下,要麼就是藏在褲襠中的。
二叔是徹底傻眼了,失魂般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被劃開大洞的褲襠,好生氣苦。
他都這般可憐了,那賊還要下手,真是喪盡天良。
沒了錢,這一路要如何回京呢?
氣苦之下,抱着膝蓋就在那哭,哭夠了就擦眼淚,擦完繼續哭。
等到了天亮,店家老夫妻聽到了二叔的哭聲,摸過來問何事。
二叔把事情說了,突然想到自個雖沒付錢,可這柴房也是店裡的。如今他遭了賊,這店家理應賠他一些。
而且他無故遭賊,說不定和這店家也關係。
這麼一想,便和店家老夫妻鬧。
老夫妻二人也是理虧,說不出什麼來,但怎麼也是不肯賠二叔的。
二叔不依,老夫妻不賠他錢,他就寸步難行。
動靜大了,左右鄰居都過來。
一鄰居聽了會偷偷對二叔說道:“老兄,你看他這兩個老朽,已是與鬼爲鄰的人,就送到官,也不能夾打他。萬一逼出事來,反爲不美。不如且住在他店裡,叫他先給你吃喝,等找到了賊再說不遲。”
“這…”
二叔聽了這話,再看那老夫妻兩人,也沒奈何,只得住下來,好生愁悶。
一則想着沒錢上京,二則想着石砫還有兩兄弟在那受罪,等着他這做大哥的解救。三則歲月不饒人,他也是五十的人了,身子骨不及當年。
過了幾日,竟是愁出一場大病來,連夜渾身發熱,遍體痠疼,筋都縮起來難伸,日夜叫喊。
“爹咧,娘咧,兒子來見你們咧...”
“娘咧,你莫拉我走,莫拉我走撒…”
初時只叫爹孃,又是要跟他們走,又是不肯走,把個在外頭聽的老夫妻二人駭的臉都白了。
又過會,卻是叫什麼大哥,說自個對不住老魏家,對不住大哥什麼的,又對不住親閨女,反正是不住的自責。
聲嘶力竭,好不嚇人。
最後,老夫妻只聽裡頭喃喃說什麼良臣啊,侄啊,二叔不行了,二叔這輩子就是個掃馬圈的,實在是掃不得什麼天下咧。
“叔這輩子窩囊咧,叫人欺咧,可叔不是大傻子,叔也不是沒良心的咧,叔想上進,叔想衣錦還鄉,叔想把祖墳修修,給爺奶立個碑咧…叔對不住你咧,叔不應該去四川咧…”
迷迷糊糊中,二叔沒了意識。
還好,屋內有輕微的呼吸聲。
店主老夫妻見了,嚇的不輕,可卻也沒什麼錢替二叔來治。只能照土方弄些湯水給二叔喝,每日給他一個饃饃。
沒有郎中來治,二叔的病情就這麼拖了下去。
半個月後,二叔身體越發不行,竟發出一身惡瘡來。
過了幾日,瘡總破了,膿血淋漓。
那樣子,可是嚇死人了。
這下子,店主老夫妻徹底慌了神,唯恐人死在這邊,嚇的竟然店也不要了,老夫妻倆不知去向。
如此一來,二叔便是要口湯水也沒人應。
可雖然二叔病的糊塗,但心智卻清楚,知道自個還沒死,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是沒死。
他也不想死,硬咬牙撐着。
在此期間,倒有鄰家好善的送些粗菜淡飯給他,勉強活着。
可日久難繼啊。
幸得天氣漸暖,衣服薄些還可捱得,只是瘡臭難聞,鄰家漸漸厭他臭味,不再有人送他吃的。
二叔餓的只睡在地上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