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可能是劉時敏說的太過委婉,所以樑棟、馬堂、蕭玉三位公公還是沒聽明白。
“你與三位公公說清楚些。”
金良輔朝劉時敏點頭示意,事實上如果不是他允許劉時敏查清此事,以劉時敏的身份是不可能查到太多東西的。
有上司支持,劉時敏不再猶豫,遂道:“三位公公,奴婢的意思是這個魏公公可能...不是太監!”
“什麼?!”
三位紅袍秉筆那是瞬間起身,汗毛都好像要炸了般。
馬堂更是一個箭步衝到劉時敏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激動的喝道:“你給咱家說清楚!”
樑棟和蕭玉也是震驚萬分的看着劉時敏:皇爺信重的內臣,提督海事和遼東鎮守太監可能不是太監,這也太過於匪夷所思了。
馬堂的樣子過於嚇人,劉時敏雖是遼陽副總兵之子,但自幼好文,更像儒生,因此有點被嚇着。
金良輔忙道:“馬公公,小劉的意思是說魏良臣可能沒有淨身。”
“沒有淨身?”
馬堂鬆開劉時敏,悶聲道:“入宮之人或自行淨身,或在淨事房辦事,進宮之時及至辦事之後都要幾方覈驗,一個沒有淨身的人是不可能在宮中當差的。”
“良輔,你可不能胡亂瞎說!”
樑棟和蕭玉也不太相信,這種事簡直就是聞所未聞。
劉時敏忙道:“奴婢去淨事房查過名冊,上面並沒有魏良臣的名字。”
“沒有?”
馬堂雙眼微眯,“魏良臣是何時進的宮?”
劉時敏道:“萬曆三十八年。”
“九年前?”
馬堂側過身子,“老蕭,九年前淨事房是誰管的事?”
“是王師傅。”
蕭玉想都沒想就說了,因爲這個王師傅是宮中老人了,嘉靖爺那會就在宮中了,此後一直在淨事房管事。他蕭公公的寶貝就是經王師傅之手辦的事,以前見了面都得尊稱一聲呢。
“此事關係重大,叫王師傅過來問個清楚。”馬堂急於弄清劉時敏所說是否屬實,當場就要叫人去把王師傅喊來。
劉時敏卻道:“馬公公,王師傅七年前就病逝了。”
“死了?”
馬堂一愣,他在天津呆了十幾年宮中的好多事確是不知道。蕭玉朝他點點頭,意思人確是不在了。
馬堂想了想,又問:“王師傅死後,是誰管的淨事房?”
“是陳師傅。”回答的是金良輔。
馬堂對這個陳師傅有些印象,便道:“那就叫陳師傅過來。”
不想,金良輔卻搖頭道:“陳公公也死了,去年染上風疾,加上年紀大了...”
“也就是說知道魏良臣是否淨身的兩個人都死了?”
這一下非但馬堂疑心大起,就是樑棟和蕭玉也都覺此事大有蹊蹺。
有關魏良臣的事情,幾位秉筆之前是知道一些的,說是這個魏良臣是直接從舍人任上自願近君養親,又有鄭家保薦,所以才得了皇爺信重,有了今日之權勢地位。
但具體情況他們就不清楚了。
“小劉,你爲何懷疑魏良臣沒有淨身?”樑棟覺得這個問題很重要。
“這...”
劉時敏卻吱唔起來,似有什麼隱情。
金良輔道:“樑公公問話,有什麼便回什麼。”
“是,是。”
劉時敏不敢再吱唔,擡頭轉而問了樑棟一件事。
“不知樑公公是否記得九年前東宮王才人暴死之事?”
樑棟想了想,點頭道:“是有這麼件事。”
繼而更是困惑,“王才人之死和魏良臣有沒有淨身有何關係?”
劉時敏末直接回答,而是說道:“前些日子奴婢曾找過東宮一些老人,花了點銀子從他們口中得知王才人死的那天有人闖進了東宮,並且還打傷了守門的一個老夥者。”
“這東宮是犯了什麼煞,怎麼接連叫人打進了過去?”蕭玉“嘿”了一聲,去年東宮鬧出的梃擊案可是熱鬧着,沒想到之前還叫人闖過。
馬堂哂道:“就算有人闖進東宮,也沒什麼稀奇,東宮那邊本就沒什麼守衛。”
“你們莫要說話,叫小劉說,”
樑棟擺了擺手,“你說的叫咱家越發糊塗,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明白些。”
“奴婢是說....那個闖進東宮傷人的可能是奴婢帶進宮的。”這件事劉時敏是有大錯的。
“人是你帶進來的?”
在三位秉筆大璫的目光注視下,劉時敏說出了一樁藏在他心底已經九年的陳年往事。
“那年武科會試,奴婢按制去監考,本無什麼事,但考場之中卻來了一個少年人.......”
劉時敏的記憶力很好,將當年的事幾乎場景不變的講給了三位公公聽。
馬堂聽後驚訝道:“你是說因那少年說了八千女鬼這四個字,你便將那少年帶進了皇城?”
劉時敏點了點頭,如實說道:“奴婢之所以淨身入宮,便是因爲夢中夢到八千女鬼亂朝綱...”
有關劉時敏自切進宮的事情,宮中大多數人都是知道的,紛紛稱爲一樁奇事。
“奴婢當時並沒有其它想法,只想知道這少年是從何處知道八千女鬼的,可這少年嘴卻硬不肯告訴奴婢,奴婢又不好殺他,便將他帶到皇城東華門錦衣衛的值房,想慢慢問他,不想這少年卻趁奴婢不備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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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當年叫那少年從手中逃出,以致“八千女鬼”的迷底至今都沒能解開,劉時敏真是非常懊惱後悔的。
“奴婢着人到處找了都未尋到,只以爲那少年跑出了皇城,不想第二天東宮那邊就傳出王才人暴死,當時奴婢也未多想,但前些日子徹查此事,奴婢方纔曉得是有人闖進東宮,那王才人也非如東宮所言得急病而死,而是被人打死的。”
劉時敏說完,發現三位秉筆公公都愣在那裡。
顯然,三位公公已經將那少年和東宮發生的事情聯繫在了一起。
樑棟長出一口氣,小劉說的這些也算是奇聞了。
“你可知那少年叫什麼名字?”馬堂問道。
“他說他叫魏良臣。”
“是他?”
“是他!”
“難道真是他?!”
三位紅袍太監個個倒吸一口冷氣。
皇爺信重的遼東鎮守可能是個闖東宮傷人,且甚至還會是打死王才人的兇手,這實在是讓人無法想象。
“小劉所說太過駭人,且不能證明那個少年魏良臣是不是現在的這個魏良臣,便真是他,他又如何成了宮中人的?”
蕭玉還是很慎重的,事關重大,得查清纔好。
淨事房的兩個當事人都已不在,想要查清魏良臣是否淨身便困難了,以此人現在的身份地位他們是不可能把人拿來脫褲子看的。
冒然奏稟皇爺,萬一事實有誤,他們就更被動了。
構陷平奴功臣的罪名,他們擔不起。
“三位公公,現在還有一條線索,奴婢認爲真相就在這條線索上。”劉時敏對自己的推斷還是有把握的。
樑棟眉頭一挑:“什麼線索?”
“據淨事房的人說,當日將魏良臣帶到淨事房的是張誠張公公。”
說完,劉時敏便默默垂頭,事涉司禮秉筆太監,接下來的事就得司禮監拿章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