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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爾臺吉起初並沒有發現他和他的十五牛錄被滿達海拋棄,等到發現時,視野裡已經沒有正白旗的旗幟。
布爾臺吉並沒有想太多,因爲他已經顧不得想太多。他也沒有立即嚮明軍投降,而是仍帶着殘存的族人和明軍廝殺。
布爾臺吉的頑抗不是因爲對大金有多麼忠誠,而是沒有選擇——他部落裡的婦孺都在黑圖阿拉。
只是,面對人數遠比他們多的明軍騎兵以及正在合圍過來的明軍步兵,布爾臺吉和他的族人根本不可能創造奇蹟,甚至於連突圍都無法做到。
“對敵人,就要無情。”
魏公公做到了好父親的標準——言傳身教,他將鰲拜從馬上放下,兜馬看了一圈。
輜重營的官兵正在收拾戰場,他們聚攏了無主戰馬,從死去金兵身上剝下他們的棉甲和皮甲,另有一些士兵專門負責摸敵人的腰包,以確保每一顆銀子、每一粒銅板都能繳入救國軍的軍庫。
胡裡海已經接連補了六個建奴的刀,看到魏公公打馬過來,連忙將手上沾血的刀扔給部下跑了過來。
魏公公誇獎了胡裡海幾句,抗金救國軍這邊在北上時就擬定了軍功升賞制度,即對內不以首級計功,而是按戰時各部表現評定。對外,也就是對朝廷則仍按舊時首級計功。
這是個複雜的計功制度,並不太適合抗金救國軍,所幸抗金救國軍只是一個臨時編成部隊,兵員數量不多,所以評定起來不算太麻煩。
“公公,就這麼讓建奴跑了?”
楊寰打馬過來,他是東廠番子出身,從前沒有經過戰陣,但骨子裡的兇悍卻讓他喜歡這戰場的殺戮和那空氣中的血腥味。
首戰獲勝讓楊寰躍躍欲試,很想帶人追擊那些撤走的建奴。
“窮寇勿追。”
魏公公擺了擺手,他能夠理解楊寰及大部分官兵的心裡想法,現在的八旗兵還不是“滿大爺”,他們在大明官兵眼裡的存在和西南的蠻夷一般,都比不上北虜蒙古人的威脅來的大。
沒有公公的歷史中,這個看法或者說對八旗的輕視會在兩年後改變,直至談奴色變。
公公沒有興趣追擊撤走的金兵,一來撤走的正白旗看着還有兩個牛錄,雖然帶兵的甲喇額真失去了作戰的勇氣,但就這麼追上去,想來己方也討不了多大的便宜。
畢竟,對於騎兵而言,逃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再者,公公不確定他的好學生到了哪,萬一追擊途中碰上,那可就偷雞不成賒把米了。
據情報顯示,禇英可是帶着兩旗主力過來的。
“仗,以後有的打,不急一時。”
公公嗅了嗅鼻子,他老人家到現在爲止還是不適應血腥味,倒是視覺方面能夠承受了。
遍地的殘屍斷臂,如修羅場一般的場景,給人的心理震憾還是很大的。
鐵槍隊和牛柱部大隊已經迅速調整了隊形,二部從兩翼分抄,對尚在負隅頑抗的金軍形成了徹底合圍之勢。
魏學文部騎兵大隊越戰越勇,該部官兵原就是以蒙古、女真降兵組成,軍官則大部來源於原遼東飛虎軍,因此軍紀方面不是太好,但戰鬥力卻是絕對不弱於八旗的,甚至於不弱於皇軍甲等師團的騎兵聯隊。
騎馬砍殺看着是件十分枯燥的事,又是一邊倒的戰局,魏公公看了一會便沒什麼興趣繼續了,想了想命尚可進去傳令學文讓頑抗的金兵投降。
勸降令很快以漢話、女真言、蒙古話喊出來。
渾身浴血,身邊只剩不到七十名族人的布爾臺吉望着四面八方虎視眈眈的明軍,再看自家兒郎的悲苦不堪,最終做出了投降的命令。
從馬上跳下來的那一刻,布爾臺吉和他的兒郎們已經不再考慮被女真人控制的老婆孩子了,他們只想自己活。
這是殘忍也是無奈的結果。
女人孩子死了,還能再娶再生。
男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老爺,請饒我等不死!”
被押到魏公公面前的布爾臺吉並不怎麼會說漢話,也不知道如何稱呼眼面前的這個看着十分年輕的明軍大人物,所以他下意識的用“老爺”來稱呼對方。這個“老爺”也是百多年下來蒙古人對明朝將領的通稱,單是這個稱呼就可以看出雙方的強弱。
魏公公並沒有開口,而是緩緩掃視了那七十多個放下武器,跪在地上的金兵。
“十三叔?”
學文跟着十三叔時間長了,有點摸透他的脾氣,以爲十三叔是要處理掉這批建奴,因而目中一動,便要帶人動手。
十三叔卻沒有殺降的意思,而是讓大侄孫問問這批金兵的情況,直覺告訴他,這些人應該不是女真人,因爲他們的裝備和剛纔那支牛錄有明顯的差別。
一心求生的布爾臺吉很快就如實交待了他十五牛錄的情況。
“察哈爾人麼?”
魏公公點了點頭,拿帕子擦了擦右手。先前殺那個八旗牛錄額真時,他的右手濺了不少血。
只是已經擦過幾次,那手上的血味始終存在。
將右手在鼻間輕輕拭了拭後,魏公公下令扒掉這批蒙古八旗兵身上的衣服,收掉他們的戰馬和武器,然後放他們離開。
“放,放人?”
魏學文和尚可進等人都被公公的決定搞糊塗了,不知道公公爲何要這麼做。
“放掉吧。”
魏公公在馬上看了眼忐忑不安的布爾臺吉,笑了笑,然後朝對方說了一句話:“回去告訴禇英,攘外必先安內。”
“?”
布爾臺吉沒聽懂。
學文手下原飛虎軍出身的一個蒙古中隊長重複了一遍魏公公的話。
“攘外必先安內?”
布爾臺吉喃喃着這句話,直到狼狽回去後也是始終不知其意。
“攘外必先安內?”
禇英也反覆嘀咕着這六個字,限於自身學識,廣略大貝勒也是一頭霧水。好在其賬下有幾個漢人筆貼式,便喚來詢問。
這幾個漢人筆貼式實際是爲了謀財在建州做的翻譯通事工作,學識很有限。一幫人在那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知此話何解。
禇英大怒,氣的把這幾個漢人筆貼式給打了一頓。好在次日他的師傅龔正六就從黑圖阿拉趕到了,聽說這件事後,龔正六不由眉頭皺起,對禇英道:“大貝勒,此六字出於宋人趙普摺子,原話應爲中國既安,羣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內。”
“什麼意思?”
禇英還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