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確是賊着,從侯家出來後,發現村口都是高頭大馬,頓時嚇了一跳。
他還是有些眼力的,一眼就看出這些馬都是軍馬,如此一來,那幫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弄得不好,那跟唱戲般的少年說不定還是哪家總兵、副將的公子哥。
“快,快走!”
李四在定興混得再好,也斷然不敢和軍隊的人橫。他生怕那少年不甘心,或者侯家人哭訴什麼,少年想想不對勁再派手下追來,於是果斷讓手下把馬車往北邊另一個鎮趕。
這就是多繞近二十里地了,李四手下那幾個也不傻,不用問也知道四爺啥意思。一幫人慌裡慌神的就把馬車往北邊趕,道滑,路上十分狼狽。
不過,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到了隔壁鎮,一幫人到家面鋪吃了東西墊飽肚子後,覺得這下鐵定安全,這才把馬車往官道趕去。
李四可是囑咐了,回了城兄弟幾個也別回賭場,各回各家,等過幾天確認沒事後再出來活動。
拐上官道前,李四特意讓馬車在樹林裡藏着,叫了兩個手下去官道上來回查探後方才上路。
離縣城還有十來裡地的樣子,時已傍晚,吹起了北風,李四這馬車是賭場裡用來拉客送客的,裝飾簡單,且四處透風,一幫人坐在上面凍得夠嗆。
路上也沒什麼行人,大冷天的,天又快黑了,哪還有人這點出城進城。
前頭有條河,是打白洋澱那邊分出來的,不過不算寬,所以河上架了個石橋。這石橋造的還挺結實,風風雨雨幾百年下來,愣着沒掉一塊石頭。
過了石橋,就算徹底安全了。
因爲,石橋那邊裡許地有個巡檢鋪子。
有官府的人在,那少年就算帶人過來尋他們,總出不了多大事。
李四斜躺在車廂,拎着那袋錢,六十多兩是不少,可仍就覺得遺憾,因爲沒能把侯二那漂亮媳婦弄到手。
要不然不但自己能爽,那媳婦也能替他掙大錢。
縣裡頭可能賣不上大價錢,但要拉到府裡頭,就侯二媳婦那美人胚子,少說一天也得接十個八個的。一月下來,幾十兩就能到手。
做上幾月,掙足了再把人送回去,他李四爺怎麼都划算。
轉念再一想,侯家窮成那樣,有個冤大頭替他把錢還了,已經是天上掉的餡餅。那少年也是老實,換作別家的公子哥,別說錢了,弄不好爲了相好的把自己打得半死都成。碰上心黑的,宰了他李四也不見得有人能替他抱不平。
這麼一想,心裡總算踏實滿意。
正想着拿多少給手下分的時候,拉車的馬突然又長嘶一聲,然後雙蹄一軟,險些把車給弄翻。
李四他們猝不及防,在車廂裡撞成一片。有一個更是倒黴的直接被甩出了車去。
“他孃的,你怎麼趕的馬,想把我們摔死啊!”
李四摸着額頭氣鼓鼓的從車廂裡跳下,指着趕馬的那個手下罵了起來。那手下剛纔胸口撞到木尖上去了,正疼的咧心,話都說不出。
見狀,李四嘟囔了兩句,見馬還跪在那不起來,便上前準備把馬拉起來,可到了跟前,卻驚住了。
馬腿正在出血,看着好像是被什麼打到。
李四頭皮開麻,本能的感到恐怖,就好像背上趴着一個厲鬼似的。
有那麼幾個呼吸的時間,他站在那動也不敢動。
突然,李四神經質的大吼一聲:“快跑!”
其餘幾個手下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見李四頭也不回的朝橋上跑去。
那幾人見了,愕然數秒,然後便顧不得去看哪裡不對,嚇得也趕緊朝橋上跑去。
未跑多遠,這幫人卻一個個又停了下來。
前面的李四也停住了。
橋那邊,十幾個騎士正勒馬停在那裡。
李四下意識朝後望去,不遠處的兩側又出現了幫騎士。
看衣服,分明就是侯家那幫人。
李四心跳的厲害,前後都被人堵了,對手早就埋伏在這,顯然是要他好看了。幾乎沒有半點遲疑,他大叫一聲,就往橋左側的坡下跑,想着河灘草多,跑進去對方未必就能抓到他。不料那些騎士好像知道他要往河灘跑,直接奔馬搶先一步攔住了去路。
同時,有幾騎飛奔過來,馬上騎士手中拿的倒不是兵器,而是木棍。兜頭就對着傻站着的那幾個李四手下砸去,直砸的他們慘叫連連。有一個身手快些的倒是避過了一擊,可剛想跑,那騎士竟是直接縱馬向他踏來。
“啊”的一聲慘叫,這手下右腿叫馬蹄踩中,瞬間粉碎,抱着腿在地上哀號不已。其餘同伴見了,駭得魂都飛了,也不敢再跑,老實的站在那裡捂着被打的傷處一句話也不敢說。
李四沒地逃了。
十幾個騎士緩緩的向他靠近,無聲的望着他。
看到自己的手下都被對方抓了,李四知道自己完了。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朝當先一人叫道:“公子饒命,公子饒命!”
良臣坐在馬上,看着不住朝自己磕頭的黑痣大漢,搖了搖頭,有些不耐煩的朝小田揮揮手。
真是不耐煩,在這等了快一個時辰了,可把小魏公公凍得夠嗆,鼻涕都流了出來。
小田和兩個降倭從馬上翻身而下,上前用繩子便將李四捆的結結實實。
李四不敢反抗,只朝良臣求饒,說願把錢退出來,也願給侯家補償。
良臣纔不聽李四求饒,他正拿帕子擦鼻涕呢,一個噴嚏接一個噴嚏打着,真是又難過又舒服。
李四的幾個手下也叫綁了,一個連一個。就是那個腿碎了的也被捆住了雙手,由他的同伴扶着,疼的在那不住哼哼。要不是身子骨夠硬,只怕早就疼暈過去。
“公子,你也說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李四不知道對方要如何處置他和手下,反正直覺告訴他肯定沒好事。他的聲音滿是哭腔,可不管他怎麼說,對方都不理他。哪怕他把背後的人搬出來,對方也依舊毫無反應。
良臣先上的橋,隨後李四那幫人就被帶到了橋上。
“公子…”
李四喉嚨嚥了咽,身子微微發抖。幾個手下也好不到哪去,臉色蒼白,沒一點血色。
“啊欠!”
一個大噴嚏讓良臣愉悅十足,他拿手帕拭去鼻涕後,猛的抽了抽鼻子,方纔看向李四他們。
李四見了,忙想求饒,卻見眼前的公子哥將手中的帕子往橋下一甩。
緊接着,李四突覺身子一輕,兩個大漢竟然將他提起往河裡推去。與此同時,他的手下們也被提着往河裡扔。
“饒命啊!”
李四和衆手下魂飛魄散,一個連一個的掉入河中。
“僕通”聲中,橋下結冰的河面給砸出一個又一個大窟窿,然後只見幾人在洞口掙扎幾下,便一個接一個的沒了動靜。
良臣一邊扶着欄杆,一邊探頭朝下瞧着,一臉的不忍之色。
一切平靜之後,他直起身子,嘆了口氣,然後隨手撿起腳邊一塊碎磚朝橋下砸去。
磚頭卻沒把冰破開,在冰上彈了幾下滑到岸邊去了。
“這天,可真冷的。”
良臣有些掃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