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九城的廟會歷史可是由來已久了,打前朝起就有這項節日活動了。
即使解放後四九城的廟會仍一直舉行,李學武記得小時候的廟會依然紅火熱鬧。
隆福寺廟會、護國寺廟會、白塔寺廟會、土地廟廟會、花市火神廟廟會,這是四九城最有歷史的廟會了。
其它大大小小的廟會也不老少。
但在從李學武八九歲開始,漸漸地,許多廟會停辦了,堅持到最後的廠甸廟會也在其中某段時間中斷了三年。
前年,也就是李學武入伍的第二年,有關部門重開廠甸廟會,全城鬨動,蓆棚布帳鱗次櫛比,商攤貨販比肩靠背。
今天李學武要帶着妹妹趕的廟會就是這個時候四九城唯一的一場廟會了。
其實吧,今天李學武都打算好了,帶着妹妹在王府井買了東西直接去琉璃廠的。
這是順路的,可被丁阿姨給看見了,帶回了家,這就算又多跑了一趟。
爲什麼這麼說呢。
因爲顧家住在李學武家還靠北的安定門附近呢,那都北二環了。
而王府井在哪兒啊,那都快到東長安街了。
要是順着前門街那邊往西南走,就是李學武要和妹妹趕的廟會了。
現在等於再跑一趟從家到王府井的距離。
廠甸廟會經過400多年的歷史發展,以其“文商並舉、雅俗相濟、商娛相融”的獨特魅力享譽京城。
每年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的廠甸廟會,以琉璃廠爲中軸線,北起和平門路口,南至虎坊橋十字路口,西到南北柳巷,東至延壽寺街。
核心是位於南新華街的海王村公園,也就是後世的中國書店。
整個廟會範圍都會給封閉起來,不許機動車通行。
路邊全是各種小攤,各種吃食。
廟會上跑旱船的,玩幡子的,用大銅壺往小碗兒裡沏茶湯的,這些玩意兒都是平時見不到的。
所以老BJ人不論窮富,春節不逛廟會就不算過年。
剛纔也說到了,廟會正式開始的時間是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
今天可是年前頭,距離小年兒還有兩天呢,那能有廟會嗎?
有。
因爲新年老百姓都有置辦年貨的習俗,所以廟會是從小年兒以前就開始擺攤兒了,只不過是來的攤販和人都不算多。
現在廟會擺攤兒都是供銷集體制,集體組織擺攤,不允許個人擺攤。
當然了,有手工部和工商發放的營業執照許可的手藝人也是可以擺攤兒的。
就比如修鞋的,配鑰匙的,編筐的,這些手工活兒沒辦法形成集體經營的模式,就對手藝人開放了經營權限。
所以不要根據某些時間段的政策要求而對某個行業或者狀態進行全盤認定。
市場是變化的,人也是變化的,所以政策也是變化的,要撥開歷史的迷霧來看具體時間的景象。
就像現在,李學武帶着李雪直接把車開到了琉璃廠,找了存車的地方。
因爲車上有東西,所以李學武找了一個存車的地方,比自行車多交三分錢。
一下車,李雪就見到了兩個外國人拎着相機在拍照。
“二哥”
李雪緊張地看着李學武,對於外國人李雪不是沒見過,但是拎着相機四處轉的還是少見。
李學武繞過車尾走到李雪身邊,由着妹妹挎了自己的胳膊。
見李學武穿着皮夾克,戴着棉帽和墨鏡,腳上還穿着皮鞋,這與周邊的灰黑藍有些不一樣,那一男一女兩個外國人便將鏡頭挪了過來。
李學武也是帶着妹妹要往裡面走,見李雪先前提醒的這兩個人要給自己拍照,便用手擋住了鏡頭方向。
“Excuse,Would you like me taking a picture of you?”
見這個男黃毛對着李學武說英文想要拍照,在這一男一女兩人身後跟着的三個穿着中山裝的青年便往前走了一步。
其中一個戴着眼鏡的、梳着齊耳短髮的女同志就要上前給李學武翻譯。
可哪知李學武面色嚴肅地擺了擺先前當着鏡頭方向的手,示意幾人不要靠近,並且委婉地拒絕了黃毛的請求。
“Sorry,I don't like to be taken into the camera.”
見李學武用流利的英文回覆了黃毛,不僅僅是黃毛驚訝了一下,就連要上前翻譯的女同志也是愣了一下。
在國內能說這麼流利的英文的人不多,不是外事部門工作的,就是家裡有這方面教育的,或者是從事教學工作的,可李學武的年齡看着有些年輕啊。
看李學武的穿着和開着的車,這三人也都猜測李學武可能是有身份背景的人物,或者是這些人物的後代。
“why?Just take a picture”
這黃毛有些皺着眉頭地攤着手對李學武表示了疑惑。
因爲見李學武能跟自己交流,所以也就沒在對着身邊的工作人員說話。
“Personal privacy”
李學武戴着墨鏡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回了一句“個人隱私”。
這就叫黃毛有些尷尬了,就連跟他們一起來的三個中山裝青年都看出了黃毛的不自然。
“同志”
還是這個齊耳短髮的女青年開了口,道:“他們是來咱們這兒訪問的新聞學者,所以要採集一些素材,您看”
李學武對着女青年搖了搖頭道:“咱們有絢爛多姿的傳統文化,有豐富多彩的市井生活,有優秀的模範代表,請他們去拍這些吧,我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市民,不需要拍照”
“這……”
現在拍一張小寸的照片都要幾毛錢,照相可是一件時髦的事兒,這還有不想被拍照的人?
見女青年爲難,而且同伴要拍照的人要走,剛纔一直沒說話的女黃毛突然對着李學武問道:“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李學武帶着李雪準備走了,可被黃毛問了一句,便停住了腳步。
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就是看着那個女人。
意思很明顯,我想回答就回答,我不想就不回答。
“我看您的穿着不凡,在您的國家一定也很有地位,開的車是威利斯吉普車,是很喜歡合衆國的車嗎?”
這黃毛女人也是會講中文的,這比國內遇到會講中文的還少見,可能是在國內工作過,或者學習過的。
“不”
李學武搖了搖頭道:“第一,我的穿着在這兒不算新鮮,屬於偏另類,最美的穿着是你身邊這三位的衣服,所代表的文化你們可以瞭解一下,我不多說”
“第二,我們這兒不講究地位,講同志,當家做主的不是有錢人,而是在這街上放心行走的人民,我也是人民的一分子”
李學武對着已經有些變了臉色的女人說道:“第三,我工作的車輛是我們國產的212吉普車,我很喜歡那臺,可那是工作車”
在幾人詫異的表情下,李學武無奈地說道:“我在生活中只能開着長輩從米國人手裡繳獲來的老古董”。
即使看見黃毛女人的臉色變得難看,李學武仍是說道:“沒辦法,我們講究勤儉節約,這繳獲來的東西也是東西,就當廢物利用吧”
說完了話也不顧幾人的反應,帶着妹妹李雪便往街裡面走了。
進了裡街就顯得出節日的氣氛了,沿街兩邊已經擺起了攤位。
賣對聯的,賣年畫的,賣鞭炮的,買掛曆的,賣燈籠的,買空竹的,賣風車的……眼花繚亂的。
因爲今天是星期天啊,不上班的人多啊,又是年前最後一個週日,所以都今天來置辦年貨了。
攤位上擺放的也都是跟過年有關係的東西。
最有這個時代代表性的就是糖葫蘆了。
嘿,這個時候的糖葫蘆可跟後世常見的不一樣,它是真的長啊。
能有多長呢?
哈哈,小孩兒能把糖葫蘆盤在腰上盤兩圈兒半。
就是那麼長。
歲數小的孩子買一串舉起來都晃悠。
晃悠也舉着,就跟喝醉了似的,邊走邊樂呵。
這可是代表着自己牛啊,能吃得起糖葫蘆呢。
都走到這兒了,李雪回頭看了看身後,這才壯着膽子問道:“二哥,你剛纔跟他們說什麼?”
因爲街上吵,李學武便把妹妹拉近了說道:“不讓他們拍照,順便吹吹牛皮,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
李雪只覺得跟二哥出來玩兒真有意思,能見到在學校和家裡見不到的人和事物。
“二哥,你臉皮真厚”
“嗯嗯嗯”
李學武點着頭說道:“所以你別學我啊,一會兒別跟我要東西啊”
“我不!”
“哈哈哈”
李雪覺得這個世界上最長的路就是二哥的套路了。
“二哥,你怎麼會說外國話的?”
李雪笑了一陣,這纔想起二哥剛纔的吉了呱啦的鳥語。
這可是李學武前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優點了,那就是語言天賦。
李學武在上學時學的是英語,背單詞從來都是看三遍就能記得住,陌生單詞看結構就能知道讀法和大概意思。
有可能是掌握了某種方法,也有可能是天賦,所以李學武的英語基礎很好。
再加上公派去非洲某地工作過一年,這英語也就聽讀寫俱佳了,順便在那邊兒還把法語學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玩意兒說起來好像很玄,但有些人學語言就是很簡單。
李學武宿舍一大哥,苦於看片兒時沒有翻譯,即使有也差點兒意思,便自己找了本書自學。
嘿,要不怎麼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呢,努力加天賦,還真叫這大哥把日語學明白了。
每次宿舍集體“批判”島國動作片的時候,都是這大哥表演的時候。
那個翻譯真的是聲情並茂,傳音入神啊,比正經譯製片配的音傳神百倍不止。
就不說那些看韓劇把韓語學明白的妹子們了。
“嗨,我們閱覽室有中英文對照文件,慢慢看就會了”
李雪撇撇嘴說道:“淨騙人,二哥你嘴裡就不能有句真話?”
“哈哈哈哈”
李學武笑了一陣兒,帶着妹妹來到了年畫攤位前。
年畫對於四九城的老百姓來說可是過年不可缺少的節日元素。
這邊兒是哪兒啊,這兒可是琉璃廠啊,這兒可是文化人集中的地方啊。
左右街面兒上最多的就是文具商店和古玩字畫的店鋪。
所以這年畫也是風格迥異,各有千秋。
不用懷疑現在這破門板搭起來的攤位上是否有精品,嘿,現在你在街上逛,有可能遇見某位後世畫作能過億的大家,其作品也能在店鋪和攤位上找到。
李學武現在看的就是一副岳飛的畫。
年畫上岳飛騎在馬上,馬前張保、馬後王橫各拿兵器,護衛於岳飛前後。
年畫屬於工筆畫風格,人物逼真,造型威武,顏色鮮豔。
老彪子打小兒就喜歡這玩意兒的,以前一起逛街也都是看看,過過眼癮。
今年幾人都說要在倒座房過年,李學武便想着把倒座房的年畫也買了。
“這個多少錢?”
就見攤位後面的大爺豎起一根手指頭。
靠!
您怎麼也給我來這套啊。
李學武覺得這個手勢很熟悉啊,不是吳處長化了妝來找後賬來了吧。
“一分錢啊,得嘞,都給我吧,包圓兒了”
“哈哈哈哈”
李學武的話惹得周圍人哈哈大笑,看着李學武的穿着還以爲是個有身份的主兒,沒想到也是個壞小子。
“爺們兒,大過年的跟我逗殼子是吧,一分錢連料錢都躉不回來啊,這可是手工畫的”
“呵呵呵呵”
李學武見大爺認真了,便笑着說道:“誰知您那根手指代表多少啊,萬一要是一塊錢呢,哈哈哈”
“得了吧,你就是壞”
大爺將岳飛的這張年畫卷起來問道:“還要別的嗎?”
李學武看了看桌案上的年畫,挑了一副金童抱魚的,又挑了一副年年有魚的。
“得嘞,收您三毛錢”
大爺把年畫卷了,接了李學武的錢,又把畫卷遞給了李學武。
就這樣,李學武帶着李雪買了年畫,紅紙,大紅燈籠等過年用的東西。
豌豆黃、驢打滾、艾窩窩、豆汁、焦圈等小吃也把李雪的肚子撐起來了。
等出來的時候又見路邊有賣玩具的,李雪主動拉着李學武停了下來。
“二哥,李姝的大鯉魚不愛玩兒了,再買個禁得住摔的吧”
李學武胳膊下面夾着紅紙,手裡拎着燈籠,實在是不願意再買了。
“鐵的都禁不住她摔,買啥的?”
李雪指着放在地上的木馬道:“買這個吧”
李學武看了看這個木馬,陷入了沉思。
“妹子,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兒?”
“什麼?”
“咱姥爺可就是木匠啊”
“……”
只見李雪紅着臉站起身急速地往出走,好像走得快了,離開了這兒就不用尷尬了。
“哈哈哈哈哈”
李雪被自己二哥笑了一道兒,就連爆肚王都不叫自己二哥吃了。
最後在信遠齋買了一些蜜餞,兩兄妹這才往回走。
到車邊的時候,黃毛那夥兒人早走了。
跟看車子的大爺遞了票,又把手裡的東西放進後座艙,這才舒了一口氣往家裡趕。
看着後座艙滿滿登登的好玩意兒,李雪笑着說道:“要是每個週末都這樣就好了”
“呵呵呵”
李學武笑問道:“那你每個週末都能期末考個全年級第一嗎?”
“怎麼可能”
李雪緊緊着鼻子說道:“一個學期只有一個期末,怎麼可能週週都有呢”
“就是啊,每一年都只有一個春節,怎麼可能週週都置辦年貨呢”
“二哥你這麼能說怎麼還沒有對象呢?”
李學武氣笑道:“玩不起了是吧?”
兩人說說笑笑回了四合院。
見車進了衚衕,小燕兒離老遠就幫着李學武把西院兒的大門打開了。
等李學武進了院又要關上。
“不用關,我一會兒還得出去”
小燕兒見李學武說了,便把門口的大門敞開了。
有二爺這會兒在店裡盯着,於麗和小燕都出來幫着李學武往下卸貨。
李雪則是抱着自己的玩具盒和鞋盒先回了家。
等李學武收拾完車上的東西,拎着菸袋和父母的鞋盒進屋的時候,李雪正挨劉茵的訓呢。
“你瞅瞅,這都買的啥,這玩意兒就那麼好?你二哥的錢是大風颳來的啊”
“這是幹啥呢?”
李學武把手裡的東西放在了北屋炕上,看着有些蔫吧的李雪和炕上的劉茵,定是說李雪那民族娃娃呢。
李雪也是想着炫耀一下的,沒想到一問這價錢,卻是讓老孃發了火。
“奶奶,這是給您買的菸袋鍋子,您瞧瞧”
說着話,李學武把手裡的菸袋鍋子遞給了正扶着李姝的老太太。
老太太笑着把李姝交給了劉茵,接過孫子給買的菸袋鍋。
這剛打開還不覺得,就是菸嘴兒好罷了。
可把這菸袋鍋子全抽出來纔看見這杆鍋子的不凡來。
“沒少花錢吧,還知道買白銅的”
“呵呵呵呵”
李學武笑了笑,很明智的沒有說出價錢。
“黃銅的抽着有股子銅味兒,您早先跟我說過”
老太太笑着點點頭,看着手裡這杆比自己壞了的那杆還長的煙桿。
“得了,孫子給買的,就不問價錢了,呵呵”
李學武點了點那煙口袋說道:“奶,這口袋您可得精心着點兒”
就說了這麼一句,隨後便拿起李姝要夠的鞋盒子遞給劉茵道:“這是給您買的鞋”
劉茵驚喜地看着兒子,隨後就被李姝掀開的鞋盒子裡的皮鞋驚訝到了。
“這……買這麼好的鞋做什麼,工資漲了也不能這麼花啊,不過日子了啊”
李學武沒有管老孃的嘮叨,拿起炕上的鞋盒走到堂屋,對着坐在椅子上的李順說道:“爸,給您買了雙鞋,您試試”
說着話,李學武蹲下身子就要幫着李順脫鞋。
李順本來還想着端着父親的架子說李學武兩句的,可見二兒子蹲下身子幫自己換鞋,猛地嗓子哽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那我自己換”
李學武已經幫着李順把腳上的棉鞋脫了下來,拿起鞋盒裡的皮鞋就穿在了李順的腳上。
李順見兒子不說話,便由着李學武了。
等換好了鞋,李學武站起身,對着李順說道:“爸,你站起身試試合不合適”。
“挺合適的”
見李順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劉茵也知道老伴兒有些磨不開面子了。
便也下了地勸道:“孩子讓你試試,你就試試,咋這麼犟呢”
李順沒辦法,只能站起身走了兩步。
“挺好的,不擠腳”
劉茵笑看着李順穿着皮鞋在屋裡走,道:“還真是立正,這回可牛了,都穿皮鞋了”
李順走了兩圈兒便坐回椅子上準備把鞋脫了。
“就穿着唄”
“穿什麼,這麼好的鞋哪能這麼穿”
李順回了兒子一句,隨後便由着劉茵幫着換了鞋。
這會兒李雪拿着劉茵的鞋盒過來了,主動幫着劉茵換了鞋。
李學武知道妹妹這是在積極表現呢,所以也就笑着站在一邊看着。
劉茵也是笑着對李雪說道:“還是媽的老姑娘心疼媽媽啊”
“呵呵呵呵”
李學武的笑讓李雪有些臉紅,但還是扶着母親站起來試了試鞋子。
“真軟,看這鞋面兒真是亮啊”
劉茵誇了一句,隨即擡頭問道:“你爸一雙,我一雙,李雪一雙,你今天花了多少錢啊”
李學武可不敢跟母親報賬,如果說了實話,母親都能走着去店裡把鞋退了。
“沒多少,這不是過年了嘛,您二老跟我費心了”
“嗯嗯”
劉茵點着頭說道:“這話聽着順耳”
李學武趁着這會兒功夫趕緊脫身。
“媽,我還得出去拜訪個朋友去,晚點兒回來啊”
“回來吃飯嗎?”
這倒不是劉茵要拉着李學武回家裡吃飯,而是問李學武吃飯前回不回得來。
“到時候再說,不會太晚”
說着話,李學武人已經出了門。
走到倒座房就見於麗正把李學武買回來的年貨往東屋收拾呢。
“嫂子,收拾完來後院幫我收拾一下,我一會兒得走”
李學武說了這麼一句便又往後院去了。
於麗也沒怎麼注意李學武的話,這邊剛把燈籠、鞭炮啥的歸置好,便往後院兒來幫李學武收拾屋子了。
剛一進屋就見李學武已經換了轉業回來的那一身兒舊軍裝。
“這是要幹嘛去?”
李學武這會兒正對着鏡子收拾自己的衣服。
“約個朋友,離這兒不遠,說是練練摔跤”
於麗見屋裡是上午收拾的,也不亂啊,可這壞人說了,就得來唄。
上前幫着李學武把衣服捋了捋。
“你就是吃飽了撐的,摔跤不疼啊”
“呵呵呵”
李學武看着於麗一副管家婆的模樣,笑着說道:“高手過招,點到爲止,還能下死手啊”。
解釋了一句,隨後指了指書桌上的鞋盒子說道:“給你買的,試試合適不”。
“啥呀?”
於麗沒想到這人還真給自己買了東西,看着像是一雙鞋,但還是不由得問了一句。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李學武收拾好了衣服,轉身就要往出走。
於麗走到書桌前打開盒子,就見一雙黑亮的矮跟兒皮鞋放在盒子中。
“呀~是皮鞋!”
這個時候沒有一個女人能抵擋得了皮鞋的誘惑。
如果有,那就一定是你得不到的女人。
於麗擡起頭驚訝地看向李學武,問道:“是給我買的?”
李學武回身笑道:“那還能是給我買的?”
“你就壞~”
於麗走過來撲到了李學武的懷裡。
這還是於麗第一次在白天敢這麼跟李學武親近呢。
李學武笑呵呵地拍了拍於麗的背部說道:“小年兒了回家看看,就用我給你那錢”。
“不用了,那是給你買補品的錢”
李學武也怕白紗窗簾擋不住視線,拍了拍於麗的肩膀道:“回頭兒我再給你”
說着話,李學武走到玄關門口穿了黃膠鞋。
“晚上別帶我的飯了,說不定幾點呢”
“學武”
於麗走上前幾步,摟着李學武的腦袋就親了一口。
李學武倒是很意外於麗的主動,笑着迴應了。
過了一會兒,兩人都是有些喘息着分開。
“你試試鞋,鞋碼應該對,我得趕時間,不然一會兒黑天了”
看着李學武出了門,於麗當然知道李學武知道自己的鞋碼。
就是沒有設備,不然李學武都能幫着於麗做出一個私人定製的鞋墊兒來。
8號技師的腳……
李學武剛開着車出了西院,就見秦淮茹帶着棒梗進了衚衕。
把車往出開了開,到了這娘倆兒身邊踩住了剎車問道:“你們娘倆兒這是幹嘛去了?”
秦淮茹看着李學武穿着軍大衣,像是要出門的樣子,便拉着要摸車的棒梗往後退了退。
“這不是要過年了嘛,帶他出去轉轉,你這是要幹嘛去?”
李學武回身從後座艙掩護着拿出了鞋盒,然後轉身遞給了秦淮茹。
“東四六條有個朋友約我去練摔跤,這是你託我買的鞋,看看合不合適”
秦淮茹看着手裡的鞋盒愣了一下,自己什麼時候託他買鞋了。
可聽兒子驚呼了一聲:“武叔你要去摔跤?帶着我唄”。
這才明白是李學武的託詞,實際上是送自己的鞋子。
“去什麼去,你武叔去摔跤,你也摔啊?”
棒梗拉着吉普車的門把手央求着母親說道:“我想學摔跤啊”
秦淮茹臉上的表情正開心着,哪裡能管得住棒梗。
李學武笑着對大肥臉問道:“你學摔跤幹嘛呀?”
棒梗對着李學武說道:“老有高年級的欺負我……”
棒梗的話還沒說完,秦淮茹就像護雞仔的母雞一樣,緊張地問道:“誰欺負你了?你怎麼不告訴老師呢?再開學我……”
看着秦淮茹的樣子,棒梗都有些緊張了。
“哎哎哎”
李學武打斷了秦淮茹的話,道:“男孩子可不能用你那招兒啊,還不養壞了?”
說了秦淮茹一句,李學武對着棒梗說道:“跟我去玩兒可以,但是學不學得到不一定,再一個,不許欺負人知道嗎?”
“知道了武叔”
棒梗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李學武。
李學武對着棒梗一擺手道:“傻愣着幹嘛?上車啊?”
“哎!”
棒梗樂得蹦高兒高兒,繞過車頭便上了吉普車。
“學武”
秦淮茹倒不是不放心棒梗跟着李學武,擔心的是棒梗給李學武添麻煩。
以前還不覺得,在招待所學習和實習了這麼長時間,對於李學武身份的認知越來越清晰。
對於李學武的感情也有了機關的那種味道。
李學武倒是沒在意,而是揹着棒梗跟秦淮茹眨了眨眼睛,道:“晚上甭留他的飯了啊,跟我在外面吃了”
說了這句話,李學武便開着車出了衚衕,往東四六條去了。
秦淮茹看着棒梗咋呼着跟李學武說說笑笑的,只覺得自己心裡酸。
秦淮茹也知道家裡兩個女人是養不出男子漢的,可條件就這樣,還能有啥招兒。
現在看着棒梗跟李學武相處得還算好,越發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不提李學武對自己的幫助和安排,就說對棒梗吧。
自從跟着婆婆口中的“李二疤瘌”“混”了以後,棒梗倒是讓她省心了。
說來也是奇怪了,李學武還不跟傻柱對棒梗那種好呢,傻柱對棒梗百依百順的。
可李學武呢,又是嚇唬又是訓斥的,時不時地還壞自己兒子一下。
忽悠兒子那更是常事兒,可棒梗就是跟着李學武要好。
就是覺得李學武比傻柱要爺們兒,在家裡也常說爺們兒得跟李學武那樣的。
棒梗個小孩子知道什麼是爺們兒啊,可不就是誰好跟着誰學啊。
要是棒梗也有爸爸,也不至於學着李學武去。
秦淮茹拿着手裡的鞋盒望着衚衕口好一會兒。
心裡也是想了很多,包括跟李學武的關係,包括棒梗的懂事兒,包括現在自己的獨立和改變。
李學武從家走後劉茵便開始拷問李雪了。
“你二哥到底花了多少錢?你們中午在哪吃的?是不是帶你下館子去了?看看你嘴裡的酒味兒”
劉茵點着李雪的額頭說道:“你二哥可是分家出去自己過去了,就指着工資攢老婆本兒呢,可禁不住你咔嗤啊”
被老孃逼問着,沒有經驗的李雪只能把自己二哥賣了。
在說了買鞋的錢後,又說道:“中午沒下館子,是在一個阿姨家吃的”
劉茵這會兒正想着再說說買鞋的事兒呢,可突然聽到中午在一個“阿姨”家裡吃的,便頓住了話頭,轉而問道:“什麼阿姨?”
李雪回想了一下上午的神奇經歷,道:“就是住在一個有保衛的大院兒裡,又住在大院兒裡的小院兒裡”
李雪越說劉茵和李順等人越迷糊。
“什麼大院兒小院兒的,這什麼地方啊?”
李雪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在一個有服務人員和保衛的院子裡,丁阿姨家住的是二層小樓兒”
劉茵疑問道:“服務人員?保衛?幾家住啊?”
“哎呀,就丁阿姨一家啊”
李雪點頭道:“就她們自己家住,她們家還有汽車,我二哥的汽車就是顧叔叔給的”。
“嗯?”
李順皺着眉頭問道:“學武不是說車是廢品公司撥過來的嗎?”
“好像不是”
李雪搖着頭說道:“那車的車牌都是顧叔叔的,今天在王府井商場門口遇見的丁阿姨”
李雪從頭開始講述了今天跟着自己二哥去顧家做客的經歷。
李家衆人聽着一個個人名,一件件與自己生活相區別的事物,還有李雪說的,那個家宴。
尤其是李雪說了顧寧可能是自己二哥的對象,還有自己二哥都管丁阿姨叫媽了。
“這孩子”
劉茵抱怨了一句,隨後說道:“有了對象怎麼不說啊,這都改口了,還沒見親家呢,這叫什麼事兒啊,這不是叫人家說咱們失禮了嘛”
李順則還是皺着眉頭想着李雪說的這顧家的環境。
從李雪的表述中,李順還是能聽出些不對來,但是沒有當着劉茵說。
“等學武回來再問問吧,許是孩子有自己的想法”
劉茵見李順這麼說了,只能暫時放下,可時不時往外看一眼的動作還是暴露了劉茵的擔心。
“那個顧寧長得怎麼樣?”
李雪見老孃又將目光看向自己,知道自己二哥這四個玩具和皮鞋不是白拿的。
“嗯……”
李雪想了一下顧寧的相貌,然後說道:“很高的,快到我二哥耳朵那麼高了”
“然後呢?”
李雪點點頭說道:“長得挺好看的額,瓜子臉,大眼睛,雙眼皮兒”
李雪也是沒接觸過形容人的問題,可不像院裡這些老太太。
詞彙一定比不上李雪,可要說形容人那是類比加比喻,修辭手法叫文學家都汗顏。
聽着閨女的形容,劉茵也是跟小貓撓心似的,拉着李雪小聲問道:“比你大嫂呢?”
“嗯?”
李雪瞪大雙眼看着自己母親,這是能比的嗎?
地獄模式?
看了看在南屋看書的大嫂,李雪也是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回道:“好看的多”
“嗯”
現在劉茵滿意了,就是嘛,形容不出來可以比一比嘛。
李雪小聲說道:“可隨和了,不愛說話,大高個兒,穿着妮子大衣,可立正了”
“嗯嗯”
劉茵現在更滿意了,用正常的聲音問道:“知道他們家都是幹什麼的嗎?”
李雪皺着眉頭想了想說道:“服務人員管丁阿姨叫丁編輯,那應該是個編輯吧?”
“你這孩子”
劉茵笑着對李雪說道:“編輯還能是什麼?其他人呢?”
李雪回答道:“顧寧和她嫂子都是醫生,我聽我哥叫了,那個……”
李雪遲疑了一陣兒,搖着頭說道:“顧叔叔是做什麼的我不知道”
僅僅李雪說的這些就夠李家衆人想象的了。
“你看着他們倆是在處對象嗎?”
李雪搖了搖頭,道:“我不會看”
劉茵埋怨道:“你這孩子,不是挺聰明的嘛,就是兩人說話啊,拉手啊”
“怎麼可能”
李雪搖着頭說道:“我出來時問我二哥了,我二哥說還不算是”。
“哎呀~”
劉茵哀嘆一聲,道:“你說這老二吧,要找對象非得在歲數小的時候找,亂七八糟的一大堆,可到了正經年齡了吧,又開始犯難”
老太太把李姝放進悠車子裡,慢慢推着、哄着。
“等孩子回來再問吧,現在着急也沒用,二小子是個主意正的,可別誤了事兒”
聽老太太說了一句,劉茵也不再說這件事兒。
倒是李雪解放了。
見母親不再問自己,立馬抱着四個娃娃要往出走。
“幹啥去?”
劉茵見閨女又要走,便開口問了一句。
李雪回頭道:“我把娃娃放到我二哥家去,放咱家我怕李姝摔了”
“真當寶了似的”
劉茵笑着對閨女說道:“去吧”。
李雪應了一聲便往後院去了。
剛一進屋就見閆解成的媳婦兒拿着個鞋盒往出走。
“嫂子”
李雪打了聲招呼,隨即看了看於麗手裡的鞋盒。
有點眼熟啊。
於麗見李雪看過來,有些不自然地說道:“來你二哥這兒玩兒啊,你待着吧,我回了”
說這話,於麗趕緊跟李雪錯了一個身子出了門。
李雪抱着自己的娃娃回頭看了看於麗,疑惑地嘀咕道:“心虛什麼呀?”
嘀咕了這麼一句,便進了屋,將自己的娃娃藏在了李學武客廳的茶櫃裡。
於麗這邊拿着手裡的鞋盒像是拿着燒紅的蜂窩煤似的。
本來她是想着先放到李學武的鞋櫃裡的,等着晚點兒再來拿。
可剛準備放,就見李雪進來了,只好拿着鞋盒出來了。
頗爲不自在的是,被李雪盯了那麼一下,好像一直有人盯着自己似的。
嘿,要不怎麼說巧兒她媽給巧兒開門,巧到家了。
於麗剛一進月亮門就見秦淮茹從三門進來了。
巧合的是兩人手裡都拿着鞋盒子,看包裝不說相似吧,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現在兩人都在往中院走,兩人住的又是緊挨着,所以院裡的氣氛尷尬極了。
“秦姐”
“哎,收拾後院去了啊?”
“是,剛收拾完”
“得,你忙吧”
“好”
兩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看對方手裡的東西,也都沒有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於麗進了雨水的屋,秦淮茹回了自己家。
於麗一進屋便將鞋盒子放到了牀底下,又覺得不保險,又將鞋盒子放在了櫃子裡。
挪挪竄竄的,總覺得不安穩,最後鞋盒子又回到了牀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