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桐最不習慣的,其實就是踩着高跟鞋,即便不動,但也很要命。兩條腿繃得筆直,身材在旗袍的包裹下顯得玲瓏有致,金絲紅色的襯托下,兩條手臂纖細而白嫩,旗袍都是一個碼數,幸虧她的身材符合要求,這才能塞得進去。
她屏着口氣,胸部有種被緊勒的感覺,也許只能等習慣之後纔會稍稍好些吧。
褚桐擡眼望向酒店外面,遠處霓虹燈高掛的光一點點閃亮在夜空中,褚桐想到,如果她還在半島豪門的話,這個時間點,她應該在做什麼?應該早已經吃過晚飯,坐在她的窗臺上整理稿子,或者,和簡遲淮在院子裡漫步,又或者,倚着他的肩頭坐在舒適的沙發內,每一樣能做的事情裡面,都有簡遲淮。
褚桐挺直腰桿,看到遠處有幾輛車相繼滑入這古色古香的大院子內,隨後,一撥人浩浩蕩蕩過來,爲首的男人說話聲很大,有人鬨笑,有人擡槓,褚桐打起精神,那人走到自己跟前,下意識瞄了眼。
褚桐嘴角輕挽,剛要說歡迎光臨,忽然看到男人就跟見鬼似地跳開好大一步,“唉呀媽呀,嚇死我了。”
褚桐脣瓣處的笑意僵住,她目光掃過東子的臉,朝那羣人中望去,點真背,居然真的碰上簡遲淮了。
東子仍舊一副見鬼表情,他指着褚桐,又看看簡遲淮,“這是什麼鬼?”
褚桐擡高下巴,她是人,不是鬼,簡遲淮的視線也因爲東子的這句話而望向前,直到它定格在褚桐臉上,他潭底暗藏驚愕,目光從她的眼睛處往下移動,一直看向她的腳背,這是?迎賓小姐?
他們一幫人,浩浩蕩蕩,十幾個都是身形高大的猛男,往那一站,幾乎佔據了門口要道,褚桐面露微笑,“請裡面走。”
簡遲淮上前步,看到褚桐對他們彎腰,頸口處的領子因爲這個動作而微微敞開,胸部線條也被勾勒一緊,他冷笑下,怒意橫生,他簡遲淮的女人,需要她這樣對着別人卑躬屈膝嗎?
東子眯了眯眼睛,“什麼情況?”
簡遲淮朝他掃了眼,“杵在這做什麼,不用吃晚飯了?”
“對對,包廂都訂好了,咱們走!”東子一吆喝,後面的人紛紛跟着他往裡走,簡遲淮還站在褚桐的跟前,“你這是要丟你自己的臉,還是丟我的臉?”
褚桐不說話,簡遲淮冷冷睨了眼,擡起腳步往裡走。東子刻意在前面等他,待簡遲淮走近後,他湊到他耳邊,“你前妻的分手費,你到底給了多少?”
“做什麼?”
“她至於出來丟人現眼嗎?你看看她穿的衣服,哎呦喂,原來身材這麼火辣啊!”
簡遲淮擡起手肘,狠狠撞向東子,東子痛得慘呼一聲,“我的胸!”
“把你撞爆了更好。”簡遲淮邁着兩腿往裡走,一夥人很快來到包廂內,簡遲淮心不在焉,總是想到褚桐在門口彎下腰的那副樣子,這個唐銘陸分明對褚桐有意,可居然卻把她擺在了門神的位子上。這算什麼?難道是特殊的泡妞方式?
“四哥,”東子在旁邊問他,“喝什麼酒?”
“隨便。”
“喝酒方面,你從來不隨便的。”東子有些吃驚地看向他,“四哥,還想着門口的女人呢?要不我去把她叫進來,讓她陪你。”
簡遲淮朝他睨了眼,目光幽冷,“行了,打住,你要不想好好吃飯,你現在就回去。”
東子閉了閉嘴巴,“好,不說,不說。”
可他平靜不過片刻,又湊到了簡遲淮身旁,“四哥,你知道這個酒店是誰的嗎?”
“你今晚話很多,而且都是廢話。”
東子摸了摸鼻尖,知道他心情不爽,還是少惹爲好,“是唐銘陸的,你說前嫂子在這做迎賓,是不是有什麼關聯?”簡遲淮乾脆不再回答他的話,東子等了半晌,只好和別人悻悻玩去了。
褚桐仍舊站在門口,站了兩個多小時,她就已經覺得吃不消了,腳掌痛得要命,又不可以蹲下來,只能強撐着。
過了會,一抹身影忽然出現在眼中,簡遲淮站在門口,褚桐被這樣的氣氛壓抑得難受,她雙手疊放於身前,想讓簡遲淮別站這兒,但他是客人,又身份特殊,更加不好同他說。簡遲淮目光望向外面,好像在等什麼人,褚桐餘光看向他的側臉,他獨有的氣質和高雅在她的襯托之下完美呈現,在這一刻,褚桐越發覺得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只是先前都走錯了,這纔會闖進彼此的生活中。
簡遲淮站了會,忽然轉身面向她,褚桐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即便做個迎賓,腰桿子也挺直了。簡遲淮看她眼,衝她吩咐,“待會有幾個女的過來,你把她們帶進包廂。”
褚桐面色變了變,凡是有東子在的地方,肯定少不了美女,她繃緊面色,話語裡全是排斥,“不好意思,這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
“你不是迎賓嗎?既然是,就得負責把人引進去,你如果不肯,當心我投訴你。”簡遲淮說完,轉身離開。
褚桐嚥着口氣,繼續站在那,對面的小姑娘朝她看了眼,這會廳內沒人,她朝褚桐擺了擺手,示意她忍下來,那姑娘在這不是一天兩天了,什麼樣的客人沒碰到過?
沒過多久,有幾名穿着時髦的年輕女孩邁着輕快的腳步走來,穿過旋轉門,褚桐纔看清楚,一共五個人,個個身材高挑,短髮精緻,長髮嫵媚,也有人穿着短皮草,露出一截小蠻腰,甚是吸引人。
“歡迎光臨。”
一個女人朝褚桐看了眼,“四哥他們人呢?”
褚桐下意識輕皺眉,“在裡面包廂,你們請。”
“四哥說了,門口迎賓會帶我們進去,難道你還想讓我們自己去找嗎?”
褚桐聽到這,點了點頭,“好,請跟我來。”
她帶着幾名女子往裡走,途中遇上酒店內的服務員,褚桐示意她將她們帶過去。那些女人倒也沒說什麼,他們只要能快點找到包廂裡的人就行。
褚桐站回門口,到了十來點鐘,她看向對面的鐘塔,然後鬆口氣,還有一個小時,堅持下去就行。大廳經理走過來,朝她看了眼,“要不要休息會?”
褚桐搖頭,她只是個打工的,自然不能有特殊待遇,“謝謝經理,不用。”
“你要覺得太累,就和我說,唐先生吩咐了……”
“我知道,如果實在撐不下去,我會和你說的。”
經理點下頭,轉身又去忙碌。沒站一會,她聽到遠處有嘈雜聲傳來,褚桐強打起精神,她今晚反正已經背到家了,第一天上班都能遇到簡遲淮,這算什麼事啊?
擡頭看去,那行人酒足飯飽之後準備離開了,這會,進酒店的客人也不多,褚桐站在門口,聽到腳步聲紛至沓來,凌亂不堪。她不由側目,看到簡遲淮由兩人駕着,手臂分別搭在兩個女人的肩頭。他身材高大,那點分量豈是她們能吃得起的,最關鍵的是,她們腳下還踩着高跟鞋,褚桐就看到三人歪歪斜斜來到門口,東子要去叫車,見倆女人面紅耳赤的樣子,他有些惱,“你們能不能行?”
“四哥怎麼醉成這樣……”
“還不是你們灌得?”東子反問,“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心裡打得什麼主意,現在給你們這個機會了,待會把他伺候好了,進娛樂圈的事好說,這可是我東子打包票的。”
“真的嗎?”
褚桐杵在那,快要聽不下去了,東子目光朝她掃了眼,“你,過來,幫忙扶着把。”
褚桐站在原地沒動,東子立馬覺得自己沒面子了,他上前拉過褚桐,將簡遲淮的一條手臂往她肩上搭去,他真是醉死了不成?這樣沉,好像自己完全使不出力,全靠別人才能站着。褚桐不由惱火,她朝簡遲淮看眼,男人半睜着雙眼,身上酒氣濃郁,刺鼻得厲害,他這幅樣子,待會還不任人爲所欲爲?
褚桐要讓自己站穩,只能用手扶着簡遲淮的腰身,東子還在和旁邊的人說着什麼話,她簡直快支撐不住了,“給他喊車吧。”
“急什麼?”東子衝她說道,“扶一會,車子馬上來。”
簡遲淮的頭抵着褚桐,鼻翼間流溢出的熱氣噴灼在她臉部,實在受不了這樣的煎熬,褚桐朝他腰際狠狠擰了把,可簡遲淮卻一點反應沒有,看來真是醉死了。
先前的那名女孩,見自己的同伴還扶着簡遲淮,生怕自己被冷落掉,她走過去拍了拍褚桐,“讓開。”
她從褚桐手裡接過簡遲淮,東子也等到車來到了門口,他朝後面招下手,“走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兩人吃力地攙扶着簡遲淮出去,褚桐盯着一夥人的身影就這樣從她眼裡面消失,心裡藏着說不出的滋味,她腳步上前步,卻不能出去,只能眼睜睜看到最後,連個車的影子都沒了。
東子和簡遲淮坐在同一輛車內,他坐在副駕駛座上,後面的簡遲淮坐在兩個女人中間,頭靠着椅背,雙目緊閉,身體放鬆,東子示意司機,“到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去附近找個好點的酒店。”
“好。”
東子朝那兩人使個眼色,“記着,伺候好了,不然要你們好看。”
他下車時,示意司機將前後空間隔開,簡遲淮呼吸沉穩,像是睡着了,很快,車就靠穩在路邊,司機將後車座的門打開,“簡先生,簡先生?”
“沒看到他已經睡着了嗎?幫我們扶他下去,方纔吃飯的時候說好了,我們還有合約要談的。”
那司機是一直跟着簡遲淮的,清楚他的爲人,一般情況下他不會在外過夜,靠近門口的女人下了車,司機將手搭向簡遲淮的肩膀,“簡先生?”
男人喉間溢出聲聲響,但沒說話,兩名女子見狀,將他小心翼翼攙扶下了車,“行了,我們給他找個休息的地方,你先回去吧。”
司機還有猶豫,但總不好追進去,況且簡遲淮也不是未成年人,做事難道沒有分寸嗎?
她們開了房,知道簡遲淮肯定要求高,所以刻意要了個總統套房,舒適度一流,待會玩也能玩得盡興是不是?兩人吃力地駕着他往樓上走,出了電梯門,一個女人實在受不了,乾脆將腳上的鞋子踢掉,勉勉強強將簡遲淮帶進房間。她們將他放到大牀上,簡遲淮雙臂攤開,一邊躺着一個美人。
右側的女人撐起身端詳着他的臉,“今天要不是東子介紹,還不知道他原來就是易搜的老闆呢。”
“是啊,挺有明星相的,老闆都這麼好看,底下的藝人一個個不都得拔尖嗎?”
女人小手探向簡遲淮的胸膛,“呦,平時肯定經常鍛鍊,胸挺大的。”
“膚淺!”
“膚淺怎麼了?我就喜歡胸大的男人,別對我說你沒有要求啊,我來猜猜,你肯定喜歡活好的吧?”
女人一陣嬌笑,朝同伴輕推下,“去你的。”
“洗澡去?”
“那他呢?”
“一起洗。”
兩人對望眼,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一個女人開始拉扯簡遲淮的手臂,另一人彎下腰,仔仔細細端詳起他的臉,她伸出手指,在他眉尖上輕畫,然後指尖順着他高挺的鼻樑一寸寸往下。
……
褚桐站到下班時間,擡着僵硬的兩腿回更衣室換了衣服,走出酒店,一路上喧囂依舊,對於有些人來說,他們的夜生活纔開始。回到家,褚桐第一時間煮了包方便麪,今天出門太晚,一口飯都沒吃到。她坐在餐桌前,開了盞小燈,這個時間點,爸媽早睡了,她咬着嘴裡的麪條,卻覺食之無味。
簡遲淮就那樣走了,走的時候爛醉如泥,東子的話就是說給她聽得,她知道,他們本來就覺得她高攀不上簡遲淮,如今‘離婚’了,簡遲淮那樣的條件,什麼人找不到?他們什麼人都能幫他找。褚桐握緊筷子,草草吃完泡麪後起身,收拾完廚房來到褚玥晴的門口,褚桐小心翼翼推門進去,褚玥晴已經睡下了,她走到牀邊,屋內沒有開空調,有些冷,褚玥晴雖然記不清事,但有些習慣還在,她向來比較節儉,如果冷,也情願多蓋牀被子。
褚桐坐向牀沿,目光定在褚玥晴熟睡的臉上,她和簡遲淮之間橫亙的事情太多,她無法釋懷姐姐被關的兩年,無法釋懷姐姐如今已經不健全的身體,而簡遲淮無法釋懷的東西呢?也很多。
褚桐替褚玥晴將被子掖好,既然他們已經回不去,又何必糾結於簡遲淮現在過得什麼日子呢?他花天酒地,他風流瀟灑,她都管不着不是嗎?
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褚桐從抽屜裡拿出兩張東西,那是簡遲淮之前作爲光盤的外封送給她的。裡頭的東西,褚桐自然不敢留,但是這個封面,她不捨得扔掉,上面停留的時間靜謐而美好,又恰是她最嚮往的一種生活狀態。褚桐倒向大牀內,但是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她腦子全被駕着簡遲淮離開的那兩個女人塞滿了。高挑的個子、出衆的五官、前凸後翹……
褚桐煩躁的不行,胸腔內的火好像燒得越來越激烈了,她坐起身,然後自己和自己抗爭,“氣什麼?有什麼好氣的,他是你前夫,前夫!”
然後嘴裡又說道,“什麼前夫?還沒有辦離婚的,這樣就是婚內出軌,這個罪名可大了。”
“那你能怎麼着?人家願意啊,哪條法律規定男人不能出軌?”
褚桐揪扯着頭髮,嘴裡恨恨說道,“兩個女人帶着他走的,胃口未免也太好了點。”
然後,又是自己在說,“你心裡在氣什麼?吃醋了吧?那你找過去啊,把那倆女人扔大街上去。”
褚桐深吸口氣,然後再度倒回大牀內,她擡起手掌拍向自己的前額,“別管了,這是簡遲淮的私生活,你也管不着,他要真的在乎你,就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可是他在乎你嗎?他……愛你嗎?”
兩個聲音互相打架,然後這樣對抗,只是最後一句話問出來後,褚桐自己就沉默了。是啊,總算掐住命門,掐住她心裡最不能碰的地方了。
她將那個外封放到自己臉上,強迫自己睡覺,可腦子裡嗡嗡作響,不胡思亂想纔怪。
酒店。
女人的手指劃到簡遲淮頸口處,然後要替他解開釦子,一對鎖骨已經微微顯露,女人情不自禁彎下腰,嘴脣印在男人飽滿的額頭上。另一人見狀,跟着湊上前,“我也要。”
她瞅着簡遲淮瀲灩的脣色出神,然後嘟起紅脣慢慢湊上去,她已經能想象到那片嘴脣的柔軟,她神情迫不及待起來。其實,簡遲淮並不是在裝睡,包括之前也是,他是怎麼離開包廂的,他自己一點都不知道。在門口讓褚桐扶着的事,那就更沒印象了。他只是依稀記得有人解開了他頸間的扣子,正好,整個人舒服多了,還有人在吻他的額頭,他體內一陣激盪掃過,莫名就開始興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