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都已經是週六了,該定下來的應該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關於董文學的位置安排,楊元鬆也一定是知道的了,提前問一問,不算是大問題。
楊元鬆也是這麼個意思,定都定了,跟李學武他們說了又何妨。
所以當他的話說完,衆人“傻”笑着,董文學卻是微微一眯眼,看了楊書記一眼後便同李懷德對視了起來。
兩人眼中都看出了彼此的震驚,不是副廠長,而是副書記。
這是什麼情況?
軋鋼廠不缺副書記,缺副廠長啊!
按照李懷德和谷維潔在會議上推舉的,董文學是要隨鍊鋼廠升半級而進半級的。
這也是考慮到鍊鋼廠日益增長的規模和生產力,同時也是按照上面的要求進行安排的。
董文學本身就是書記兼廠長,所以纔有了隨鍊鋼廠升級而升級的情況。
那就應該是董文學以主管副廠長的身份兼管鍊鋼廠,並且實現一年內不再兼任保衛處處長職務,三年內不再兼任鍊鋼廠廠長職務的目標。
按照先前的計劃,廠領導也是跟董文學談過話的,要他塌下心來好好在鍊鋼廠耕耘。
這意思就很明顯了,兩個任期內董文學是不要想着調回來了,他的主要工作目標依舊是鍊鋼廠。
這也是考慮到鍊鋼廠的管理體系是重新塑造的,也是軋鋼廠空降幹部適應並且完成鍊鋼廠發展轉型的時間。
三年後董文學是應該以主管副廠長身份兼管鍊鋼廠書記工作的,掌握大方向,培養接班人,爲他轉回軋鋼廠做準備。
而六年後,他應該就能以這個成績直接接任常委副廠長,甚至是常務副廠長了。
但現在變化來了,不是計劃中的副廠長,而是副書記,整個計劃全都變了。
如果董文學這次的任職是副書記,那就應該是以個人角度任職讜委,又以讜委幹部的身份監管鍊鋼廠。
注意,是監管,不是兼管,這裡面的區別很大,所屬意義不一樣。
而後鍊鋼廠的變化何去何從就說不定了,也許是按部就班,也許就是突然翻轉。
董文學在鍊鋼廠的身份和地位都會因爲這一次的調整而發生改變,鍊鋼廠的幹部對他的態度也會發生改變,這無疑是會給他在鍊鋼廠的工作增添了一份變數。
做的好了,早日實現目標,他有可能就提前完成監管,回到軋鋼廠繼續任職讜委幹部。
可到時候他是務實還是務虛呢?
看楊元鬆的樣子,不像是在給自己找接班人啊,谷維潔和董文學的年齡相差太小了,不太可能的。
早前一會兒李學武就在想楊鳳山到底要幹啥,現在又輪到楊元鬆了,他想幹啥?
楊元鬆想幹啥張國祁不想了解,他現在想了解的是,王敬章想幹啥!
李學武和書記的話說完,他算是明白了,敢情還真是王敬章在壞自己的事啊。
爲啥工作組要推他進廠班子當副書記,還不是踩了自己上的位!
幹!
他就說這孫子沒安好心,沒憋好屁,要不是好兄弟李學武提醒,他都沒想到是這孫子搞的鬼。
誰怪他糊塗了呢,看着王敬章當時疲於應付舉報信的內容,和各個領導的約談,就以爲不是他乾的呢。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孫子玩了一手好牌啊,欲蓋彌彰啊!
再看這些天服務處的折騰和鬧騰,他也知道了,王敬章這小子估計就是怕他當時報復,跟他演呢!
艹!
張國祁咬了咬牙,恨不得現在就去劈了丫的,出了這口惡氣。
可想想王敬章現在的勢力,他知道自己去了,無疑是以卵擊石,反倒要遭對方的清算。
所以他得等,等個機會好翻身,再去收拾丫的。
機會來的相當快,而給他這個機會的不是他的好領導李懷德,而是他的好兄弟李學武。
晚上的宴席並不拖沓,衆人在茶廳這邊笑談了一陣,便見張鬆英帶着服務員來這邊將桌椅歸置了,騰出位置來擺了兩個大圓桌。
實在是今晚在這邊吃飯的人有些多,光是鍊鋼廠的就有四位,包間擺不下,便在茶廳這邊擺了。
服務員手腳麻利,餐桌很快擺好,餐具隨之而來,而餐具擺好了,頭兩道涼菜也上了桌。
張鬆英帶着傅林芳給各位領導倒酒,同時也將傅林芳介紹給還沒認識的幾位領導。
鍊鋼廠的幹部是不認識的,倒也笑着點頭應了。
傅林芳只是招待所的副科長,可這副科長隨着張鬆英說出她大學生的身份後又變的不一樣了起來。
這樣的幹部屁股底下都坐着火箭呢,可輕視不得。
傅林芳也是很感激張鬆英幫她介紹領導認識,她要在軋鋼廠幹工作,就得認識這些人。
她在這邊幹了這麼一個月,倒是覺得招待所比廠辦認識領導還要方便的多,且也好相處的多。
簡單的說笑幾句不算什麼,但是她能知道來人的人是誰了,而這人也多半能記住她了,這就是收穫。
八個人一桌,一共十六個人,兩位主要領導坐一桌,其他人根據自己的身份選擇了位置。
這兩桌就在一起,互相敬酒也方便,倒是不顯得有什麼。
李學武因爲董文學在,所以選擇坐在了第二桌,並沒有往第一桌去擠。
這個季節蔬菜都下來了,又因爲有着山上的養殖場,這招待所的肉食是不缺的,就是菜價高一些罷了。
大食堂那邊的伙食依舊是缺肉,這是自然的,一萬多人的伙食,能有菜味兒就不錯了。
今晚的宴席雖然說是由徐斯年請客,實際上李學武也沒讓他破費。
自己老師的接風宴,怎麼可能讓徐斯年花錢呢。
因爲有楊書記在,衆人都很矜持,酒杯端的不算是很勤,直到接風宴結束,也沒有人醉倒。
衆人又在一起說了會兒話,便各自散去了。
今天就是週六了,他們依舊是忙,明天週日依舊不得閒。
今晚有聚會,明天估計一整天都有,怕不是在會議前有好多問題需要溝通呢。
今晚沒誰是奔着酒菜來的,全都是奔着董文學和兩位主要領導。
這會兒該說的都說了,該客氣的也都客氣了,由着李學武帶着張鬆英送了,一個個的全都在門口上了車走人。
楊書記是最先走的,李懷德沒走,董文學也沒走,因爲一會兒還有事情要談。
李學武送走了最後一位,再回大廳的時候,卻是見着張國祁也沒走。
他這是惦記着呢,餐桌上李學武主動說起了居民區項目的問題,說了說現在的進度,以及那邊的工作進程。
衆人有明白啥意思的,也都點頭附和了,沒明白的也都裝着明白,等出了門再去問明白了。
其實不算太複雜,李學武昨天干啥去了,也是有不少人能猜到的。
再加上李學武跟谷副書記的關係,衆人也都能猜到這是李學武在給衆人打預防針,幫助谷副書記消弭這件事的影響呢。
既然李學武都說了,今天谷副書記也正常來上班了,他們便知道沒啥事了。
沒啥事的領導還有啥可說的,說了反而要得罪人。
不過李學武在說起居民區項目的時候還提了貿易項目的事。
不是具體的,而是跟居民區項目相關的問題。
當初李懷德在申請貿易項目的時候主動說了,貿易項目賺的錢是要支援居民區項目的。
而現在隨着貿易項目運作的展開,廠裡是真能看到這種貿易的前景和實現建設資金補充的目標了。
那麼問題來了,兩個項目之間的關聯管理由誰來做?
現在兩個項目都是沒有具體管理人員呢,也就是說,項目管理處的主任和副主任都沒人呢。
能定下來的是,兩個項目都是由分管領導兼職管理處主任。
那麼副主任呢?
這個問題李學武並不是直接問出來的,但在場的衆人都是聽明白了的。
這一次年中會議會出現三個項目管理處副主任的位置。
居民區項目、貿易項目、聯合企業項目。
這三個項目都是已經走上正軌的,並且已經開始實現運營的非常規項目。
跟軋鋼廠承接上級下達的任務不同,這三個項目是自管自籌的,是由軋鋼廠自己定奪和管理的。
更是因爲體量大,範圍廣,所以主管領導負責制可以,但還是要安排一個主要負責人才是必要的。
衆人都聽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張國祁也聽明白了,所以他沒走,想在這等一等消息。
李學武見到他站在大廳裡猶豫着等着自己,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走過他身邊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當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李學武又對着張鬆英點了點。
張鬆英很明確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兩人之間已經有了這種默契,不用李學武具體交代什麼,根據現實場景,她知道李學武要自己做什麼。
所以當李學武帶着張國祁上樓後,張鬆英也是去廚房準備去要了水果,又要了茶。
張國祁一路忐忑地跟着李學武往樓上走,這會兒他因爲患得患失已經沒有了往日裡處長的風度了。
說是戰戰兢兢有些過了,但惴惴不安是真的。
一路上李學武沒跟他說話,更是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心理壓力。
他在門口大廳等着,並不是想上樓去見李副廠長,因爲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面對領導。
張國祁很清楚現在自己的位置和情況,領導要用他就用他,不用他,他啥也不是。
跟以前在後勤管理處的時候可不一樣了,那時候他是中層幹部,副廠長也是要注意他的意見的。
可現在他要依仗人家的,別看他是因爲啥下來的,跟那個沒關係,除非他不想在軋鋼廠混了。
下來的時候李副廠長不是沒說過讓他休息一段時間,到時候有機會了再安排。
可這一段時間是多久?
什麼時候有機會?
領導都這麼說了,他哪裡敢追着領導去問,問煩了,啥都沒有了。
啥叫患得患失啊,他現在這種狀態就是。
這也是領導的一貫伎倆,某天真的安排了他,等待已久,煎熬已久的他還不是感恩戴德?
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身在局中,能有這份平常心的又有幾人?
有了這份平常心的,恐怕也到不了這個位置。
看見李學武進大廳的時候他也是忐忑的,怕李學武給他難堪,或者說出送他離開的話。
可李學武沒有,而是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跟着一起走。
真是好兄弟啊!
上樓幹什麼?
樓上有什麼?
他知道,剛纔他是見着董文學陪着李副廠長上樓了的。
李學武沒走,並且主動送了這些人離開,那就是也要上樓的。
樓上去,能幹啥?
還不是這個圈子裡的核心要商量事情?!
他深知自己在李懷德心目中的地位是比不上李學武的,更知道今天李學武能作爲核心進入這個圈子是憑藉人家自己的努力和能力的。
不如李學武,這個他承認,可並不磕磣啊!
軋鋼廠有一個數一個,誰敢跟李學武叫號!
這小子的辦事風格沒有六十歲也得有五十八歲,相當老練。
就像現在,看見自己賴着不走也不說什麼風涼話,更不是裝作看不見,而是主動伸手幫忙,這是什麼?
江湖義氣啊!
這個時候不敢踩他的一定很多,可伸手幫忙的寥寥無幾。
現在的他,已經沒有資格進四樓的房門了。
可李學武能,還要帶着他進,這個情他是一定要記住的。
李學武輕輕敲了兩下門,也沒等裡面的人應聲,直接推開門,先請了張國祁進屋。
張國祁這會兒已經感動的無以復加了,使勁抿着嘴,真怕眼淚掉下來。
人最怕地位的驟然跌落,很多幹部退休後不適應,也是這麼個原因。
他現在的狀態跟退休差不多,人走茶涼。
李懷德正坐在房間辦公桌後面,董文學則是坐在沙發上。
見着張國祁進來,李懷德招了招手,道:“老張,來,坐”。
“哎,謝謝領導”
張國祁內心頗有種領導還記得我的感覺,腰微微彎着,笑着跟站起身主動伸出手的董文學握了握,隨後被董文學請着一起坐在了沙發上。
這邊的房間自然不像是辦公室那邊的寬敞,辦公桌也只是爲了簡單辦公的,沙發也是爲了休息的,屋裡還有張大牀呢。
不過四個人在屋裡還是坐的開的,說話也方便。
李學武關了房門,走進來,見着李懷德和董文學都已經點上了,便掏了煙,給張國祁遞了一根。
各自點上後,李學武直接坐在了李懷德辦公桌的對面,總不好坐牀上去的。
在樓上也不是就光說工作和單位裡的事,剛開始主要還是董文學彙報鍊鋼廠的情況。
李學武他們進來沒一會兒,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
用嘴叼了煙,李學武對着幾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管,繼續說,自己則是去了門口。
開了門,小金正端着托盤站在門外。
“李處,您要的茶和水果”
“好,辛苦”
李學武主動接了她身後小王手裡的暖瓶,笑着點了點頭,只示意了小金進屋。
門沒關,倒也沒影響了小王的主動性,小金麻利地放好了果盤和茶杯便離開了。
聽見門關上的聲音,李學武也拎着暖瓶給茶杯裡倒了熱水。
董文學沒受兩人的影響,嘴裡繼續彙報着鍊鋼廠這半年來的變革和研究成果。
主要還是特種鋼材方面,這是鍊鋼廠變革的主要方向。
其次纔是小五金和五金商品的研發和工業設計。
這個內容李懷德做過了解,項目也是經他手確立的,但詳細的內容和前景他記得不清了,所以聽董文學彙報很仔細。
李學武把茶杯分好,便坐下一起聽。
董文學那邊講完一個段落,李懷德便跟他和李學武問一個段落的核心內容。
有的時候是董文學解釋,主要是執行方面,有的時候是李學武解釋,主要是大方向和發展意義上。
剛開始張國祁也很糊塗,這特麼到底誰是老師,誰是學生啊。
完全整反了啊!
可隨着這種解釋的逐漸展開,張國祁又瞭然了。
這種反常完全是因爲兩人所處的位置不同而造成的。
李學武在軋鋼廠,要參與到其中,自然是要以出謀劃策的方向去支持董文學的,所以理論方向由李學武解釋是沒毛病的。
董文學在鍊鋼廠,自然是以執行的方向來彙報的,因爲具體工作是他做的啊。
張國祁以前的目光都只侷限於軋鋼廠了,鍊鋼廠對於他來說就是個偏僻的鄉下。
可經董文學這麼一彙報,他這才聽明白,敢情不是那麼回事啊。
可當初他競爭這個位置的時候所瞭解到的鍊鋼廠就是那種半死不活單純依靠軋鋼廠的狀態啊。
可現在又是特種鋼材的,又是五金商品的,這是要綜合發展了?
答案差不多,李學武就是這麼安排的。
李懷德聽了好一會兒,等李學武兩人解釋完,這才點頭道:“要充分結合貿易項目,把五金商品這條路走實,走通”。
說完點了點董文學說道:“你的壓力要多一些嘍~”
董文學知道李懷德說的是今天晚宴前楊元鬆透露的那個消息。
副書記就副書記吧,還能怎麼着,這件事只能徐徐圖之,不能亂來。
李懷德點了董文學後,繼續說道:“既然是副書記,那就加加量”。
說着話使勁兒抽了一口煙,眯着眼睛說道:“保衛處我爭取交出去,那一定是要由你來管理的”。
“畢竟你還兼着保衛處處長的職務”
“這……?”
董文學看了看李懷德,心中還是有些遲疑的。
當初李懷德可是攥着保衛處和後勤處不撒手的,這次怎麼交給了他? 李懷德吹了一口煙,這才解釋道:“你這副書記如果只管鍊鋼廠的話,壓力太大了”。
說完又眯了眯眼睛,道:“既然不是副廠長,那這保衛處的處長也不交了”。
董文學微微皺了皺眉,心裡想着李懷德話裡的意思。
原本是說一年內不再擔任保衛處處長的,就是要爭取這個副廠長的。
可現在依着李懷德的意思,一年不可能了。
主要還是在李學武,他現在負責保衛處還是因爲董文學和李懷德的緣故,一年內絕對沒辦法升正處的。
怎麼辦?
那就不交了,繼續兼着,直到李學武能接的那天。
有人耍無賴,那李懷德就要撒潑了。
“你以副書記的身份主管安全和分廠,這樣權重大一些”。
李懷德倒是說的大義凜然,全是爲董文學着想的樣子。
不過也是,有一部分原因確實是爲了董文學着想。
不過董文學跟他是盟友,這保衛處本身也是董文學和李學武在管。
給董文學主管,只能是擴大董文學的影響力,他是一點損失都沒有的。
以前董文學是保衛處處長,歸他管,這次董文學升副廠,兩人身份一樣了,這本身就要尷尬的。
一年交保衛處說的就是這個,廠裡也是這麼安排的。
到時候是誰來接保衛處不知道,可一定是個大麻煩。
現在李懷德主動交出保衛處,全了董文學的尷尬,也給了董文學反應的時間。
至少保衛處不用再進行倒計時了。
董文學主管安全工作,又主管分廠工作,沒什麼問題。
至於處長,他不想交,李懷德幫着,谷維潔幫着,沒人能動的了。
這是第二個原因,第三個原因就是李懷德相中銷售處了。
軋鋼廠不是他家的,他也不是常務副,不可能身兼四個部門。
所以不想鬆手後勤處,又想用調度處和銷售處幹事業,那就只能放手保衛處。
他賬算的很清楚,這樣做既能讓楊鳳山鬆一口氣,也能獲得楊元鬆的支持。
今晚楊元鬆來參加飯局,並且給出了明顯的信號,就已經能說明這個問題了。
他主動放棄,總比被動的好,這一次董文學沒來廠辦這邊,就說明廠辦這邊要有變動了。
不是有人上,就是有空降,跑不了這兩項。
而這兩個方向只要一想就能判斷出來,軋鋼廠今年做出重大成績了嘛?
啥玩意兒都沒有,又是在這個形勢下,你還想着本廠出人能上?
做夢去吧,一定是空降。
既然判定是空降了,那這一次空降的又是個什麼玩意兒呢,管什麼的呢,身份和地位又是什麼的呢。
想吧,今天足夠這些人想的了。
李懷德暫時沒有在這個上面費心思,已經是定下來的事了,三兩天的事,到時候再說。
反倒是點了點李學武的方向,道:“你的時間也很緊,這幾年千萬不要出問題”。
“是,我沒問題”
李學武微微一笑道:“跟緊您的腳步,您走一步我走一步,萬萬不會出現問題的”。
“呵呵~”
李懷德對李學武這麼直白的馬屁很受用,不過總覺得後脖頸子冒涼風,難道晚上要降溫?
這一步一步的,董文學吊着眼睛看了李學武一眼,他可知道這學生的意思,是拿李副廠長當探路石呢。
李學武兩三年內能接保衛處處長的崗位,那董文學就要堅持兩三年,等李學武接班。
而李學武在保衛處處長的崗位上又要兩三年才能接他鍊鋼廠的位置,那麼他在鍊鋼廠還得兩三年。
兩個兩三年加一起,他可能要在鍊鋼廠待六年。
這也是年初楊元鬆和楊鳳山找他談話時的要求,不把鍊鋼廠建設好了,他是回不來的。
好在有六年的時間可以發展,也能給自己的學生以時間和空間。
等李學武去了鋼城,就該他回來軋鋼廠任職了。
師徒兩個一內一外,互相替換着前進,等李學武回軋鋼廠的時候,董文學可能已經當廠長了。
當然了,這是理想狀態下,這幾年都說不定是咋過呢。
不過該有的計劃還是要有的,董文學和李學武的這種想法李懷德並不反對,這跟他沒有根本上的衝突,他反而是要鼓勵和支持的。
等董文學回來的時候,他早就不怕董文學會搶自己的資源了。
而等李學武回來的時候,他可能都不在軋鋼廠了。
李懷德今年四十二歲,董文學三十歲,李學武二十歲,完美的梯隊,絕對不會撞車。
當然了,這個前提是李學武不要再跳級了,按部就班就已經很牛嗶了。
張國祁看見幾人談笑風生,便也陪着笑,一等李學武說到貿易項目的時候,他的眼睛才亮了起來。
“剛纔您也提到了,鍊鋼廠的多種經營還是要依託貿易項目來盤活的”
李學武看向辦公桌對面的李懷德,斟酌地說道:“那貿易項目的負責人我看還是要慎重的”。
李懷德看了一眼在那邊坐立不安的張國祁,隨後轉頭看向李學武眯了眯眼睛,輕聲問道:“你的意見呢?”
“我看啊,還是自己人把握些”
李學武低聲說了幾句,隨後給李懷德點了點頭。
李懷德皺着眉頭沉思了一下,又問道:“谷副書記的意見是……?”
“我看沒什麼問題”
李學武低聲說道:“這個項目主要的目的還是盤活經濟,給居民區項目造血,至於怎麼運作嘛~”
話不用說全了,李懷德便已經瞭然,這件事他提,谷維潔那邊不會否。
李學武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李懷德面前的桌面,又說道:“王敬章那邊……書記也是不高興的,可工作組那邊……”。
“嗯,我知道了”
李懷德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我來溝通”。
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李懷德看了在那邊坐着的張國祁一眼,惹得張國祁心臟差點跳出來。
李學武的這個意見還是很合他心意的,當看見李學武帶着張國祁進來的時候他就知道李學武有這方面的想法了,現在說出的理由很充分,他沒必要拒絕。
再說了,張國祁終究是要安排的,安排在貿易項目上也合適。
以前沒想這個,主要還是怕其他領導反對。
可現在李學武說了,主管人事的谷維潔那邊沒意見,又因爲有個王敬章在,又有工作組在,張國祁這件事還真有可能行得通。
早前準備的那個人選跟張國祁一比,還真就不大合適了。
不過最後李懷德還是跟李學武叮囑了一下,這件事還得是李學武去跟谷維潔說一下,免得出現了差錯。
李學武知道李懷德謹慎的性格,點頭應了這件事。
李懷德絕對不會就這些事去跟谷維潔接觸的,而谷維潔也不會就某些事去跟李懷德接觸,兩人表面上是絕對的工作關係。
而中間人就是李學武,或者說是相互的默契。
李懷德跟李學武商量完,故作爲難地看了看張國祁,隨後嘆了一口氣,說道:“去貿易項目管理處吧”。
“領導!”
張國祁噌的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嘴裡微微動着,就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李懷德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隨後說道:“機會很難得,職權上可以調動三個處室的資源,更能調度三個地區的貿易資源,具體的你自己瞭解一下”。
“是”
張國祁不復先前的彎腰駝背姿態,好像年輕了許多,目光灼灼,一副隨時上陣殺敵的模樣。
他很清楚李副廠長說的去貿易項目管理處任職是任什麼職。
這個項目的主管領導是李懷德,那負責具體業務的只能是副主任了。
不過這個職務不是正式編制的,卻是帶着指向性的,副主任並不代表降級了,反而脫離了桎梏,走另外一條發展道路了。
李學武見李懷德給自己示意,便對着張國祁笑了一下,隨後說道:“張主任,年中會議後您先去津門,再去越州,銷售處的人已經打好前站了,具體的業務這幾天您得多辛苦一下”。
“明白”
張國祁笑着看了看李學武,目光裡全是感激。
這一次能東山再起,全靠李學武支持,現在李學武說了任務,他自然是要仔細的。
“領導也是很難的,總得有個理由”
李學武笑着解釋了這麼安排的原因,遠距離出差不舒服,可總比在家閒着強啊。
“這一次就祝您乘風破浪,再創輝煌了”。
雖然還沒上會提,雖然還沒下來通知,可這個項目是李懷德主持的,負責人用誰一定是要通過他的。
所以李懷德也是敢就在這給了張國祁一個準信兒,讓他有個提前的準備。
貿易項目管理處副主任,主管資金調度、貨物調配、多方協調、貿易管理等等業務。
同時也要負責與居民區項目的溝通,及時處理和監管資金的撥付和運用。
就像李懷德所說,能調度這麼多資源,這個位置不算差了,他以現在的級別上來,那這個副主任就是正處級了嘛。
先把工作做起來,就當是戴罪立功了嘛。
等工作有了成績,再安排哪裡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嘛。
貿易項目管理處這個單位是臨時的,可貿易項目是一直能做下去的,未來能走多遠,全靠他自己努力了。
酒席散的早,樓上的談話散的也早,李懷德送三人出門的時候也才十點多一點。
下樓的時候張國祁忍着沒跟李學武說什麼,直到送了董文學離開,張國祁這纔在招待所大院跟李學武道了謝。
“李處,我這……”
“老兄,咱們之間不說這個”
李學武笑着拍了拍張國祁的胳膊,隨後說道:“上次跟你鬧,給你開送別會,這一次就不給你開歡迎會了”。
張國祁滿臉感動地笑了笑,以前跟李學武的關係並沒有多鐵,只是一個主管領導,互相猜忌和對比之心倒是多一些。
可經歷了一些事情後,張國祁才知道,李學武是個好人,正經的好人。
好人李學武還在開車離開的時候叮囑他提防小人,這次東山再起的太不容易了,可不能再有閃失。
而張國祁這時目光深沉地點了點頭,他能在一個坑裡栽倒兩次?
王敬章,你等着!
——
今天是週六,家裡只有秦京茹在,所以李學武並沒有回家。
四合院那邊已經跟老彪子說好了,週六的事改週日。
而他也藉着難得的機會,往東四六條這邊來轉轉,準備聽個戲。
最近的壓力實在是大,整個人都跟上了發條似的,不放鬆放鬆都快以爲自己是機器人了。
東四六條這邊卻是不知道自己要來的,等李學武按門鈴的時候兩人還嚇了一跳。
李學武見兩人裝不在家,就知道她們害怕了。
可大晚上的,他也不敢喊,只能再次翻牆進了院。
等將大門打開了,卸了門檻子把車開進院的時候,佟慧美才穿着單薄的絲綢睡衣跑了出來。
“嚇死我了~!”
佟慧美自己手撫着胸脯,對着李學武嗔怪道:“怎麼這麼晚來了?要不是聽見車動靜,我們還以爲是……”
“是誰?呵呵~”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安了門檻子,關了大門,隨後從車上開始往下搬東西。
有青菜,有鮮肉,也有罐頭食品,還有平時用的日用品。
她們兩個膽子小,不敢上街,仗着每頓飯吃的不多,什麼東西都央着李學武幫忙帶過來。
說是求李學武,實則也是想着李學武多來罷了。
李學武也想着這兩人呢,要是不來送吃的,怕不是要餓死在宅院裡也是不敢出門的。
別人倒還好說,就她們倆這副林黛玉的模樣,還不一認一個準兒啊。
看着車邊堆放的箱子,佟慧美輕聲驚訝道:“怎麼這麼多?”
“罐頭多一些,放得住”
李學武搬完最後一個箱子,見着金姣姣像是小貓似的從垂花門裡躲着看這邊,便問道:“嚇壞了?”
佟慧美回頭看了一眼,隨後對着李學武微笑道:“說來賊人了,要我去拿菜刀”。
“呵~”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兩人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笑問道:“你們還有這功夫呢?”
“是抹我們自己~”
金姣姣見是李學武來了,便也從垂花門裡小跑了出來,聲音嬌滴滴地說道:“我們打不過賊人,總不至於叫賊人給糟蹋了”。
李學武故作害怕地咧咧嘴,看着她的小模樣說道:“真嚇人~”
“哼~”
金姣姣好像很勇敢似的,輕聲哼了一下,便去幫忙搬東西了。
罐頭很沉,蔬菜也不輕,倆人合夥擡一個,李學武自己搬一個,來回幾次也快。
廚房地方不小,兩人生活,放這些物資也方便。
李學武就是怕夏天了,她們兩個東西吃不完糟蹋了,所以給的也不多。
可他來的不固定,又怕倆人餓死,只能拉了一些罐頭來。
看着有肉罐頭和水果罐頭,兩人倒是很欣喜,顯然也是個饞貓。
再回到正房,兩姐妹沒了剛纔的擔驚受怕,歡喜地開始打水和準備洗漱用品。
這邊沒有怎麼大修,所以也沒有李學武家裡的浴缸,倒是有浴桶,可是沒值當的燒那麼多熱水了。
就用大洗衣盆兌了溫水,姐妹兩個用毛巾溼了,幫李學武擦着身上。
這邊可沒有李學武的衣服,兩人的衣服也都是買的,手指頭上一個紅點都沒有,是沒摸過針線的。
有過幾次相處,倒是不那麼的害羞了。
可進了裡屋,關了外面的燈,只留下裡屋的小檯燈,落下帷幔,兩人還是忍不住的臉紅了起來。
這人洗了後只擦了擦便去架子牀躺着了,合着眼睛像是要睡着的模樣。
金姣姣捅了捅佟慧美,示意她去看李學武躺着的姿勢和模樣。
待見佟慧美瞥了一眼臉紅的別過身子去,她自己也捂着嘴偷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的夜空可沒有光污染,更沒有一宿一宿不關的燈,那夜晚是很黑很黑的。
四九城還好呢,要是農村,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說的一點都不玄。
這會兒屋裡只有個小檯燈,能看見啥?
還不是她們自己心裡想的!
佟慧美忍了忍害羞,輕聲咳嗽了一下,隨後又瞪了偷笑的金姣姣一眼,這才邁步去了客廳。
一杯溫水是要準備的,她也不知道這人爲什麼這麼要求。
只是他要了,她就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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