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森秀虎”閣下的百兩軍費來的十分及時,官兵深受鼓舞,誓要踏平黑圖阿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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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河谷,額亦都之子達啓與其弟韓代、遏必隆正在率兵猛攻河灘明軍殘部。
達啓原是要帶兵去牛毛嶺的,因爲他對劉綎之子劉招孫一直念念不忘,但此時家哈嶺的兩黃旗都調了過來,四五萬八旗兵從牛毛嶺的各個方向猛攻,明軍疲於應對,倒是沒了他達啓的用武之地,索性便帶人過來幫弟弟韓代解決那支仍在負隅頑抗的明軍。
達啓過來的時候,大約九百餘浙江兵和七百多金州兵被韓代他們所困,依靠數十輛大車在後持銃反擊。
韓代已經組織了兩次攻勢,但均被也是殺紅了眼的明軍擊退,尤其是明軍陣中突然打響的炮聲讓進攻的八旗兵們都感到心驚。
韓代見過明軍那種稱爲虎蹲的炮,知道這炮打的是散子,射程不遠但殺傷力卻極大,因此不願過多損失部下,便命各牛錄以弓箭遠射明軍。這是盤算着等牛毛嶺大局一定,河灘的明軍失去希望不戰而降。
在韓代的指揮下,八旗兵一波接一波的箭矢射向明軍,大車上的擋箭板“叮咚”作響,不時有明軍中箭,一根根箭枝濺起一片片血花。
更有那八旗兵的神箭手,閉一眼瞄準,就能將箭枝從明軍擋箭板的縫隙中射進去,且這些神箭手藉助月光多瞄準軍官,而冷箭防無可防,已有多名明軍軍官中箭。
尚可進便被暗算,右臂中箭,好在箭頭直接穿過未卡在骨肉中,因而簡單包紮仍能指揮戰鬥。
只是這種被建奴以箭枝壓着的局面十分壓抑。
浙軍中有個銃手嫌一旁插滿箭枝的擋箭板影響自己放銃,稍稍將它往北邊推開了一些,哪知沒等他轉過身來,立時便有數枝利箭朝他射了過來,左臉、右胸和脖子上分別中了一箭,慘叫一聲向後栽去。
旁邊的銃手們看到了,哪個還敢去移擋箭板,一個個小心的縮在那裡,裝好藥子後,還要再四周觀察一下,確認冒頭後沒有危險,這才一下站起來,也不看,對着前方就是一銃,然後迅速又縮了下去。
速度之快,便是金軍的神箭手也難以捕捉。雖然這種放銃根本對八旗兵形不成有效殺傷,但也讓八旗兵的攻勢弱了下來,或者說不敢再那麼肆無忌憚的站立放箭。
“倒要看看這幫明軍能撐到什麼時候!”
韓代很是滿意部下的表現,照這種打法下去,就算明軍不降他們也多半會崩潰。可這個時候他最害怕的大哥達啓卻過來了,見弟弟帶兵只敢遠射而不敢進攻,達啓氣的就差再給弟弟一鞭子。
“阿瑪的臉面都要給你丟乾淨了!”
達啓怒不可遏的接管了指揮權,命令各牛錄額真馬上組織人馬沖垮河灘上的明軍。
“大哥,這得死多少人?”韓代嘀咕道。
達啓“哼”了一聲:“阿瑪的臉面比多少人都重要!”
韓代聽後不敢吭聲了,遏必隆在一邊是支持大哥達啓的,因爲四哥韓代這種打法看着是保險,能少很多傷亡,但卻會讓戰事久拖不下,最後弄不好還有可能讓二貝勒再派兵來,那樣子的話,不僅是他們兄弟丟人,連帶着阿瑪臉上也不好看。
八旗,向來是只重勇士的。
牛錄額真席林、七十、普海等人聽了達啓的命令,一個個也是頭皮發麻。普海說明軍有虎蹲炮,冒然衝上去他們要吃大虧。
“衝!衝上去,明軍的什麼炮都不管用!我看你們就是怕死!”
達啓態度強硬,席林他們不敢違抗,只得硬着頭皮帶兵上馬嚮明軍再次發起攻勢。
明軍的虎蹲炮再次打響。
衝在最前面的幾十個八旗兵中子墜馬,一個沒有墜馬的八旗兵整隻左手都被炮子打爛。
而在他座騎的左側,倒着一個大腿被明軍炮子擊中的八旗兵。因爲大腿中子後的血口子太多,大量失血的這個八旗兵臉色一片蒼白,掙扎着想爬起來,卻怎麼也爬不起來,只能在地面上艱難的一點一點往前挪動,
他一邊爬,一邊用力抓着地面的泥土,那浸血的泥土一片稀爛,無法借力,一抓之下,滿手血泥,費勁的爬了許久,身子其實才挪動了一點點。
終於,這個八旗兵不動了,然而眼睛卻牢牢的望着前方的明軍車陣,通紅通紅的,說不出的可怖。
衝鋒的號角聲絲毫未停,八旗兵的吶喊也未停,明軍的銃聲更未停。
“放炮,放炮!”
浙軍兵備周翼明急得親自操炮,一炮下去,就見前方的黑影好像少了一塊似的。
虎蹲炮子打在人身上,管你穿了幾層甲一律是打翻在地,哪怕披的是鐵甲,那強大的衝擊力也會讓人胸裂骨碎。
“好,好!”
“放炮,再放炮!”
“轟死這幫天殺的建奴!”
激動的周翼明大聲叫喊着,炮手把膛口清理完就將藥子倒了進去,然後搗平又往內灌進鉛子鐵彈,周翼明迫不及待的就將火繩點燃,可是這一次虎蹲炮卻沒有向着敵人打出炮子,而是“轟”的一聲炸了膛。
離的近的炮手被彈射而起的炮身砸中面目,一張臉當時就給砸得凹了進去,整個臉跟個骷顱似的好不駭人。
那炮手抱臉慘叫,沒幾聲就嚥了氣。
周翼明也是避讓不及,被炮膛中射出的鉛子擊中喉嚨,“咕嚕嚕”的泛着血泡,眼看也是不得活了。
周圍被擊中的明軍還有七八人,這一幕讓明軍都是心驚膽戰,另外三蹲炮的炮手們竟然都不敢再去點火了。
“怎麼回事!”
遠處發現虎蹲炮啞火的尚可進急得大聲喝喊起來,車陣前的八旗兵已經近到三十丈了。
“快打銃,快打銃!”
尚可喜一邊叫一邊舉銃朝前方射去。
銃聲中,不住有八旗兵落馬倒地,但更多的八旗兵卻潮水般涌了上來。
“灑石灰!”
尚可進大叫一聲,聽到命令的金州兵將車上一包又一包的石灰袋切開,然後拿瓢隨手舀起灑向對面。
頓時,車陣前方一片白霧,風將石灰吹向衝過來的八旗兵,很多八旗兵的眼睛被石灰嗆到,使命去揉,卻是越揉眼睛越痛,淚水不住流。
那石灰進入人眼,不出淚則已,一旦出淚,頓時便跟水燒開般,疼得那些金兵哭天喊地。
見石灰奏效,明軍又是不住銃射,未炸膛的三蹲虎蹲炮也打響起來,讓明明已經可以看見對手的八旗兵伏屍一片。
受不了明軍石灰的八旗兵們開始往後退去,但很快又被趕了回來,卻是達啓親自帶着親兵戈什哈在後督陣,下了嚴令擅退者死。
“小十六,大哥這般打法,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韓代萬分肉疼,這些牛錄雖隸正紅旗,名義上屬於旗主二貝勒,但實際上卻是他阿瑪的私兵啊!
“四哥,都這會了就別想損失了...我上去吧!”
十六歲的遏必隆十分勇敢的打馬就要帶人一同衝陣,韓代沒攔住,可沒多久遏必隆卻又打馬折了過來,一臉驚慌的叫道:“多積禮,多積禮敗了!”
“什麼多積禮敗了!”
韓代聽的一頭霧水,朝遏必隆指着的方向看去,隱約看見上百騎正在拼命向河谷奔來,而那些騎兵的後面還跟着一股騎兵,雖然離的遠又夜黑看不明白,但韓代還是能看出後面的人是在追殺前面的人。
未等看明白這兩股騎兵都是什麼人時,耳畔就響起“大明皇帝親軍到”的吼聲。
“是明軍的援軍到了!”
韓代臉當時就白了,翻身上馬衝向河灘朝大哥達啓喊道:“大哥,敗了,敗了!”
“錯了,錯了!”
跟在後面的遏必隆聽了四哥這種喊法,當時就知道壞事了!
“什麼敗了?!”
正在督戰的達啓聽到遠處四弟的喊叫聲,回過頭來也是一臉納悶,繼而不等他喝問個明白,正在衝陣明軍的各牛錄卻是紛紛打馬退回,一些人還一邊打馬一邊大喊“敗了,敗了!”
“回去,都回去!”
達啓氣急敗壞,可他吼聲再大也擋不住上千騎兵同時潰退。一旁的戈什哈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出於護主本能便要保達啓退走。
這時,從家哈嶺逃過來的多積禮也看到了河灘上的正紅旗兵,不等他弄清誰是帶兵的將領,就見正紅旗的騎兵突然就亂哄哄的打馬往牛毛嶺跑去,邊跑邊喊什麼敗了。
這可讓被明軍追的喘不過氣來的多積禮也是慌了,拼命抽打座騎,途經正在被戈什哈拉着要走的達啓時,多積禮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縱馬越了過去。
可能是瞥見了達啓,多積禮還算有良心,過去時不忘回頭喊了一聲:“快跑!”
達啓這時反應過來,因爲他也聽到了“大明皇帝親軍到”的喊聲,不知道明軍底細的他見多積禮跑的那麼快,以爲有成千上萬的明軍殺到,一時間也顧不得自己的威名勒馬也跑。
河灘上的明軍餘部被八旗兵的突然潰退怔住,等到聽到“大明皇帝親軍到”的喊聲,尚可進立時反應過來,忙叫衆人跟着一起喊。
吶喊聲清晰到數裡外牛毛嶺正在揮刀和衝上來的八旗兵死戰的劉綎也聽到了,老將軍當時就“哈哈”大笑起來,仰天道:“格老子的,天不絕我劉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