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這事不是您老的錯...說一千道一萬,是那魏良臣辜負了皇爺,對不住朝廷...”
齊勳在邊上安慰着義父,他雖是孫暹私臣,但和孫暹也是情同父子,剛入宮那會就被還是直殿監丞的孫暹收爲名下了。
看着掌印那滄桑的樣子,張誠悠悠說了句:“當年要不是有人一心想要扳倒高淮,這會哪有什麼皇軍,又哪會叫人家逼到宮門口都束手無策的...怎麼說呢,也算是報應吧,搬起石頭砸自已腳。”
這話說的在理,高淮可是礦監稅使募私軍的第一人,當年他的飛虎軍在關外可是赫赫有名的,在皇爺那裡也是極度受寵,以致於高淮帶飛虎軍潛入京師被科道彈劾意圖造反都沒事。
可以說,如果高淮不出事,就不會有後來的皇帝親軍。關於魏良臣如何崛起,張誠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清楚。
魏良臣手下那支皇軍的前身不就是當年被張虎帶到山溝溝裡避難的飛虎軍餘部嗎!
要是高淮沒出事,這飛虎軍能落在魏良臣手裡,慢慢壯大爲如今的平奴大軍、維新集團?
而高淮是怎麼出的事,衆人也是心知肚明。表面上看是關門駐軍因爲不滿高淮手伸的太長而聯合起來對付高淮,實際上卻是內廷勾心鬥角的延伸。
這其中,出力最大的不就是正火急火了的馬堂麼。
馬堂也知道張誠這話是衝他來的,微“哼”一聲,怒道:“高淮是叫李成樑的人給壞的事,關我什麼事?別什麼都扣到咱家頭上!”
“咱家也沒說和你有關啊?”
張誠老神在在的望着馬堂,似乎這位馬公公越是生氣,越是着急,他老人家看着就越是好受。
當然,這也是因他張公公穩坐釣魚臺的緣故。
就算是外面的皇軍進了宮,搞成了什麼維新,不出意外,那魏良臣也會將他張公公待爲上賓的。
原因自是不須多說,更何況不久前他張公公還在司禮監力證他魏良臣出身清白呢。
錢忠沒心情跟人爭執,他現在就怕外面的亂軍殺進宮來把他錢公公一刀剁了,所以躊躇了下,提出了一個建議,吞吞吐吐道:“我看,要是實在不行,只能請乾清宮那位出面了...外面的亂軍怎麼也得給那位面子吧。”
那位是誰?
除了鄭貴妃還能有誰,總不能是昏迷中的皇爺吧。
其實這是個好主意,皇軍是魏良臣麾下的兵馬,而魏良臣是鄭貴妃一系的人,所以只要貴妃出面,外面的皇軍鬧得再兇,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可是,孫暹卻不吭聲,馬堂也不吭聲,就是王順也左顧右盼。
張誠心中冷笑,知這幾位是怕貴妃娘娘秋後算賬,誰讓他們當初合起夥來揹着他張公公把貴妃娘娘硬生生的從乾清宮攆出去的呢。
現在指望貴妃娘娘替他們解圍,現實麼?
而且你們這幫人拿什麼請貴妃娘娘幫你們出面說情?有外面的大軍在,貴妃爲中宮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金良輔雖是東廠大檔頭,但在內廷身份其實不高,因此這裡沒他說話的份。再者,他這東廠大檔頭連東廠都控制不住,又有什麼臉面在這建言獻策。
自打劉時敏奉命出關下落不明後,金良輔也變得有些消極,冥冥之中意識到自已做了不應該做的事。
內心裡對局面的恐慌,其實一點也不比馬堂少的。
錢忠見沒人搭自已這腔,有點不自在,但再不自在事關身家性命,也由不得他錢公公繼續啞口無言。
於是,他便準備直接勸說孫暹帶領他們前往乾清宮相請貴妃娘娘主持大局,這時監外卻有人急叫着奔了進來。
“幾位公公,壞了,叫門了,叫門了!”急衝衝跑過來的是奉孫暹之命去監督侍衛親軍的司禮監文書太監夏進忠,這人和出關的劉時敏是搭檔。
“什麼壞了,什麼叫門!”
玉帶隨堂太監齊勳一把拉過夏進忠,其他人也叫夏進忠的叫嚷弄得一頭霧水。
“是太子...是太子殿下在外面叫門,讓...讓奴婢們打開宮門放亂軍進來!”夏進忠急着過來傳訊,一路跑的氣都喘不上。
“壞了!”
馬堂最先反應過來,然後“豁”的一下就往宮門奔去,錢忠和王順他們也意識到大事不妙,雙雙跟跳起似的緊隨馬堂其後奔向宮門。
“快,快去!”
孫暹年紀大了行動不便,急叫齊勳扶他哆嗦着也往宮門趕去。金良輔也是臉色大變,身爲文書房提督太監兼東廠大檔的他焉能不知叫門意味着什麼。
那不是一般人在叫門,是太子殿下,是大明朝的儲君、未來的天子在叫門!
宮門一旦打開,裡面的人就誰也爭不了,更是誰也跑不了了!
“張公公,您老慢着些,奴婢扶您一把!”
張誠出來的時候伺候的一個叫韋保國的打手巾很是有眼力的上前扶住了他,看得出這隸屬錢忠名下的傢伙是想改投門面了。
“不急,不急。”
張誠真是一點也不急,現在就屬他最是沒有壓力,渾身輕鬆,好像看戲般。在韋保國攙扶下走了一段路後,張誠卻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拍了拍韋保國的肩膀,對他道:“咱家這裡不用你,你去趟乾清宮。”
“去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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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保國不知道張誠叫他去幹什麼。
“去吧,替咱家給貴妃娘娘問個好,請娘娘安心就是。”
張誠說完也不再理會韋保國,慢吞吞的向宮門緩緩走去。
大雪下了一夜還是沒停,並且黎明時分還颳起了北風,呼拉拉的雪花飄得更兇,不一會就將張誠帽子和兩肩上都掛了雪花。
“這雪,下得早了。”
張誠擡頭看着不見陽光的雲層和漫天飛舞的雪花,伸手將眼睫毛上的雪花擦去,雪水很涼,也讓人很是清爽。
雪地上滿是腳印,看着很是雜亂。四下裡,到處都是團在一起的宮人夥者們。
凌亂飛舞的漫天雪花之下,正往宮門趕去的一行數十人個個臉色凝重,最前面的馬堂更是滿臉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