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說今天會有很大風。林寂打印了譜子後翻了翻,突然繞道去科技樓。
考試臨近的季節,科技樓幾近無人問津。所有人都擠在圖書館擁堵的空間裡。
林寂仰起頭看到天台上流過的風聲,似乎看到童欣的身影,沿着與這世界相反的方向,向着深淵,迅速滑落下去。
林寂手忽然一抖,懷裡童欣寫的譜子散了一地,隨着冷風勢不可擋的潮流零零散散飄向空中的風眼去。所有的聲音都在強風掠地的瞬息凋零了。
林寂怔怔的望着,凝望着它們每一張的姿態與軌跡,直到視野裡只剩下沉重的空氣。女生笑了起來。
夾雜着哭聲的笑,如同是被強迫出來一般肆意着揪心的痛。
結構力學。喜歡點名的老師。
“童欣。”老師舉着花名冊叫。一教室的死寂。
“童欣!”又叫一遍。
林寂突然擡起頭。
“沒到麼?這學期只交了兩次作業啊……不想學還讀什麼大學。”
“老師,她車禍去世了。”突然有人說。
林寂的角度看到老師嘲笑的臉驀地僵硬慘白,訕訕的停了話頭,像是觸了什麼黴頭。
“那誰來回答一下?不會讓我這麼失望麼,連最基礎的都不會了嗎?”
林寂徑直站了起來。“因爲a杆是無窮剛度所以……”不出所料一語中的。
“嗯,很好……”老師示意女生可以坐下了。
林寂輕輕蹙了蹙眉,站着在書包裡摸了摸,然後旁若無人的向講臺走去。老師剛開口要詢問,小刀的刀刃插進了胸口。
林寂低垂着眼,冷靜的抿着嘴,再一下,把刀口送進她的左胸腔。
滿手的鮮血。噁心的氣味飄散開來,像是無法逃脫的罪惡,糾纏在女生周身。林寂忽略所有的尖叫和嘆息,安靜的走了出去。
她去宿舍拎了小提琴又向科技樓天台走去。
路上校園廣播響了起來。女播音的聲音溫和的像冬日的陽光,女生親切的說:“四季流轉,青春如歌……”
林寂突然勾起嘴角。她覺得這話如此貼切,像撫在了心口。
四季流轉,青春如歌。
女生在冬天最凜冽的風中揚手拉弓。
暢想曲。
渾身都和着琴身抖動起來。
你聽到了麼?
在這個最接近你的地方。
沒有去你的葬禮,很抱歉。
聽說你最後是笑着的。我就突然明白。
那些傷口,不用理會的。陽光和時間,會一點點舔合它們。
你看着我嗎?
我又要前行了。
面朝什麼都無法穿透的蒼茫,我要啓程了。
童欣,你相信陽光嗎?就算是悲傷與絕望的種子,它也能讓它們開出燦爛的花來。
我希望也相信,最後的一刻,你終於完成了自己。
很想看看高中時候的你。你說,像我們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法活下去的,若是活下去了,那就是悲劇。
還好你死了。
還好我也快死了。
我還可以在你的眼中,看到烏托邦的倒影麼?
有人從身後抓住女生的雙手緊緊拉到背後,手腕上有金屬冰冷的觸覺傳來。林寂慘淡的笑着。除了小提琴迴盪在耳邊的聲音,什麼也聽不到了。除了灰成一色的天,什麼也看不到了。
斷絃般戛然而止的,女生失去了看到世界的雙眼。
很抱歉,我拒絕。
神啊,給我一個沒有人的角落吧,讓我痛哭,哭到雙目失明。不要不明意圖的陰霾,不要甩不掉的潮溼,不要防不勝防的惡意,不要令人窒息的無奈。
琴聲從她的指尖流淌出來,從她的身體裡流淌出來,她的生命也流淌出來,一地繁華。
親愛。
對不起。
希望你永遠不要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