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打聽清楚了?”一雙纖細的手把玩着手中的摺扇,扇子以玉爲骨,觸手生涼。
“稟公子,那二人確實是幾天前突然搬到舊城的,但老奴在新城那邊打探過,這些富貴人家家中並未有這樣一對私奔的年輕男女。”
“會不會是家醜不可外揚,所以故意隱瞞?”
花窗下人來人往很是熱鬧,青衣公子的臉上帶着一抹輕浮的笑,看着樓下那個扭着細腰朝他拋媚眼的女人。
“那些人是整座城裡最出色的探子,不會弄錯的。”
“這樣子啊。”元公子眯着眼睛,朝着那女人丟下去一朵紅色的花,偏巧落在那對若隱若現的□□上,惹得女人嬌羞的叫着“討厭。”
“公子還有一件怪事。”
一聽到“怪事”二字,元公子的眼中明顯帶着濃濃的興趣。
“據舊城那些漁民的描述,前幾日龍神像前突然從天而降了一對青年男女,又在衆目睽睽之下飛昇而去。舊城的那些人都說是龍神顯靈了。”
“龍神麼。”公子眼眸中一閃而過的輕嘲,隨即又變回了那副紈絝的模樣,拿扇子輕輕的點在瞿伯的肩上。要知道這座城可不是隨便哪個凡人都能進來的。
“瞿伯辛苦了。”
“哦,對了,這是公子要老奴買的百花糕。”瞿伯將一盒子精美的糕點拿給元公子。公子仔細的接過去,很怕會弄碎裡頭的糕點。“阿嫵可是最愛吃驀然樓的百花糕了。”他喃喃的說着,眼底是抹不開的溫柔。
元公子愛聽戲,便在星羅閣中建了一處戲院,名喚今初,裡頭住的都是琉魚城中頂頂好的角兒。今日這今初院中正唱着一曲《鴛鴦錯》,講的是一對苦命鴛鴦,明明相愛卻不能相守。元公子坐在四四方方的梨木桌前,抿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神色間慼慼然,像是被那戲文感動了去。
“那公子可真是沒用,顧這顧那的一大堆,直接與那小姐私奔了去不就好了嗎?”雲公子側着頭對着阿嫵說道。
那姑娘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也不回答,目光越過元公子停在了戲臺上那個身段玲瓏的旦角身上。
“你爲何只看她,不看我。”
元公子驀然間收起了笑,完全忘了方纔還同情着那小姐,而是輕柔的將阿嫵的頭掰過來,滿意的看着她眼眸中只映着自己的模樣,“本公子要是扮起女裝來,可比那角兒好看多了。”
元公子動手剝了一顆葡萄,將它遞給阿嫵,見她完全沒有要吃的意思,便直接將它塞進了阿嫵的嘴中,看着她猝不及防的模樣覺得比臺上的戲文還要有意思。
“公子。”瞿伯在元公子的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讓他頭一次沒看完這齣戲,便沉着臉離開了。
“還有多遠啊?”白辛奈終於累的走不動了,心中抱怨着:這麼龐大奢華的地方,直接叫星羅宮算了。她忘了這是自己拐過的第幾道彎,進過的第幾間院子。只記得一圈一圈的繞進去,最外層的是酒肆,撲面而來的酒香很是誘人,接着是賭坊,骰子的碰撞聲和喧鬧聲融在一起,到處充斥着金錢的味道,再繞進去便可以嗅到一股脂粉香,有女人銀鈴般的笑聲一陣一陣的傳來。
死寂,從一開始踏入這座城,就油然而生的死寂之感再一次從心底泛上來。縱使眼前之景再熱鬧,卻總覺得少了一絲生氣。如晃晃之世,漂泊在虛無的塵埃中,悲涼而蒼白。
長相機靈的小廝衝着白辛奈討好的一笑,“姑娘定是頭一次來吧,過了這頌女院,前面就是今初院了,這個時候公子準在那裡頭聽戲。”
頌女院其中的一間屋子半掩着,白辛奈稍稍往裡瞄了一眼,只見一個衣着暴露的女人兩條藕臂曖昧的掛在男人的脖頸上。
再想看的更真切一些的時候,卻被一道修長的身影擋了去。
“那個,我什麼也沒有看到。”白辛奈連忙將視線挪開,有些慌亂的捏着自己的衣角。
雲陌湊近去看着她越來越紅的臉,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笑,“小色鬼”。
白辛奈羞惱的一把將他推開推開,“禍水你胡說什麼?”
雲陌一看情況不對,靈活的躲過了迎面劈來的掌風,口裡唸叨着,“小色鬼要殺人滅口了......”
如此打鬧了一路纔算走到了今初院,白辛奈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鄉下丫頭,方纔層層疊疊的樓閣已經讓她看的眼花繚亂,而今站在院門口,聽着裡頭傳來細膩的唱曲聲,那臺子頂上的藻井繁複華麗,衣着華美的角兒在四角琉璃燈的照映下更顯得風情萬種。
“這臺上唱的是《鴛鴦錯》,也是公子最愛聽的曲目之一。”小廝領着他們朝二樓而去。
在上臺階時,正好迎面走下來一個藍衣姑娘,錯身而過的瞬間,清幽的銀鈴聲散落在咿咿呀呀的戲文中。
白辛奈下意識的轉過頭,入眼的皆是衣着華貴的男男女女,縱使這樣,她還是注意到了那抹即將消失在眼眸中的藍色。
小廝熟絡的將他們帶到二樓視線最好的位子,卻驚訝的發現此刻那裡竟空無一人。
“真是奇了怪了,往常這個時候公子定是在此處的呀。”小廝困惑的撓了撓頭,不要意思的朝白辛奈哈着腰。
“小的真的不知道公子現在會在哪裡,二位不如先在此聽一齣戲?”
白辛奈還惦記着方纔匆忙一瞥的藍衣姑娘,現在元公子又不在,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那個姑娘不簡單。
“不用了。”
話音還未落,白辛奈就已經急急忙忙的離去,雲陌還未反應過來,只好跟在她身後。只是那院子實在太大,等白辛奈出了這門四下尋找時,哪裡還有什麼藍衣姑娘。
“請問,你們這裡有一位高個子的藍衣姑娘嗎,她方纔就在這裡聽戲。”白辛奈拉着一個端水而來婢女問道。
那婢女生的一張嬌俏的臉,還未長開的眉眼流露着勾人的媚態。她原是要進去給座上的客人送水的,而今在看到一旁的雲陌時,像是丟了魂兒似得,全然沒有聽到白辛奈的話。
“真是個禍水。”白辛奈心下暗想,而云陌因爲剛纔的事,現在很是聽話的站在白辛奈身後。要知道這副小身板生起氣來可是很嚇人的。
“請問姑娘,是否見過一位高個子的藍衣姑娘?”
連問了兩遍,那婢女纔回過神來,起先有些茫然的看着白辛奈,在聽到“高個子”這三個字後,眼中突然有了一絲光亮。
“兩位要找的或許是阿嫵吧。”
“阿嫵?”
“那是我們公子眼下最寵愛的女子。”婢女好似不太喜歡這個名叫阿嫵的女子,語氣間透着一絲的妒意。
“不知要怎麼才能見到這位阿嫵姑娘?”
“小梨你又偷懶,客人都等着上茶呢。”有尖細的女聲傳來,讓小梨不滿的癟了癟嘴。
“知道了。”小梨朝着白辛奈和雲陌微微一福身,“二位可以去漪雙院找她,只是她平素不喜與人走的太近,就連見到公子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小梨臨走前又偷偷望了雲陌一眼,見他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纔有些失落的離去。
“那小姑娘好像看上你了。”白辛奈的手肘碰了一下身後之人。
“長得還不錯。”雲陌沒有錯過白辛奈臉上一閃而過的不悅,“就是沒有你看好,也沒有你好色。”
在聽到下半句的時候,白辛奈用力的踩住了他的腳,疼的雲陌“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禍水,你要是再敢提這件事,我就將你整隻腳都卸下來。”白辛奈狠狠地威脅着,而被叫做禍水的男子連忙一個勁地點着頭,極具誘惑力的脣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五年來,她都不曾像這些天一樣鬧過了,和雲陌相處的越久,白辛奈就越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三歲之前,愛笑愛鬧,愛着這個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