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偷“香”

西側樓上的窗戶半開着,探出一張冷冰冰的臉來。那女子有着霜雪一樣潔然冰冷的容顏,像是長在懸崖峭壁上的豔色奇葩,引誘着充滿貪慾的人心卻極少有人敢去攀摘。

她總也抿着嘴,尋不到一點笑意,視線越過高聳的檐角,不知停在了何處。這隻金絲籠,拘禁着貪戀安逸的靈魂,自願爲它拭去上頭被歲月斑駁的舊痕。

那是一雙修長而白皙的手,捏着一塊梅花狀的糕點,頓了頓,最後還是將它放入了口中,那似結着霜的眼瞳中才漏進來些許光亮,卻在下一刻猝不及防地被什麼東西狠狠的砸中了後腦勺,昏死過去。

“禍水,你瘋了。”白辛奈覺得他白長了一張斯斯文文的臉,就算要用阿嫵逼元公子交出“彼岸”,也不用着把人打暈了吧。就算她長得高了一點,壯了一點,可也還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啊。

雲陌好像知道她爲什麼這麼生氣,無奈的攤了攤手,“他是個男人,你不會沒看出來吧?”

“男人?”

白辛奈不可置信的看着腳下這個,這個高壯的姑娘。細看之下,這個姑娘的脖子上好像是比自己多了些東西。就在白辛奈狐疑之際,雲陌已經動身去扯阿嫵的衣衫。

“不信我將他的衣服扒光給你看。”

白辛奈還未來得及阻止,只聽得“嘶”的一聲,露出男人精瘦的胸膛來。

“無恥。”少女連忙矇住雙眼。

“小色鬼,你害什麼羞,反正......”

雲陌故意留着後半句,看着她染到耳根的紅暈,煞是可愛。這次他有了經驗,先她的腳落下之前跳開,臉上還帶着一抹欠揍的笑。

只是下一刻,雲陌就後悔自己沒能管住這張嘴,他吃力的扛着毫無知覺的阿嫵,看着挺瘦的,扛起來怎麼這麼重,他好歹也過了小半輩子錦衣玉食的生活,現在卻淪爲苦力了。

“你們這些咒術師不是會什麼搬運術嗎?”

雲陌喘着氣,腹中不時傳來的飢餓感,讓他硬是沒走出房門就累癱在了地上,邊喘着氣邊仰頭看着臉上寫着“你求我啊”的少女。

“辛奈,我錯了,你快點隨便念一個什麼咒吧。”雲陌絲毫不在乎面子的扯着白辛奈的衣角,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後者暗自感嘆那些臺上的角兒怕是都不如他演的貼切自然,完全就是不要臉啊。

方纔的怒氣也被他的模樣逗得消退了大半,少女從袖口中揮出四張符紙,在接觸到阿嫵四肢的瞬間,變作了四個一寸多高的小紙人,聽話的按着白辛奈的指示將人運了出去,表面看就像是阿嫵自己在走一樣。

“辛奈等等我。”雲陌舒了舒筋骨,越過門口那些東倒西歪的守衛,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也不在乎白辛奈朝他投來鄙棄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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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阿嫵姑娘不見了。”瞿伯附在元公子的耳畔低聲的說着,佈滿歲月紋路的額頭上冒着一層冷汗。

清晨微涼的光透進來,落在這一夜之間可以輸的傾家蕩產的玲瓏院內。各種喧雜的聲音交織在一處,骰子在侍者的手中用力的搖晃,元公子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盯着即將開出的點數,語氣中卻透着一絲焦慮。

“你說的不見是什麼意思?”

瞿伯連忙將一塊胭脂色的綢布遞給他,只見公子看完後臉上的神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真是不知死活,敢在我的地盤上劫我的人。”說話間手中的布被斷成了碎片,散在地上的一片中寫着兩個殘破的字“彼岸”。

元公子兀然加重的聲音,讓那些賭徒因着即將揭曉的點數而緊張的神情瞬間凝固。

瞿伯倒是對此見怪不怪,只是神色間滿是惶恐。自己服侍公子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動這麼大的怒。

“瞿伯,既然有些人不想活了,那就送他們一程吧。”

“可是阿嫵姑娘現在尚在他們手中,老奴只怕冒然動手,會對姑娘不利啊。”

瞿伯不會看不出公子很在乎阿嫵,這種在乎不同於和閣子其他女子間的逢場作戲,而是真心的喜歡她。

“當自身性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他們自然會拿出最有力的盾牌,那個時候,你只要讓底下的人好好的將阿嫵帶出來,若是傷着了她一絲一毫,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公子把玩着桌上的金錠,“明日之前,我要見到人。”

“老奴知道了。”

瞿伯不敢再耽擱,一個飛身,消失無蹤。

“四五六,大。”隨着侍者的聲音起伏的是賭徒臉上的神情,那些金錠珠寶幾局間已經易了好幾個主人,元公子嘴角噙着笑,“喏,又輸了”,而後爽快的將金錠揮出去,只是按在桌邊的手指,節骨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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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嫵睜開眼時,腦袋傳來一陣陣暈眩感,身上也被麻繩捆的結結實實的,他警惕的環視着陌生的房間,自己這是被人綁架了嗎?

下一刻,阿嫵的眼中就映入了一張清秀的臉,那少女細細地端詳着他,似乎想找出什麼破綻。

此時已至晌午,而屋內卻並未透進太多光線。藉着零碎的光,阿嫵也在打量着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子。

他將視線停留在那枚小小的銀鈴上,那鈴彷彿感知到了什麼似得,發出一聲清幽的鈴聲,讓阿嫵臉上的寒意又深了幾分。

“你確定他會爲了這小,嗯,這位姑娘,交出那把琴嗎?”

雲陌的出現打破了此刻微妙的氣氛,讓兩抹相視的目光都不覺的收了回去。

“大概吧。”白辛奈這才注意到雲陌那隻裹得跟個糉子一樣的手,要不要這麼誇張,她不就輕輕的咬了一口嗎?

雲陌知道她注意到了,連忙捂着那隻手,一臉誇張的疼痛狀。

“別裝了。”

“真的很疼,都腫起來,你不會是毒蛇變的吧?”

“那我就纏死你。”

好像,說的有些曖昧了,白辛奈無視禍水臉上故作嬌羞的笑,將視線重新落在了這個至始至終都未曾講過一句話的阿嫵身上。

換做一般人,醒來時發現自己雙手雙腳被捆,身處於陌生的環境中,指不定會面色慌亂,亦或是大聲呼救。可是這些在阿嫵的身上都尋不到,他還真是,很特別。白辛奈想到此處臉上不覺的浮起了一抹不明深意的笑。

而這抹笑落入雲陌眼中卻哪裡都覺得刺眼,她怎麼可以對一個陌生的男子笑呢?還有她剛纔說的“大概吧”是怎麼意思?

他一想到自己忙死忙活一晚上,找客棧,找麻繩,尤其是捆人這個技術活,既要捆牢,又不至於讓被捆之人太痛苦,他自詡在這方面頗有造詣。現在這個女人居然告訴他,那個,你有可能白忙活了。

白辛奈自然不知道他這些小心思,那點融融的光打在阿嫵的左臉,讓他本就蒼白的皮膚下隱隱透着一絲湛藍。

“你可聽說過彼岸?”

阿嫵沒有回答,他就像是失了聲一樣,只是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這抹慌亂沒能逃過白辛奈的眼睛,冥冥之中有一個答案快要呼之欲出了,卻總覺得還差了點什麼。

阿嫵知道自己想要掙脫麻繩和殺了這兩個人並不是一件難事,可他卻不打算這樣做。青衣少年的話,竟然讓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那個人會不會來,會不會真的願意用那把最爲寶貴的琴來換一個他。這個想法產生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看樣子從他口中是問不出什麼來了,白辛奈索性也就沒再問,只是離開前,在那阿嫵身上下了一個咒,快到連雲陌都未曾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