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說要接着打,賀世義雖然無法理解,但見中使都跟魏公公穿一條褲子了,也只能繼續勇敢向前。
他若真敢打退堂鼓,用不着魏公公動手,怕馬祥德和周鐵心就能把他收拾了。
馬祥德見大軍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拔營,想知道魏太監下一步要帶他們去哪,因此便想找人問問,但那些軍官們卻是誰也不願搭理他。好不容易遇上個願意停下和他說句話的還是那個叫什麼熊本的倭人。
“你滴,套莫他季的不是,機密滴,不能知道!”
熊本惡狠狠的瞪了眼馬祥德,挎起大刀騎着他的蒙古大馬便走了,把個馬祥德氣的臉烏黑。
“倭寇!”
馬祥德恨恨的“呸”了一口,轉身卻見遠處周鐵心正和兩個魏閹手下的軍官在說着什麼。三人不時發出笑聲,看樣子談的十分高興。
無恥小人!
馬祥德恨的牙癢,周鐵心也太沒讀書人骨氣了,他難道忘了魏閹手下是如何待他們的嗎!
“尚將軍,那下官這就去準備,此次下官隨公公北上殺奴,可謂是熱血澎湃的很,真想親手殺上那麼兩個建奴,以酬我平生夙願!...”
周鐵心一臉笑容的朝尚可進和另一個他都不知道名字的軍官拱了拱手,身段之低讓尚可進都心中咋舌頭。
面前這位可是他爹見了都要行大禮的存在啊!
和尚可進二人告辭後,周鐵心便要去招呼隨從給他備馬,方纔軍議上他周大人可是主動站起來自請爲先鋒監軍的,由此不但得到了魏公公的高度肯定和讚賞,中使賈公公也很是誇了他幾句。
瞥見“難兄難兄”馬祥德就在不遠處直溜溜的望着自己,周鐵心本想裝作沒見着,但想對方怎麼也是總督身邊的人,又同爲文官,還是不要太過於疏遠的好。
這麼想着,就晃了過去,隔着十幾丈就高呼了一聲:“文材兄!”
“可不敢當大人這一聲兄長稱呼,大人如今可是魏公公身邊的紅人吶。”馬祥德不冷不熱的說着,話中譏諷之意溢於言表。
周鐵心如何不知對方如何看自己,但也不往心中去,只擺了擺手,道:“紅人談不上,就是能在魏公公那裡坐上一會,聽上幾句大事而矣。”
馬祥德悶哼一聲,姓周的這是擺明刺他呢。忍住不快,悶聲問了句:“你可知魏閹這是要拔營去哪?”
“這個嘛...魏公公吩咐過我軍去向不能外露,不過文材兄不是外人,說於你聽也無妨。”
周鐵心一指北邊,“大軍要去三裡鋪。”
一般叫鋪的地方多是設過巡檢的,用於地方防盜緝賊、哨卡查巡,但也有些只是用於軍民防火。山海關北邊就有個八里鋪,其存在便是爲了及時撲滅附近山火的。
“建州兵到了何處?”
馬祥德縱是很恨魏太監,但事關自家性命,他也不得不關心一下。
周鐵心搖了搖頭,建奴兵現在在哪他真不知道,只知道大軍下一個紮營點是三裡鋪。
馬祥德沒再多問,拂袖要走,周鐵心想了想卻拉住他,輕聲道:“文材兄,不是我說你,咱們都在人家屋檐下了,你就把身段放得低些又如何?似你這般,想那魏公公看着會如何想?”
“我已事事忍讓,處處順他,還要如何?”馬祥德很是不岔。
“文材兄,你心裡在想什麼我如何會不知?你以爲我是那種趨炎附勢,毫無氣節之人?唉,文材兄啊,你錯了,大錯特錯!”周鐵心一臉你不懂我的表情。
“怎麼?”
馬祥德呆在那。
周鐵心四周看了眼,這才壓低聲音道:“文材兄可知我這是在借勢呢。”
“此話怎講?”馬祥德很是不解。
周鐵心嘿嘿一笑,一指自己的烏紗帽,道:“說句難聽的,你我二人被留在這軍中正是因爲你我二人還有利用價值,不過文材兄有沒有想過,他魏公公能利用咱們,咱們就不能利用他了?”
馬祥德聽的一臉懵逼。
周鐵心道:“文材兄可有想過,這魏公公要是打贏了建奴,總督和巡撫那邊會如何看待此事,朝廷又會如何看待?”
馬祥德怔了怔,要是打贏了肯定能嚇的建奴不敢鬧騰,皇帝那邊一高興保不準還能賞魏太監穿個蟒袍。但這和他們有什麼關係?他二人可是被魏太監強行留在軍中的。
“怎麼能不關我們事呢?那三道奏疏咱們可是聯名上了的,現在更是親自參與戰事且負有監軍之責,這仗要贏了論功行賞,你我二人能沒份?”
周鐵心把心裡的小算盤託給了馬祥德聽,事情都發展到這個地步了,於其不聞不問做個漠不關心的事外人,不若主動投身進去撈些好處纔是。
馬祥德沒吭聲。
“我已自請爲前鋒監軍,文材兄是否能聽進我這席話,全由文材兄自己了。”周鐵心言盡於此,他馬祥德聽不聽勸就不關他的事了。
“清流兄...”
馬祥德想叫住周鐵心,可人家已經走遠。他獨自想了想,搖頭又晃腦,走來走去總是拿不定主意。
但最終,他還是怏怏的往那魏太監的大帳中走去,在帳外又彷徨了一陣,方纔平復心情,走到帳門前對那守門的衛兵擠出笑容道:“還請通報一聲,下官寧前道有事求見魏公公!”
...........
“建奴退了,建奴退了!”
再次拼死打退金軍進攻的士兵歡呼聲讓馬上的蕭伯芝回過神來。
他怔怔的望着打馬遠去的上百名金兵,許久,他才確信建奴真退了。
路上,幾十具黃牙辮子的屍體和明軍的屍體混在一處。有些地方,五六具屍首趴在同一處,不是沒了腦袋,就是沒了手,要麼就是大腿少了一條。
肚肺腸胃,混着血水與泥土撒得到處都是。
空氣中的血腥味卻並不怎麼難聞,倒是瀰漫着野花的香味。
“將軍,咱們撐下來了!”
魏學文的聲音滿是激動,大難不死的他渾然忘記自己左臂上的箭頭現在還沒拔出來呢。
蕭伯芝看了他一眼,沉聲道:“還剩多少人?”
聞言,魏學文一滯,眼神之中閃過痛苦之色,低聲道:“末將手下只餘210個弟兄,步軍那邊怕是不到五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