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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羅二太太打聽王姨娘的事,安國公府這邊卻有一樁大事,老太太的六十大壽到了。
這些時日安國公府張燈結綵,人來車往,好不熱鬧。在正日子的前幾日就已經擺開了流水席,大太太又讓人擡了兩框銅錢去街上撒了長命錢,在南邊的南安門外,又設了粥棚施粥三日。
這大壽的前幾日是宴請京城的達官貴勳,正日子是自家人一起過,後面兩日則是宴請親朋好友和素來走動頻繁的女眷。
總之,老太太這回的壽宴排場鋪得極大,叫人直羨慕她兒子媳婦的孝順。不過外頭人可不知道,這回祝壽花費的大頭可是三房出的銀子。
老太太和大太太眼熱榮三爺外放這幾年賺的銀子,想出了各種名目來討銀子,只是老太太六十大壽,總不能失禮於人,叫人在外頭說榮三爺這個禮部侍郎的閒話。崔氏雖然肉疼,但和榮三爺商量後,也不得不滿足大太太的獅子大開口。
有了銀錢,老太太這場壽宴比起其他的老封君可做得着實有排場多了。光是連續半月請德音班來唱戲,就已經叫人嘆這國公府的光鮮了,僅這一項花費就了不得。
如今這上京城裡,除了年年除夕纔回來的昆玉班外,就這德音班最出名,常年生意不斷,得提前半年才能訂得到戲,那旦角小四喜,更是京城勳貴熱捧的伶人。
這方大太太又使人拿錢打通了宮裡的路子,連皇后娘娘都賞了一擡壽禮給老太太,這可是天大的面子,喜得老太太滿臉皺紋的臉更是笑得連蚊子都能夾死了。
這日是世家女眷來慶的日子,阿霧也再病不下去,跟着崔氏出來應酬。
在老太太的上房裡,唐音跟着唐夫人一進門,就滿屋子找阿霧,在看到她時,愣了一愣,衝她眨了眨眼睛,阿霧也笑着眨了眨眼睛,兩個人好幾年不見的閨蜜心照不宣地對視而笑。
等老太太發話,讓榮府的姑娘們領了來做客的貴女去園子裡頭坐時,唐音這纔上來拉了阿霧的手。
唐音拉起阿霧的手,左看看、右瞧瞧,忍不住抱起肚子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道:“你可別告訴我,江南如今就時新這樣的蚯蚓眉。”
阿霧臉上一陣羞紅,她那也是無奈之舉,這樣的日子總不能面紗覆面,只好往醜了打扮,臉上用的是褐黃粉,眉毛畫的是蚯蚓眉,瞧着有些古怪,但即使這樣,也沒顯得難堪。
“哎,好姐姐,快別笑了。”阿霧求饒地拉了拉唐音的衣角。
唐音這才收住,重新拉起阿霧的手道:“咱們是好幾年沒見了吧?”
阿霧點點頭。從她去江南後,她和唐音除了書信來往,就沒見過面,到她回京,她又不出門應酬,這回若不是老太太大壽,只怕她二人還見不着面。
“幾年不見,音姐姐都成大姑娘了,漂亮得人眼睛都挪不開了。”阿霧笑道,倒也不是特意奉承唐音,她哥哥唐秀瑾已經是芝蘭玉樹的人物,她自然也秀雅美妍。雖比顧惜惠和榮五差上一分,可她性子活潑愛人,因而瞧着也絲毫不弱於京城雙姝。
唐音認真的打量了阿霧一眼,“你若不故意扮醜,只怕才叫讓人挪不開眼吶。”唐音雖然表面大大咧咧,實則是個蘭心慧質的姑娘。
兩個人手拉手,旁外無人地聊起來,阿霧問起蘇念等人,唐音道:“念姐姐外嫁,萱姐姐跟着她相公去了任上,剩下的雅和姐姐訂了親後就極少出來了。”
說起這個,阿霧忙道:“那音姐姐的婚事可要訂了?”阿霧對唐音的婚事也極掛念,唐閣老是忠於帝王之人,後來哀帝登基,他自然要全心輔佐,自然就礙了後來四皇子的眼,待楚懋登基,唐家可沒有好下場,只是罪不及出嫁女,是以阿霧希望唐音也能外嫁纔好。
唐音聽了臉一紅,“我還小吶,再說我娘也捨不得我,咱們家的女兒十八歲上頭才嫁的大有人在,不急不急。倒是你,你們太太有沒有開始給你相看?”
阿霧是最聽不得這個的,在江南時,崔氏也給阿霧開過這樣的玩笑,叫她去看一看哪家的兒郎好,氣得阿霧當時就翻了臉。阿霧只要一想到嫁人後,就要允許個臭男人在自己動手動腳,晚上還要行那等污糟下流之事,阿霧就倒盡胃口,好幾天吃不下東西。
阿霧打心底不想嫁人,世家裡也有一輩子不出嫁的姑奶奶,可背後都有說不出的苦處纔會那般,阿霧一條都不符合,她又不受不了出家去吃出家人的苦,目前只能拖一天算一天。
但唐音是阿霧最親密的朋友,阿霧什麼都願意同她講,因而低頭道:“我不想嫁人。”
阿霧擡起頭,認真地看着唐音,又道:“我是認真的,音姐姐。”阿霧有心同唐音聊一聊嫁人的事情,倒一倒苦水,看唐音能不能支持自己,然後想個什麼法子出來。
唐音是完全沒有把阿霧的話當真的,她們這樣人家的姑娘,又正當年紀,身上也沒有難言之隱,哪有不嫁人的,所以唐音只當阿霧是小姑娘的害臊。
只是當阿霧看着她時,唐音才發現阿霧的眼睛漂亮極了,柔豔春水裡倒影着漫天的星光,動處瀲灩迷人,靜處奪魄攝魂,此刻眼裡含着憂愁,真叫人同她一般疼得心都揉碎了。
唐音愣了半天,才道:“阿霧,你的眼睛真美。”
阿霧沒想到唐音會沒頭沒腦來上這麼一句,“音姐姐。”
唐音這才笑道:“我是個女兒家都被你的眼睛迷住了,還不知道今後你的夫婿會怎樣吶。你真是個傻姑娘,怎麼說這般傻話,怎麼可能不嫁人。不過我懂你的心思。”
阿霧聽前半截時,還有些失望,到後一句難免心頭一跳,只當唐音同她一般想,潔質美淨的女兒家那裡能去伺候那鬚眉濁物。
唐音臉頰飛霞,低聲道:“我同你一般,若不是我喜歡的人,我纔不願意嫁吶。”
唐音也是夠大膽的,居然敢講男女私下戀慕之事說出口,也只因對方是阿霧她才得以傾吐自己心底的秘密。
阿霧這會兒明白了,自己剛纔顯然是誤會唐音了,她們的思維根本不在一個方向上,“你有喜歡的人了?”
阿霧這話說出口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人來。若是唐音喜歡楚懋,那會不會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以唐音的身份,只要她肯,要嫁給楚懋也不是難事,想來楚懋也很願意有這麼位夫人的,爲着唐音,唐閣老自然要支持楚懋,如此一來,唐家就不會遭殃了。
哪怕是哀帝登基,可只要捱過半載,唐家也就沒有危險了,而前半年哀帝根基不穩,還不會拿重臣開刀。所以唐家是幾乎沒有危險的。而依着唐音和自己的關係,她們這一房只怕也能得這位未來的皇后娘娘庇護。
哎呀呀,阿霧真是越想越美。
“是誰啊?”阿霧當然也是充滿了好奇心的。
唐音卻扭捏着不肯說,再大方的姑娘在這件事上也總是害羞的,“下個月端午看龍舟的時候,你可一定要去。”
大夏朝的姑娘平素都是養在深閨的,出門也不過是在親戚家走走,一年裡唯有三節是可以大方地出門遊樂的,三月三女兒節遊春、五月初五端午看龍舟、正月十五看花燈。
因而唐音才叫阿霧端午一定要出門。
阿霧有些爲難,但唐音臉色一變,她就趕緊點了頭。想來那一日唐音定是有事。
卻說阿霧同唐音在這一方聊得熱鬧,堂上大太太那一方也正熱鬧着。
羅二太太是個閉不了嘴的人,不過幾日功夫就將她打聽來的消息傳給了好幾個太太聽。今日大家來得這樣齊全,何嘗又不是想來看看安國公府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居然能養出那樣的兒子,作出那樣的醜事。
原來,羅二太太那方早將那外宅的事情打聽清楚了,那孟婆子也是個靈醒的,在外頭守株待兔一直探不到消息,就叫了小廝來。一個買通了清晨拉夜香的進了那宅子,還有一個買通了送菜的去了那宅子。孟婆子自己將個老婆子走家串戶賣頭花、繡線的傢什租了過來,也進門走了一趟。
這可不得了,居然發現那養外宅的不是別人正是安國公府的大老爺。大伯搞自己弟弟的小妾,還養在了外頭,可是樁新鮮事,而且那小妾還給大老爺生了個兒子。
羅二太太聽了,當時就站起了身,臉色有掩飾不住的激動和笑容,“天哪,居然能有這等事。”羅二太太高興地彷彿撿了幾百兩銀子似的。
所以這一日本是老太太和大太太最高興的日子,一是可在人前炫耀自己這日子的舒暢風光,一是可以在人前顯擺自己的能幹。有這樣的母親,做女兒的自然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可偏偏堂上就有人老是那奇怪的眼神看大太太,背後交頭接耳,露着古怪笑容,饒是大太太那樣穩重的人,心裡也在打鼓——
衆:感覺如何,要背背山嗎?
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