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其實不知道自家姐夫帶着幫兄弟也跑了,若是知道,定然鬱悶。
別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麼。
自家那姐夫,端端正正的一個老實人咧。
自古以來,老實人的定性就是老實。
逆來順受那種。
所以,魏公公只道姐夫縱是不經嚇,也當是趴在地上捂耳朵那種,而不是一驚一乍瞎跑。
因而,當瞧着人羣中自家姐夫蹲在地上時,魏公公頗是有些失落。
老實人都跑,這兵,不好帶啊。
他可不是弄什麼妖蛾子,他就是想提前給家鄉父老子弟們模擬一下真實戰場狀況。
這模擬也是撿最簡單的那種,不是什麼實兵實彈演練,就是放個炮,聽個響。
只不過,這炮放的大了些。
但要不大,也談不上模擬了。
也就是技術方面不達標,要達標的話,魏公公指不定隔三叉五就來場演習。不弄別的,就弄些空爆彈埋路邊,大隊人馬冒着硝煙一路前進,鐵定能壯膽。
要不然,出了海,上了船,碰着紅毛鬼也好,海盜也好,倭寇也好,人家把個炮子打的震天響,這邊卻嚇的傻站着,這仗還怎麼打。
歸根結底一句話,不要小看這聽個響。
古人於巨響是很敏感的。
營嘯是怎麼來的?
不就是突然間有了大的聲響引起的麼。
光靠訓練肯定不能將一幫農民子弟改造成強兵,但在拉上戰場見血之前,一定要讓他們知道戰場上面會發生什麼。
或者說,讓他們知道耳朵會聽見什麼。
要不然,真就是拿人命不當回事了。
實際效果很明顯,大多數士兵都被爆炸弄丟了魂。
但,魏公公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一回生二回熟,多來幾次,家鄉子弟們便能適應爆炸聲。再配以訓練等手段,假以時日,總能成材成器。
不過,這種訓練辦法耗費太大,也就是他魏公公手頭有錢,要沒錢的話,恐怕只能打打煙花爆竹的主意了。
方纔那次起爆炸,至少千兩紋銀。
擱京營、邊軍那裡,千兩紋銀就爲聽個響,上上下下都得罵死你。
………
具體練兵,摸石頭過河,照着老虎畫貓。
賞罰分明這個,則是烙在骨子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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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有草帽頂子山一戰,大賞羣倭。
近有三元觀剿匪,不吝賞賜。
魏公公這人最實在,不撿虛的,跟他混,錢、糧、女人,只要他能提供的,那就統統有之。
軍隊是什麼,暴力機器。
機器這玩意就得有動力,有潤滑。
在沒有思想武器潤滑的前提下,魏公公能拿出手的也就是物質剌激這個動力了。
說白了一句話,老子給你錢,你替老子賣命。
這話聽着是俗氣,可放眼中國歷史,造反也好,改朝換代也好,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也好,本質上不就是物質剌激麼。
分田地,打土豪,其實也這理。
魏公公治軍,不求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軍民魚水什麼的,他就要一條——咱家指哪,你們就給咱家打哪!
要將這一思想做爲全軍始終灌輸、並牢牢執行的鐵律,他魏公公就必須賞罰分明。
跑的肯定要罰,這是沒說的。
縱然是烏合之衆,也分個三六九等。
這聽着動靜就跑的,便是那最次等的,最靠不住的。
兵敗如山倒就是說這幫人,他們跑的倒是快,也能把命保住,可到時再想把他們聚攏起來可就是難於登天了。
而趴着不動的,其實也不行。最好的兵是在遇到突發狀況時,既能保持不亂,又能及時組織反擊。顯然,趴着不動的這些個家鄉子弟們夠不上好兵的條件。
但必須要賞他們的!
這是毫無疑問的。
或許趴着不動的同樣也是嚇怕了,甚至於嚇的失去了本能反應,但在魏公公眼裡,卻是可以塑造的。
爲啥?
原因很簡單,趴着不動一可以減少傷亡,二就是還能把人召集起來。負隅頑抗也好,拼死反擊也好,總要有人手。
跑了的到哪去召喚他們?
那跑了的,魏公公就是拿劍在腳下畫條線,指不定就繞着線跑呢。
也就趴着不動的能夠用上一用了。
“敲鼓!”
等人回的差不多時,魏公公下令敲鼓。
三通鼓畢,號令傳下,各營管總馬上拿冊點人。
若名在冊中人卻不在的,一律勾選,不殺頭,只清退。
一句話,你不回來就別回來了。
晃盪了這麼久,那跑的再遠的聽到號聲也當回營了,這時候還沒回來,魏公公還能要他們?
態度決定一切!
屢敗屢戰和屢戰屢敗,性質上可是天壤之別。
…………
號令一下,校場上就動了起來,不過卻很亂。
因爲,除了親兵營分任了標領,明確了上下指揮體系外,其餘馬步四營還屬於草創期,具體的上下級和指揮體系根本沒有建立。
負責這四營具體的其實就是原先“拉人頭”出成績的那幫人。
如郭七癩子因爲“人頭”最多,營裡都管他叫一聲“總頭”。
其餘的,有營頭、分頭、隊頭,基本上還是按在肅寧出發時編練的十營爲基準。
這也是魏公公當初招兵時許下的承諾,如今,他可沒法過河拆橋。
曹文耀和伍福銘帶來的那幾十名武驤右衛的軍士,目前只是負責訓練,也未有實際差事。
這一點,王永壽曾過問過魏公公幾句。
魏公公答說待隊伍訓練完畢,南下前再做統一安排。
這也是應有之意,王永壽也說不出什麼,畢竟他派的坐營官人魏公公認了,調來的軍士現在也都是充當教頭,不是當普通大頭兵使。僅此一點,足以說明小魏確是把御馬監上下包括王公公放在眼裡的。
亂的原因就是這些個大小頭頭有人跑了,有人沒跑,這會分在兩邊,一時半會叫他們統計出手下人,還真是有些難。
最終,在鬧哄哄快半個時辰後,清點結果報了上來。
一共少了十七人。
沒什麼可說的,魏公公發話,這十七人不回則罷,回了則領包袱一人發五十文打發回鄉。
隨即,高臺上小旗一打。
魏公公沉着臉看着數百方纔逃跑的家鄉父老們,最後目光落在自家姐夫王有福臉上。
被小舅子這麼看着,王有福不由羞愧臉紅,低頭不敢看小舅子。
馬文慶等人瞧在眼裡,一個個也打鼓:怎麼,魏家老二莫非要拿自家姐夫做法給他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