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三叔他怎麼敢!”奴爾哈赤驚怒交加,上前一把拉住代善,喝問道:“這個消息可真?”
代善是奴爾哈赤的次子,今年二十六歲,因爲奮勇殺敵,奴爾哈赤特地授予他“古英巴圖魯”的美名。
十年前,奴爾哈赤用蒙古文字創制了滿文,古英在滿文中的意思便是“刀把頂上鑲釘的帽子鐵”,而“巴圖魯”則是勇士之意。奴爾哈赤將此稱號賜給代善,便是說他英勇,又硬如鋼鐵,乃是勇士中的勇士。此封號相較長子禇英的“阿爾哈圖土門”,絲毫不遜色。
所以,現在建州內部都用廣略貝勒稱呼禇英,而用古英貝勒稱呼代善。也正是因爲弟弟的封號不比自己差,因此禇英對代善一直有猜忌之心,害怕他們的阿瑪將來會讓代善做爲繼承人。
不過代善相較禇英很會做人,和五大臣他們關係很好,對下面的弟弟感情也親厚,所以禇英雖然是大貝勒,但建州內部支持代善的反而多。
代善得到三叔舒爾哈齊嚮明朝密報建州造反一事後,從黑圖阿拉馬不停歇趕來,路上又遇大雨,到撫順關時已是累的筋疲力盡。可他知道,三叔所做的事對建州,對他的阿瑪乃是滅頂之災,故而哪怕還有一口氣,他也要趕到撫順關來報訊。
“阿瑪,千真萬確,是阿敏來報的信!”代善說着將身後跟着的一人拉了出來,正是奴爾哈赤的侄兒、舒爾哈齊的次子阿敏。
這讓奴爾哈赤着實怔在那裡,他沒想到,來報訊的竟然會是阿敏。
“阿牟其,我阿瑪瘋了,他讓札薩克圖去漢人那裡告發阿牟其和李成樑勾結造反!”因爲在路上摔了一跤,阿敏渾身上下都是污泥,左臉上還劃了一道血口子,雨水打在上面,帶出絲絲鮮血。
“阿牟其,我勸不住阿瑪,便從黑扯木趕到黑圖阿拉,可阿牟其你不在,代善哥哥就帶着我來這裡….阿牟其,我阿瑪叫豬油迷了心,我大哥他也昏了頭…嗚嗚…”不知是因爲過於恐懼,還是過於自責,阿敏泣不成聲,趴伏在地上。
“阿敏,你起來,這件事和你無關。”奴爾哈赤將阿敏拉了起來,這時纔看到洪太主竟然也跟代善他們來了。
洪太主是奴爾哈赤的第八個兒子,今年已經十八歲,母親就是葉赫貝勒的孟古哲哲,也就是東哥的姑姑。
這幾年,洪太主一直跟着奴爾哈赤出外獰獵征討,騎射功夫很好,並且很好學,尤其是喜歡讀漢人的書,聽漢人的典故,比起幾位兄長來很是有智謀,這讓奴爾哈赤對他十分的寵愛。
除了洪太主跟代善一起來,五大臣的額亦都也來了。
“雨太大,你們都跟我進去說。放心,天還塌不下來!”奴爾哈赤知道代善和額亦都他們都很焦虛舒爾哈齊的事,但仍是作出一幅不畏天不畏地的樣子,使得兒子和奴才們一下有了主心骨。
得到消息的費揚古等人也趕來了,等奴爾哈赤聽阿敏將事情經過仔細說了一遍後,費揚古頓時請命道:“汗王,三貝勒不仁,就不要怪汗王不義!奴才願帶兵平了黑扯木,將三貝勒活擒在汗王膝前!”
奴爾哈赤眉心一動,沒有表態。
額亦都見狀,上前勸諫道:“汗王投鼠忌器,不忍揹負殺弟之名,但越是如此,就越是讓三貝勒有恃無恐。從前的事,可以說是咱們女真人的家事,他三貝勒在黑扯木再怎麼打算,都是家事,汗王可以容他。但三貝勒卻如此不知好歹,竟敢向明朝誣陷汗王和李成樑謀反,若明朝皇帝真的信了,我建州可就是彌天大禍了。當務之急,汗王必須先下手,拿下黑扯木,捉住三貝勒!”
一直不願對舒爾哈齊動手的穆爾哈齊此時也動搖了,他深知明朝一旦聽信舒爾哈齊的後果,若是明朝的大軍真的向建州發來,那憑建州現在的兵馬,是怎麼也擋不住的。
現在唯一的辦法也正如額亦都所說,快刀斬亂麻。只要擒住了舒爾哈齊,事情便還有轉回餘地,否則,可就真的麻煩了。
建州若完,他穆爾哈齊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兄弟創下的基業叫舒爾哈齊毀了,當下嘆口氣,對大哥奴爾哈赤道:“額亦都說的不錯。”
“容我再想想。”
努爾哈赤負手在帳中踱步,每一步都牽動着衆人的心。衆人不知汗王到底還在猶豫什麼,一個個急的要死。這時,阿敏突然上前抱住奴爾哈赤的右腿,哭訴道:“阿牟其,不能再遲疑了。要快,要趕緊派人去攔住札薩克圖,萬不能讓他去北京。”
額亦都劍眉一豎,問阿敏:“扎薩克圖幾時離開的黑扯木?”
阿敏道:“四天前。”
“四天前?”額亦都想了想,對奴爾哈赤道:“汗王,札薩克圖不敢去瀋陽,他更不敢走撫順這條路,他想去北京,只有一條路走,那就是繞道從邊堡去遼陽。咱們現在派人去追他,還來得及!”
“阿瑪,兒子願帶人去追札薩克圖。”說話的是洪太主。
“洪太主,你行麼?”代善不是懷疑弟弟的能力,而是擔心他的身體,畢竟洪太主才十八歲。
“二哥,我行的。”洪太主重一點頭,看向自己的阿瑪,目光中充滿渴望。
奴爾哈赤凝視了洪太主一眼,重一點頭,吩咐費揚古:“你和八阿哥一塊去,絕不能讓札薩克圖入關!”
“汗王放心,奴才就是死,也要把札薩克圖攔下!”費揚古大聲領命。
“汗王,撫順明軍那裡,卻須打個招呼,叫他們行個方便。”額亦都擔心八阿哥和費揚古他們從明軍地盤過,會遭到明軍攔阻。
“我馬上派人送信給李永芳,洪太主你們對外就說是奉我的命令,去給李成樑送禮的。”
弟弟洪太主請命去追札薩克圖,代善不能落了後,便向自己的阿瑪請命帶兵去打黑扯木。
奴爾哈赤卻搖頭道:“不,你三叔那裡,我親自去!”
言畢,目中已然兇光閃爍。
.............
瀋陽中衛靜遠堡,魏良臣覺得自己真是幸運,接連中大獎。
這真是天上砸下個餡餅,瞌睡時來個枕頭,正愁沒法子着手,舒爾哈齊卻給送了大禮——這傢伙竟然要告李成樑和奴爾哈赤造反!
消息是葉赫東哥送來的,她確定這件事不會有假,因爲這是她安插在黑扯木的眼線用命傳遞出來的情報。
一定要搶在朝廷或李成樑的人之前,把札薩克圖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