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這輩子是窩囊,可卻也好面子。他先前可是在老魏家親戚面前拍過胸脯的,結果兒子全然不給面子,一點後門都不開,該怎麼來就怎麼來,尤其還讓人把幾個親戚給硬拉走,他老人家這臉皮定然是掛不住的。
掛不住昨辦,鬧唄。
反正是自家兒子,不跟他鬧跟誰鬧。
良臣心頭那個急啊,可卻拿老爹沒辦法,還好七舅姥爺出面了,仗着比老爹還長一輩的資格,硬把老爹給勸到了一邊,給良臣解了圍。
郭大風心情很好,他帶來的郭家子弟都成器,全選中了。並且照名冊來看,經他發展的下線足有六百多號人,按外甥孫的授官原則,他老人家現在鐵定一個副千戶跑不了的,再不濟總能得個所鎮撫吧。
想他郭家老祖拼死拼活,也不過給子孫留了個試百戶的廕襲,結果還叫郭大風他爹給賣了。
養兒強其父,他郭大風要是能得個副千戶,再上祠堂上香時,他那賭鬼老爹自愧不如的同時肯定含笑。
什麼軍制,八字還沒一撇呢,良臣如何回郭七癩子。
更重要的是,你郭七癩子能保證你那下線六百多號人一個不拉的全到地頭?
“舅姥爺,不是孫兒說話不算數咧,只是…”良臣把明日開撥,到地整編,再授官的事一說,郭大風不樂意了。
“先頭說的好好的,昨就變了咧?不成不成,二呆啊,舅姥爺一把年紀了,你可不能糊弄我。”
郭大風不幹,現在外頭不但知道他老人家是魏公公的舅姥爺,更知道他老人家不日就要高升呢。
這事要黃了,他郭七癩子的臉面往哪擱?
“孫兒哪敢蒙你咧,是這麼個理,這編軍的事孫兒總得回頭跟皇爺說道說道,跟掌營的幾位公公招呼下,才能把舅姥爺您的官職弄來不是?…舅姥爺莫不成知道你那些人不成事?這才先跟孫兒討官咧?”良臣激了下郭七癩子。
“嘿,二呆你要這麼說,舅姥爺可要說道你幾句了…爲你這事,我費了多大的心,操了多大的勞?…你可不知道,這段日子我瘦了多少?從前一百八,現在只一百二咧?…”
郭七癩子嗓門越說越大,“我拉來的那些人,可都是一個個親自掌過眼的,誰能吃這飯,誰不能吃這飯,我門清着咧…你要說他們不中用,我第一個不答應…行咧,也甭說了,是騾子是馬,咱拉出來練練,就聽你的,到地頭算賬!”
話是說的響,郭大風心裡卻還是有些打鼓的。不過二呆說的也在理,成軍立伍這種事情,昨能沒個統一安排呢。
郭七癩子退一步,良臣肯定高興,忙讓他將人帶去安置。
郭七癩子卻沒馬上走,而是伸手朝良臣要錢,說是把那六百多號人的兩成安家費給他,好讓大夥放心。
良臣想着七癩子會不會漂沒,有些猶豫。他一猶豫,郭七癩子就不高興了,良臣趕緊叫小田去取錢給他。
漂不漂沒是你郭七癩子的事,到了南海子算不算賬是我的事。
打發完郭七癩子,良臣見選的差不多,就讓周安和宋捕頭他們在這負責,自己去看了臨時安置營地。
三千多號人,排除掉部分家就在附近的,至少也要安排兩千人的住處以及他們的晚飯,早飯。
縣城沒有地方可供這麼多人一次性駐紮,把人分的太散,明天也不好集中。
住地的事是王主薄給解決的,他去了趟潘家,以縣衙的名義沒費多大事就把糧食買到,明天早上潘家就會將糧食送到東門。
其它的雜物,各家商行都去了條子,各家都答應籌辦。
有生意做,且是現銀,做生意的沒理由跟衙門過不去。
王主薄到三圍子來是將糧食解決的好消息告訴魏老二的,順便也看看魏老二怎麼個選兵法。
到地看了一圈,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不過整個場面秩序井然蠻讓他意外的,尤其是魏老二弄的那個分流入場辦法,很是值得縣裡借鑑。
聽說魏老二在找安置人的住處,他順嘴提了下,說是南門前頭四里多地有處廢棄軍營,當年南邊的浙軍(戚家軍)調往北方薊鎮防務時,就曾住過。這幾十年那地方沒再住過過往大兵,基本上荒廢了。但是收拾一下,臨時住人還是可以的。
良臣一聽大喜過望,他也不要求太好,能讓人住下有片瓦遮頂就行。反正也就一晚的事。
謝過王主薄後,趕緊安排人手先去收拾。前幾天良臣就讓人到處採購棉被了,數量不多,只八百多條,四個人也分不到一條,不過也只能這樣了。大不了多生火就是,如今已是三月天,也說不上太冷。
晚飯的事良臣託過王主薄了,請他馬上將城裡所有酒館的師傅連同夥計都給定了,食材也由縣裡出面採辦,務必保證今晚那三千多號人都能吃上熱飯熱菜,碗裡也要見肉。
爲此,又開支了三百多兩。
半個時辰後,良臣親自到了那廢棄營房走了一圈,雖然髒破不堪,但收拾下的確可以住人。
表示滿意後,只說了件事,那就是招募附近村民立即在營地裡開挖茅坑。給村民每人50銅子工錢,另外就是坑中的糞肥全歸他們。
傍晚時,陸續有一千多新兵在飛虎軍和捕役的帶領下,從三圍子村來到營地。
良臣讓人將名冊給他,厚厚幾大本,翻開一看,發現所有的人名都很普通,反覆出現頻率最多的就是李四啊、王五啊之類的。
原因就是這些新兵們都不識字,登記的那些人爲了省便,就按家裡的排行給他錄上了。
翻到一本名冊時,良臣驚住了。
姐夫王有福竟然把兄弟們都帶來了!
王有福、王有壽、王有財、王有運、王有祿、王有發、王有海…
望着名冊上清一色的王姓有字輩,良臣覺得這個世界完全不屬於自己了。
王有福真是實誠,他早帶着家裡人過來了,不過見小舅子忙,老丈人又在那鬧,所以沒好意思找他,而是直接帶着家裡人去考覈。除了兩個侄子歲數小給刷下後,他王家這回一共有十四個有字輩的叫選中。
良臣找到了姐夫王有福。
“姐夫,你昨也來了咧?”
看着王有福,良臣怎麼都不覺得這位是能吃兵飯的人。他不太忍心姐姐一人在家帶孩子,而且說實在的,這兵當的是有風險的。
出海有風險,將來出關更有風險。
打仗,怎麼可能不死人。
這要是把自家親姐姐給弄成寡婦,他這心能好受麼。
“不是你姐不放心麼,說你辦大事,哪能沒個親近人幫襯,所以讓我過來幫你…我把我王家的兄弟都帶來了呢,他們都想跟你幹。”王有福其實也是不想來,可沒辦法,妻子魏大蘭硬逼着他來。
良臣無奈,只得讓王有福帶着他的兄弟入營。
晚飯很遲,因爲食材和各家酒館接到通知都下午了,急急忙忙的肯定快不了。
營地裡又要收拾,光挑水就累的人夠嗆。
好在天黑之後,忙活了一天的人們終是聞到了香味。
廢棄許久的營地在迎過當年的戚家軍後,又迎來了一支全新的軍隊。
良臣沒顧得上吃飯,他一直在算賬,結賬。
魏公公房子前結賬的人可是排成了長隊,都探着腦袋等着魏公公叫到自己名字呢。
這些不是今天選來的新兵,而是各家商鋪的,包括操辦晚飯的酒樓茶鋪。
每一個領錢出來的都是滿臉笑容,獨屋內發錢的魏公公悶悶不樂。
花錢如流水,他老人家真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