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這個東西,擠一擠還是有的。
即便明天晚上要赴小國舅的宴,魏公公還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校閱了他的家鄉子弟兵。
這也是階段性的成果彙報。
畢竟,打成營到現在,也一個多月了,雖然魏公公經常不在營中,甚至於跟躲債似的避着一大幫子親戚們,對於新兵們的訓練也是放手掌櫃,可畢竟這支營頭是他魏公公拉起來的,又馬上就要開赴南下,於情於理,他魏公公都要校上一閱的。
要不然,這兵還能算是他魏公公的兵麼。
當然,最重要的是魏公公現在有底氣。
有錢,就有底氣。
養兵這玩意,說白了就是一個錢字。
魏公公現在有錢,有錢了自是不必再躲着家鄉父老。
七舅姥爺現在看到二呆子就笑得合不攏嘴,見人就誇他這好外甥孫,說自己當初沒看錯人,這外甥孫就是孝順,厚道,真心實意是爲家鄉人好。而在半個月前,七舅姥爺還逢人就一臉後悔的說自己害了大夥,他這當了老公的外甥孫是個白眼狼。
前後態度的轉變,也不過半個月時間。
有錢和沒錢的區別,但從七舅姥爺郭大風這裡,就能由點及面了。
自打有錢後,魏公公可真是一點沒虧待家鄉子弟們,先前欠的錢都給發了,還額外加賞訓練錢,吃的用的也都提高一個檔次。不說頓頓大魚大肉,至少一天訓練下來,不會說有人因爲營養不良叫餓着什麼。
退一步講,這也是招的兵少,要是萬人以上規模,魏公公就又沒錢了。
單從眼下局面來講,錢多錢少直接關係兵多兵少。
想要擴充軍隊,壯大實力,魏公公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使足吃奶的力氣去弄錢。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放在國事如此,放在家事亦如此。
…….
兵仗局的武器、火器和藥子都運過來了,但魏公公卻沒發下去,除了讓以降倭爲主的親兵營開始訓練火銃射擊外,其餘各營仍是以基本隊列訓練爲主。
王永壽調來的坐營官曹文耀和伍福銘不止一次建議魏公公,應加強士兵格鬥搏擊、戰場廝殺本領訓練,可魏公公卻總是說時機未到,時機未到,不同意曹、伍二人的訓練安排,只讓他們按自己的要求做。
得!
曹文耀和伍福銘左右是來掛職的,這兵是你魏公公招的,營頭也是你魏公公的,你自己不上心,他們也犯不着做臭人。
就這麼着,一直到今天,新兵們連個刀把子都沒摸過。
南苑營地這邊,若說與戰場有關的東西,那就是天天從親兵營那裡傳來的霹靂扒拉火銃聲了。
魏公公真是捨得下本錢,藥子可勁用,火銃可勁打。
給親兵營忠、信、智三標下的唯一要求就是,百米之內,十發必須中三發。
這個要求真是不高,降倭們來自於侵朝日軍,而日軍原本就是以火器爲主,在日本國內和朝鮮戰場上都是得到戰火考驗的。
日軍鐵炮隊也是得到大明和朝鮮軍隊認可的。單論戰鬥力,日軍其實是很精銳的。朝鮮之役之所以以日軍失敗告終,政治因素佔了很大程度。
援朝戰爭結束前,日軍實際還是佔領朝鮮一半領土的。好比良臣前世抗日戰爭時,打到最後,國土大部分還是控制在日軍手中。
因此,日軍的戰鬥力是不容置疑的,不能因爲對方戰敗撤出,就認爲他們都是烏合之衆。
魏公公重用降倭,就是看中這一點。
基於實事求是考慮,魏公公判斷南下出海後,最先的武裝衝突也是要以降倭爲主力解決,而非家鄉子弟們。
所以,加強降倭的訓練強度是十分有必要的。
畢竟,這些傢伙最少的也有十年沒摸過火器了。
長時間不使,再熟的手都要生。
十發三中,要求不過份。
只要達到這個要求,花再多的錢,魏公公都不會心疼的。
他可不希望自己南下出海後打的第一仗,就是個全軍潰敗的下場。
……….
曹文耀和伍福銘的建議,魏公公不是不想採納,但正如他對二人所言,確是時機未到。
給把刀劍砍人,是個人都能做到。
但魏公公要的是軍隊,是一支強軍,能夠拉上戰場和更強大的敵人正面硬扛的軍隊,故而,他的要求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可以預見,在沒有任何戰場經驗的情況下,便是武裝到位,家鄉子弟們在戰場上的表現也定然是慘不忍睹的。
這當中如果非說有人能夠適應下來,可能除了殺豬的屠夫不會再有別人了。
軍隊,是有傳承的。
這個傳承就是老帶新。
魏公公手下除了降倭,壓根就沒有老兵,談何帶新。
而降倭是不能打散的,總共就這麼幾百號人,打散了編,根本發揮不出作用。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可以說,真打起來了,只要死了一個人,甚至只是見了血,魏公公的肅寧子弟兵可能就會崩潰。
曾國藩的湘軍可不是一開始就能打,能扛的。起初,也是崩潰無數次。
教訓擺在眼面前,魏公公如何能不借鑑。
曾剃頭能跳河,他可不想跳海。
所以,只能以降倭爲主力,以子弟兵爲輔助,通過一場又一場小規模,烈度不高的戰鬥來一步步使新兵們適應戰場,最終轉變爲精銳主力。
這個過程可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很長的時間。
…….
今天的校閱,是象徵,也是表態。
是充分表現他魏公公對於家鄉子弟重視的一種手段。
於是,曹文耀和伍福銘這兩個坐營官很快就接到了魏公公校兵的命令。
二人很是疑惑,不知一向不管事的魏公公怎的就突然要點兵了。
倒也不敢怠慢,號令一發,咚咚一陣鼓號,長城腳下就活動開了。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隊隊士兵從各自營房按着平日訓練節奏,喊着號子,向着大校場集中。
說是大校場,其實就是一大塊草場空地,只不過四面豎了幾百旗而矣。
大約佔地面積有個二三十畝,可以一次容納三五千人集合。
這也是大校場迄今爲止第一次迎來全營集合。
整場集合大約耗時一柱香還多,估摸着就是二十來分鐘時間。
隊伍嘛,倒也不算是稀稀拉拉,因爲看着是有模有樣的。
一個多月時間的訓練總是要出些效果的。
雖然看着還是有點亂,但至少,前排後隊,依次而行還是做到了。
許是頭次幾個營大集合,之前又沒有演練過,上千人奔到大校場後,對於哪個營站哪處就不太清楚,因而着實亂了一陣。
這就耽擱了時間。
雖然七舅姥爺等“頭頭”們竭力想要儘快站好,可越是急越是亂。
魏公公從頭到尾看下來,臉上既沒高興的表情,也沒有不快的神色,弄得曹文耀和伍福銘有些揣揣不安。
不滿是肯定有的,魏公公那是有幾百年見識的,真正的軍營沒進過,可軍訓這玩意總是親身體驗過的。
要打分的話,他憑良心打,對家鄉子弟的表現打個五十五分都是勉爲其難。
正常情況下,從接到號令鼓聲到集合完畢,精銳不應超過五分鐘,差些十分鐘也到位了。
可現在卻花了二十來分鐘,將近半小時,魏公公心裡肯定是不愉快的。
這要是敵軍襲營,就這集合時間,黃花菜都涼了。
只是,考慮到現實情況,魏公公也說不出什麼。
新兵們入營時間短,又都他孃的是一幫文盲,向左向右都分不太清楚,短時間內能奢求什麼?
“公公,各營列隊完畢,請校閱!”
曹文耀和伍福銘中氣十足請示,二人對訓練成果還是滿意的。
“好。”
魏公公點了點頭,然後手一揮,“轟”的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一股黑煙直衝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