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跟他開玩笑呢
剛跟着李學武出了董文學的辦公室就遇見付斌走過來,身後還跟着一個二十多歲穿着筆挺中山裝的青年。
看面相跟付斌有些相像,都是闊眉國字臉兒,正是現在最招人稀罕的臉型,完全就是照着晚七點新聞那個主持人的標準長的。
那青年見了李學武,也是一眼就認出了李學武是誰,因爲都知道保衛處之虎的臉上有個疤瘌。
付斌見兩人從董文學辦公室出來, 笑眯眯地打了聲招呼道:“許主任不常來我們保衛處啊”
徐斯年也是個妙人,打着哈哈道:“我倒是想來了,也得倒出功夫來呀,你們明年的行政預算又被打回來了,這不是找董副處長和預算報超了的保衛科李科長商量呢嘛”
徐斯年說着話,又對着付斌身後的青年笑着點點頭。
付斌看了看徐斯年和身後人的互動,然後對着李學武說道:“該怎麼報就怎麼報,別的科室預算可以打折扣,你們保衛科的預算我說的, 不許打折扣,預算打折扣,工作怎麼做?”
這話既是給徐斯年聽的,又是給李學武聽的。
給徐斯年聽是因爲這個事情他也知道,每個部門的領導都不願意自己管理的部門預算少了,雖然跟李學武要起貓膩,但是護犢子的名聲必須要。
說給李學武則是在敲打李學武,我在預算上這麼支持你,伱的工作要是打了折扣,那我收拾你,你是不是就沒話說?
要不怎麼說人不可一日無權呢,週日的時候付斌還是個沒有牙齒的老虎,跟誰都是笑眯眯的,一副退居山林的樣子, 現在按了副假牙就開始嘯傲山林了。
“是,處長, 我也是這麼堅持的,要是工作做到位了,給同志們的辦案經費和福利要不到位,到時候鬧起來這不是打您的臉嘛”
李學武現在也是火力全開,你付斌按着我的腦袋給我帶個緊箍咒,那我擡手就給你一大嘴巴,然後把鬧事槍懟到你喉嚨眼兒裡。
徐斯年站在中間聽着保衛處現在最牛掰的兩個人在這兒掰手腕,冷汗都要下來了。
臥槽,你們打傷打死的別帶上我啊,我就是一路人啊。
李學武兩人雖然都說的是維護保衛處的話,都是對付徐斯年的話,可明白的人都知道,這裡面跟徐斯年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就是付斌跟李學武在鬥法。
徐斯年現在的心情就很複雜,心裡暗暗發誓後半輩兒都不來保衛處了,太特麼危險了。
“我說付處長、李科長,欺負人是吧,見我們辦公室就我老將一個兒,你們這倆人打我一個是吧,這樣,你等我回去叫人的”
這一頓插科打諢算是把付斌和李學武之間的刀光劍影打散了, 要不怎麼說徐斯年是老狐狸呢,藉着這句玩笑話就要走人。
還是付斌沉穩地笑了笑說道:“我聽說海波昨晚請你們吃飯了?”
這話卻像是定身術一樣把徐斯年釘在了原地。
這該怎麼理解呢?
不滿意?那爲什麼叫海波而不是叫付海波呢?
這不是明擺着說付海波有跟他關係好嘛。
那滿意?那爲什麼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這不是當婊子還立個牌坊嘛!
證明自己不護短,不照顧自己侄子?
徐斯年看了看付海波,見他表情沒什麼變化,又看了看付斌,想要看看這老王八蛋耍什麼花招兒。
付斌以前辦事兒還算是個人物,這臨退休了怎麼淨出昏招兒呢?
要是這麼做,徐斯年可就不拿付斌當回事兒了。
什麼花招兒徐斯年都不怕,因爲徐斯年混跡職場這麼多年還沒有被人帶到坑裡呢!
除了李學武!
這小王八蛋忒下作,不是自己不機警,是這小子太狡猾。
付斌瞪了身後的侄子一眼道:“淨整這些歪門邪道的,最看不上的就是你這樣的,該幹嘛幹嘛去”
付海波看了看李學武,像是要認清李學武的臉似的,然後沒說一句話調頭走了。
李學武和徐斯年看着付斌發火也是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付斌到底什麼意思。
直到付海波下了樓,付斌才嘆了一口氣說道:“想進步想瘋了,學武啊,你是好樣的,不要學他”
繼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道:“酒桌上要是能成事兒,那咱們見天兒地喝大酒得了,他再敢在咱們廠組織酒場,你就帶人把他們抓了,就按擾亂治安條例,我說的!”
說着話,付斌轉身進了自己辦公室,留下徐斯年對着李學武擠眉弄眼。
待兩人走下樓梯到了樓門前,徐斯年才小聲說道:“付處長給你唱了一齣兒《轅門斬子》啊,你覺得唱得怎麼樣?”
李學武“嘿嘿嘿”地壞笑道:“嗨,那還說啥了,噴吐有力,言之鑿鑿,理直氣壯啊”
李學武挑着眉毛對着樓上示意了一下,又說道:“尤其是最後那一聲“嘎調”拔地而起,直衝雲天,尖銳凌厲,勢不可擋,表現了自己執法如山、不徇私情的堅定意志”
徐斯年吊着眼睛看了看李學武道:“我算是發現了,你們這些能寫作的是真幾把能扯啊”
“就丫一掩人耳目、即當又立都能讓你說出這麼多花兒來!”
李學武懟了懟徐斯年的肚皮道:“您老哥唱得這齣兒《空城計》也不錯啊,吐字行腔大氣,聲韻和諧典雅;曲調高音透亮、低音穩健;節奏錯落有致、跌宕起伏”
徐斯年擺擺手說道:“哥哥服了,你放心,哥哥永遠站在你這邊兒”
李學武笑着說道:“我從不懷疑咱哥倆兒感情,跟誰我都敢這麼說”
徐斯年笑着拍了拍李學武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樣子,然後好像不經意間地問道:“上次說的那個證明找到了嗎?”
李學武裝傻充愣地問道:“什麼證明啊?”
徐斯年“哈哈哈”地乾笑了兩聲然後說道:“沒啥,你忘了就算了,先這麼着,我先回去了,還有事兒呢”
李學武走了兩步說道:“我送送你唄?”
徐斯年哪敢讓李學武送,讓他送的不是進去了就是被崩了,擺擺手道:“都是特麼兄弟,甭來這套了”說着話就出了保衛處的門。
李學武則是站在門廳裡看着徐斯年進了主辦公樓纔回了一樓的保衛科。
路過治安股和保衛股的時候把韓雅婷和韓戰叫了過來。
一進屋李學武便開口問道:“治安股最近接到的報案多嗎?”
韓雅婷不知道李學武爲什麼這麼問,但還是回答道:“還算是正常啊,每週都還是那麼些的案子,沒感覺多啊”
李學武皺着眉頭再次問道:“派處所來協調詢問的多嗎?”
韓雅婷點頭道:“這倒是不少,有些工人家裡孩子皮的,在街上惹禍的,派處所會往咱們這兒打電話叫家長”
“偷盜、搶劫什麼的有嗎?”
韓雅婷不知道李學武怎麼了,怎麼淨問這些嚴重的問題。
但見李學武的態度很嚴肅,所以很是正式地回答道:“沒有,咱們治安股沒有接到這類案件”
李學武點點頭,對着韓戰問道:“巡邏隊呢?有沒有遇到什麼情況?”
韓戰看了看李學武說道:“我這邊可就多了,現在晚上這羣小崽子也不消停,人一多也不怕咱們,要不是咱們帶着槍我估計咱們得吃虧”
李學武皺着眉頭看了看韓戰道:“給你個任務,讓保衛給我打聽一下現在咱們工人居住區都是哪些人比較起刺兒,有特殊情況的更好,記住了,不要打草驚蛇,找穩當人去辦”
韓戰點頭出去辦事去了,李學武對着韓雅婷說道:“楊廠長到車間檢查工作,有工人反映說城裡的居住區發生偷盜,有人回家遭遇了搶劫,還有女同志說街道不安全”
韓雅婷皺着眉頭問道:“可是我們沒有接到這樣的案子啊”
李學武敲了敲桌面說道:“我昨天回家就遇到了,多虧是我,不然咱們廠的工人要吃虧”
“啊?”
韓雅婷也很吃驚這是真的,不由得驚訝出聲。
李學武皺着眉頭道:“這是咱們的工作沒做到位,雖說這種事情應該先報給當地派處所,但是咱們工人遭受了危險咱們不知道,這就是咱們的失職了”
“這樣,你去廠廣播站,擬一條消息,就說保衛處嚴厲打擊治安犯罪,請廣大工人同志提供線索,這樣的消息每天一條,實時更新你們接到多少條案件彙報,多少條線索,查了多少,確定了多少,抓捕了多少”
“科長,這可是個麻煩事兒”
“麻煩也得做”
越是危機越是要佔領輿論的高地,李學武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現在自己是在明,哪可能不呼風喚雨的。
“明白了科長,我這就去做”
下午李學武剛從辦公室的牀上起來就聽見廠廣播站傳來了清脆悅耳的女廣播員的聲音,而且是連播了三遍。
重要的話說三遍難道現在就有了?
忙了一會兒李學武叫上魏同去了廠後勤的汽修廠,保衛科的兩臺車全部改裝完成。
“科長,我準備下午就開展人車同步訓練”
李學武點點頭道:“可以,是要好好練練,把輕機槍掛上去,執勤,抓捕,搜捕,行動間跳車、上車都要練”
魏同點點頭道:“領了車我們就練”
李學武指了指212吉普車道:“這個也開去,兩部車上都有電臺,再結合步話機,你要做到對護衛隊如指臂使”
魏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車我們開走了您開什麼”
李學武拍了拍魏同的肩膀道:“這是指揮車,我開它幹嘛,公車必須公用,這是保衛科的原則,也是我的底線”
魏同敬禮道:“是”
李學武拉開212的車門子說道:“不僅僅是卡車要訓練行進間上下車,吉普車也要,指揮車隨時變行動車輛”
甩上車門子,李學武指着魏同道:“現在咱們保衛科有三臺機動車了,執勤條件有多牛掰你們也都看見了,要是拉胯,我可就難堪了”
魏同再次保證道:“隊員們的素質不低,缺的就是經驗,現在開始學,保證快速學好”
李學武看了看已經維修完的自己的威利斯,對着魏同道:“裝備都做好了嘛?”
魏同點頭道:“中午領回來的,隊員們穿新衣服都很高興”
李學武嚴肅地對魏同說道:“穿新衣就得有新茂,可千萬別走老路”
“是”
“去吧,把車開走吧”
魏同走後李學武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威利斯。
其實這車現在的保有量和使用量還是很高的,原因就是運輸大隊長給留下了很多,畢竟後來米國給蔣隊長支援了大量的米式裝備。
再一個就是米國在朝戰的時候又給貢獻了不少,所以很多單位都在用這個車。
京城廠針對這款車也進行了仿製,但遺憾的是仿製的不完全,只仿製了前進擋,倒車擋沒仿製出來,所以那款車很遺憾地只能前進。
這聽着雖然是個笑話,但是確確實實地反映出了現在咱們的工業水平。
張師傅見李學武相中着這輛吉普車,也是笑呵呵地站在邊兒上給介紹道:“沒啥大事兒,水箱裂紋了,我給你補了一下,輪胎啥的我也都給你換了新的”
“就是這軟頂實在找不着材料了,還是勞保廠那邊找的最厚實的棉布給你做了一個,其他零件兒什麼的我就不跟你叨叨了,你也不認識”
李學武笑着坐上了車試了試,嘿,還真不算窄吧,李學武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坐在裡面很是寬敞。
當然了,舒適度上就不能有什麼過多的要求了。
這車最有意思的是前風擋可以向前放倒,全車還沒有車門,只有一個圓弧狀的缺口,既方便上下車,又減輕了自重。
但注重機動性能的同時放棄了保暖,大冬天的人員在車上過於暴露,這也導致了李學武可能得穿着大棉襖開這個車,或者等到天暖和了再開。
威利斯吉普裝用2211毫升發動機,最大功率44千瓦(60匹),這個功率最直觀的印象就是把輪胎卸下去可以當火車頭用。
當然了,就是這麼一說,你要真較真兒讓它拖着幾十節車廂跑,那純屬扯淡。
至於說李學武敢不敢開着這個車上街,那是完全沒有這個顧慮的,且不說李學武的身份,就是顧參給帶來的這個車牌子,即使明年這個時候李學武也敢開。
“行,謝謝張師傅了,那個費用清單呢?”
李學武對這車很滿意,便擡頭對着張師傅問費用清單。
張師傅轉身從鐵皮櫃子上拿出一張紙遞給李學武,道:“您還真是有原則,看看吧,費用都在上面了”
李學武看了看清單,攏共才30多塊錢,李學武擡頭問道:“您沒幫我省錢吧,哈哈哈”
張師傅見李學武的話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便也開着玩笑說道:“咋了?嫌少啊,嫌少我再給你加點兒,呵呵呵,又沒大事兒,這還是我多加了3塊錢的油漆費了呢,但可沒糟踐,都給你噴車上了”
李學武看了看噴塗了新油漆的車體,點點頭道:“那就辛苦您了,車我就開走了啊”
說笑了兩句,李學武打着了火,開着這臺十多年前的吉普車出了汽修廠。
把車停在保衛科的車庫裡,因爲這邊的車庫連着暖氣,和小車隊一樣,冬天不用熱車。
又去了財務科按照清單交了費用。
馮娟見李學武來繳費,看了看李學武手裡的單子道:“您這夠能折騰的啊,先前做暖氣來繳費,現在又是修車來繳費,越整越大啊”
李學武掏出錢遞給馮娟,道:“我一老領導的車,我說咱們汽修廠修得好,就拖到這邊兒來了,來,給你錢”
馮娟笑着抿了抿嘴收了李學武的錢,又給李學武開了票。
李學武從財務出來也沒回辦公樓,直接去招待所看了看。
這竇師傅還真能耐,接了這麼個工程還真找來了人。
李學武看着招待所的工地上得有四五十號人在忙活,見李學武來了,竇師傅和許寧都走了過來。
李學武笑着對許寧說道:“許所長,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算是燒旺了啊”
許寧笑着給李學武和竇師傅點了煙,然後說道:“嗨,還不全是您的支持啊,怎麼樣?進去看看去啊?”
李學武擺擺手說道“你說說就行了,我這還有事兒”
許寧見李學武不願進去,想想裡面灰突突的便也沒再讓,而是給李學武介紹了一個大概情況。
“所有樓層的電網和管網全都重新改了,現在正清理牆面兒呢,今天預計能清完,明天開始刷牆”
“進度這麼快?”李學武也是有點兒驚訝了,要是照這麼幹,一週還不全都完活兒了啊。
竇師傅笑着說道:“這都是大開大合的活兒,只要人多就行了,後面的就要慢了,像是傢俱,窗框等,都需要老木匠來做,新手兒做不得”
李學武點點頭道:“那也夠快的了,了不得啊”
竇師傅笑得眯了眯眼睛道:“您信任我,給我介紹了一這麼大的活兒,我當然得用心了”
這邊說着話,那邊又有人喊許寧了,李學武沒讓許寧在這兒陪着自己,而是擺手道:“趕緊忙你的去,我就是來看看”
許寧還有事兒,便對着李學武說道:“服務人員都在小禮堂那邊培訓,我得過去看看,您在這兒看着吧”
送走了許寧,竇師傅將鑰匙遞給李學武說道:“週日還真就沒收拾完,週一又忙活了半天兒,煙囪重新修了,竈臺新砌的,暖氣我試了試,漏水的地方給修好了,不知住不住,水我又給放了,不然怕凍”
李學武點頭道:“還真是麻煩您了,您給算算,我西院的工程加上那個院兒的,一共多少錢?”
竇師傅不好意思地說道:“不着急,您先花着吧”
李學武笑道:“我這有呢,您這帶人幹活兒,可別拖欠,您給我報個數兒”
竇師傅心裡早就有數,見李學武說了,便笑着道:“那就謝謝您嘞,這樣吧,您再給我500塊錢得了”
說着話還擺擺手強調道:“可沒多要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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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學武知道沒多要,從兜裡掏出錢數了數就給了竇師傅。
“我都懷疑您少要了呢,哈哈哈”
竇師傅見有了錢,也是笑着說道:“您給我介紹一這麼大的工程,我咋好意思跟您多要錢啊,那不成了狼心狗肺了嘛”
李學武彈了彈菸灰道:“得嘞,我的上一筆賬清了,我再跟您說一活兒”
竇師傅“哎呦”一聲就要掏李學武給的錢,邊掏邊說道:“您還有活兒怎麼不早說啊,這可不能先要您錢”
李學武把竇師傅的手按了回去道:“一碼是一碼的,不能叫您吃虧不是,是我們院兒的東跨院兒”
竇師傅疑惑地看向李學武,不知道李學武說的是什麼意思,這在李學武家做了將近一個月的活兒,那處四合院的格局他還是知道的,東院兒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李學武給竇師傅詳細地解釋了一下於麗的想法,也說了換土換磚的想法。
竇師傅點點頭道:“這沒問題,您想什麼時候開工啊?我這一時可倒不出手來了,我能找的人可都用在了這邊了”
像是下決心似的,又說道:“這邊要是撤人下來可就完不成進度了”
李學武點點頭,理解竇師傅的意思,便說道:“不着急,等這邊兒完事兒的,開春兒就行”
竇師傅這才笑着說道:“依着你們許所長的意思,這活兒還真得幹到開春兒以後了,呵呵呵”
李學武笑着指了指團結湖周圍說道:“說的是讓你做園林吧?”
“是,許所長的要求還挺高的,所以我的活兒能做到明年夏天了”
“好事兒啊”李學武笑着說道,又繼續解釋道:“東院的房子天暖了再蓋就行,不像我那西院兒着急經營用”
“您放心吧,地只要一解凍,我就去開工”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您也去過了,也不用再看地形,您給算算多少錢”
竇師傅心算了一下,道:“照你們院裡那個標準,全下來有個600多就夠用了”
“嗯嗯,行,那就這麼着,具體開工時間咱們再聯繫”
這竇師傅可是實打實地給了優惠了,現在蓋房子能有這個價兒的不多。
李學武跟竇師傅商量好了建房子的事兒,便回了辦公樓。
等到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李學武給董文學打了個電話說出外勤,便到了自行車存放處將自己的車子推到車庫掛在了吉普車的後面。
雖然李學武早有準備,又是棉帽子又是棉手悶子的,腿上還搭了一件兒大衣,但即使這樣開着吉普車到了海運路1號院時腿也被凍透了。
跳下車活動了一下,用手裡的鑰匙打開大鐵門,將車倒着進了院子,又關了大門,這纔開始打量起院子來。
怪不得竇師傅說收拾了一天半,原來院子裡也幫着收拾了。
原來大門口到別墅門口的磚路因爲多年沒人住已經坑坑窪窪的,現在也已經鋪平了。
別墅二層樓附着的爬山虎因爲多年沒人修理和收拾已經枯死了,竇師傅也都給清理了,現在看着這二層小別墅還真是乾淨了不老少。
李學武走上臺階看了看,別墅的門窗都被重新上了油漆,玻璃被映襯着也顯得亮了。
打開別墅的大門,西面兒的窗子映射進來微紅的陽光,照得客廳裡的灰塵都露出了原形。
長時間不住人的房子就是這樣,甭管多麼高級的房子,只要是空的時間長了都飛灰。
李學武踩着木地板往裡走,看着屋裡的擺設都還是上次來時的樣子,就連客廳角落裡的那架鋼琴都還是披着灰塵的樣子。
用腳垛了垛腳下的地板,也不知道是什麼木料的,這麼多年竟然沒有開裂,踩上去也沒有吱吱嘎嘎的聲音。
往左手邊的八角餐廳進來,餐廳的傢俱上也都是灰,再看廚房裡倒是有施工的痕跡。
靠近北面新搭起了竈臺和爐臺,暖氣爐子也被遷移到了這邊兒。
李學武倒是沒太在意這個,這邊的房子一時半會兒住不上,因爲離家裡太遠了。
後院的小窩雖然沒有這邊兒豪華,但是溫馨方便啊,要什麼有什麼。
天天姥爺給燒爐子,奶奶和閨女給看着家,屋裡的衛生現在於麗說了來給收拾。
衣服不說搶着洗吧,於麗看見了於麗洗,秦姐看見了秦姐洗,反正李學武脫下來的衣服莫名其妙地就被洗了掛在了晾衣繩上。
將廚房的門窗關嚴實了,又看了看樓上,除了落下的灰塵,其他還都是原樣。
李學武本就是懶惰的性格,這衛生是不會自己做的,等哪天抓了壯丁再說。
把車開出來鎖了大門,開着車就回了家。
等進了西院兒就見大姥正和二爺在往門臉兒房裡搬東西,有大姥做好的桌椅板凳,有大稱,還有一堆木頭板子。
“大姥,這是幹嘛呢?”
姥爺見李學武開車回來也沒驚訝,這米國鬼子的吉普車早先見得多了。
“老三說明天開業,我們把回收商店的東西倒騰過去”
說着話於麗端着一盆熱水走了過來,見李學武站在門臉兒房的後門口,有些臉紅地打了聲招呼。
李學武笑了笑沒吱聲,從後門進了門臉房。
這邊的屋子倒還寬敞,兩間房差不多四十多平米吧,後門在東南角,正門在正中間,都是雙開的。
屋子靠北牆大姥和二爺正忙活着釘裝貨架,貨架前面有一水泥磚砌的櫃檯,櫃檯下面有一溜兒的桌子。
因爲這邊是回收小物件兒的,或者值錢物件兒的,碎銅爛鐵的什麼的大件兒在大廳裡稱完就從左手邊的過道直接運到後院兒了。
從明天開始,這邊的回收商店一開張,那西院兒的大門就關起來了,只用做進出車輛使用。
有了這門臉兒房,二爺和大姥值班再也不用趴着倒座房的窗戶看着西院兒了,坐在屋裡就把廢品收了。
依着聞三兒的意思,這邊還會開展舊貨置換的經營活動,類似於委託商店,但又不是委託性質,而是自己收舊貨,自己賣舊貨。
以後別人把東西送過來不用等委託商店賣了再收錢,在這邊兒可以直接出手拿錢走人。
因爲聞三兒他們都有三輪車,所以還有接送貨物的服務。
聞三兒跟李學武說了這個事情,李學武的意思就是不收運輸費用,只要在回收商店裡出售或者購買的就包接送。
李學武的這個想法聞三兒倒是很支持的,現在他已經吃到先前那一撥回頭客的紅利,雖然現在貨物少了,但是聯繫還有。
這種看似賠本兒的做法恰恰能抓住回頭客。
貨主找聞三兒免費把東西送到店裡來,或者直接由聞三兒上門收了。
賣虧了算店裡的,跟貨主沒關係,這就是要鑽委託商店的空子。
李學武往裡走了走,見這邊的回收商店和西邊的兩間房還通着門,便想到了這是聞三兒要做兩手買賣呢。
這邊收舊貨,那邊賣舊貨,一進一出吃兩回。
左右看了看沒什麼需要自己擔心的也就轉身往回走,對正在拿着抹布擦櫃檯的於麗問道:“家搬完了?”
於麗笑着點點頭道:“中午三舅和彪子他們幫的忙,我去菜市場買了菜,今晚您在家吃嗎?”
李學武看於麗期盼的眼神點了點頭道:“在,帶我的飯吧,但是現在我得去看看朋友去”
說着話李學武出了屋往倒座房走,翻找了一陣兒找出前段時間爲了掩人耳目用的釣魚竿,這還是借東四六條衚衕丁師傅的呢,現在不用了得趕緊給人還回去。
這叫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拎着魚竿兒還不算,又拎了兩隻大肥兔子,這叫來而不往非禮也。
威利斯的座艙很小,後座就已經很擠吧了,更別提後備廂了,不能說很小吧,就是根本沒有。
但是後座是能收起來,李學武將魚竿和兩隻兔子扔進後座艙,上了車打着火了就往東四六條衚衕那邊兒趕。
這會兒還不是下班兒的點兒呢,所以大街上不算是人多,很好開,李學武倒是沒想着這丁師傅在不在家。
也是李學武回來這麼久都沒在這邊兒轉過的原因,不然準不會這麼冒冒失失地上門。
等到了上次停馬車的地方把車停了,拎着東西繞到正門前按了按門鈴。
丁師傅家有三個門,李學武找的是正門。
還別說,就門鈴這玩意兒一般人家兒還真就沒有。
不是安不起,而是用不上,因爲現在有幾個住這麼大院子的住戶啊?
雖說不算稀奇吧,但也不算多。
等了約有半分多鐘,這才從院裡傳來應門聲。
這裡有個講究,那就是你聽見敲門聲或者門鈴響了,不能在屋裡應門,那樣門外的人聽不見不說還不禮貌。
你得走到院子裡應門,一般就是李學武現在聽到的:“哎,來了”
主人迎客得打開門,跨出門檻子站在門外跟來客打千道禮,
當然了,現在不講究前朝那麼多禮數了,但這去別人家拜訪,主人還是要到門外來迎接的。
再一個就是不管這門是真關着還是虛掩着,來訪的客人萬萬沒有推門而入的道理。
有門鈴的按門鈴,沒有門鈴大就敲門上那怪獸含着的門環,千萬別見人家門虛掩着就推門而入了,忒沒禮貌。
君不見後世南鑼鼓巷那些私人的院落門口掛着{私人住宅,非請勿入}的提示,多寒磣啊。
再有一個記住了,門上這怪獸有名字,分樣式,你看這怪獸的樣式就知道這家兒主人的身份地位。
這門上的怪獸主要由兩部分組成,一是銜環的底座稱之爲輔首,剩下的圓環再熟悉不過,就是磕搭門用來提醒主人有客到訪的,輔首銜環的成語也是由此而來。
而輔首的形象幾乎都是傳說中的神獸爲原型,包括虎、螭、龜、蛇,以及最爲常見的饕鬄與椒圖以及瞠目張口的獅頭。
這些輔首除了有着神獸護宅的含義外,往往還彰顯了主人的身份與地位。
就像後世的機關人士坐奧迪A6,做生意的開寶馬,小資的開奔馳,愛洗浴的開凱迪拉克,意思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哎,現在丁師傅家門上的輔首就是興起於漢朝而盛行於明清的椒圖。
這椒圖是龍生九子傳說中的第九子,也就是老話兒講的小兒子。
因其性格孤僻,它的巢穴通常緊閉並非常排斥他人入內。
因此被人們選中以求平安,也同樣因爲它長相猙獰可怖又是龍神之子故又有辟邪之意。
李學武看了看門上已經有些泛着銅綠的椒圖和門環,想到這座宅在經歷了四九城這麼多次的動亂能保留到現在還真是幸運啊。
大門被拉開一半,從裡面露出一圓腦袋瓜,小臉兒不大,圓圓的,大眼睛,看着很帥氣的小夥子。
嘿,還真是李學武認識的,還就是很意外在這兒見到他。
這小子見着李學武也是很驚訝,條件反射的就要往後躲,可閃進門裡又覺得不對。
這不是大街上啊,這也不是交道口啊,自己怕什麼。
心理建設完,這圓頭圓腦的小夥子又用手抓着門打開半扇對着李學武問道:“你,你找誰啊?”
李學武眯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小子看了足足十幾秒,看得這小子直毛楞,這才撇着嘴說道:“你就這麼說話啊?去叫你家大人去”
看着李學武完全是不屑於跟自己說話的樣子,這小子也很不服氣,想要反駁兩句,但是想到面前這人的身份,又把腦袋縮了回去,往院裡跑着叫人去了。
這四九城的話斷句跟別的地方不一樣,有時候還吃字兒,後世說這是四九城的爺們兒懶,懶得都不行了,話都懶得說。
“去叫你家大人去”這句話李學武說出來,就不是每個字兒的音都一樣重。
“去叫”兩個字正常說,到“你”這兒就吃字兒了,不細聽聽不出來說沒說。
再到“家大人”三個字的時候就是重音了,代表這是一個名詞,就是你們家當家主事那個人。
到最後一個“去”字的時候就是輕音了,一般讀作“切”。
有明白的可以給配個音,這算是四九城說話的一個標誌,就解釋這麼一遍。
李學武拎着魚竿兒和兔子站在廣亮大門的臺階上等着,同時打量着這大門與自己所住四合院的不同。
其實差別還是很大的,臺基就要比李學武家的四合院大門要高,門口比較寬大敞亮,門扉開在門廳的中柱之間,大門檐村之下安裝雀替、三幅雲一類的裝飾。
這正常,因爲這是大學士的宅邸,李學武家那邊院子的大門是常見的蠻子門,門在外檐的柱子之間。
正打量着呢,丁師傅抱拳拱手連呼抱歉,再言失禮,將兩扇門都打開了,邁過門檻子對着李學武笑着說道:“實在抱歉,小輩兒失禮,怠慢了我兄弟了”
李學武兩手拎着的東西也被剛纔跟自己橫的那小子低眉順眼地接了過去。
這纔給李學武倒出手也給丁師傅回了一個傳統的拱手禮。
“丁老哥,我這次來是給您還魚竿兒來的,另一個就是前幾天上山了一趟,弄了兩隻兔子,給老哥嚐嚐鮮”
丁萬秋特別喜歡李學武身上這股子氣質,一見面兒就給人一種彪悍的匪氣,看着就是豪爽可交之人。
“哎,李老弟這是客氣啥,來來來,咱們屋裡嘮”
“哈哈哈”李學武跟着丁萬秋往院兒裡走,不是後院,進門就是中跨院兒,院子中間有一封閉式的花廳。
進了屋李學武才發現,這屋還真不小,地上鋪的是地磚,中間還扔着兩塊兒地墊子,周圍放着幾把椅子,弄得跟後世李學武看到過的拍片兒現場似的。
見李學武觀察着這間屋子,丁萬秋不好意思地介紹道:“不是老哥沒禮貌,這滿院子就這屋能耍開把式,還就這屋燒了地龍呢,所以我才帶你來這屋招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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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