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工委領導皺着眉頭：“應該是合理可靠的，這是他們按照比較科學的理論和標準設計的試驗。不過爲了更明確，我這裡可以找人確認一下。”
他皺眉頭的原因，不是因爲這個問題沒法解決，而是自己這下要變胖子了。
——古人云：食言而肥。
沒多久前還硬逼着高振東休了假，然後今天又得找他了，好在這個事情只是諮詢，打個電話的事兒，應該不會吃太胖。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高振東正坐在門口，烤着那個鐵皮筒子煤爐，曬着太陽，一邊喝茶，一邊拿着零食逗小當他們玩兒。
婁曉娥上課去了，他就自己在家找樂子。
小當雖然小，可還是賣力的推着幾個月的妹妹在院子裡溜達，車子是易中海找了幾個報廢軸承，在一個椅子的基礎上改的。
報廢軸承報廢的原因是磨損過度，但是當玩具那是依然能打，手上有幾個這玩意，你就是這一片孩子裡最靚的仔。
看着一個穿得圓滾滾的小女孩推着另外一個幾個月的小屁孩兒，雖然吃力但是很開心的樣子，高振東最見不得這個了，那還不得逗一逗。
聽見鈴聲，高振東哈哈一笑，把手上剩的零食往門口小桌子上一放，給孩子們說了聲自己拿，就進南屋去了。
這裡隔音效果非常好，外面什麼都聽不見。
接起電話，是防工委領導。
事情重要，領導顧不得還在開會，直接在會議室就把電話打過來了。
在電話裡，領導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問道：“我打電話，就是想問你兩個問題，第一，這個加速試驗的設計是否合理，第二，你對這個事情的建議。相關資料機要室的同志正在發給你的保密郵箱，你馬上看一看，給我一個回覆。回覆的時候直接向防工委話務室要xxx號電話。”
沒有程控交換機，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電話號碼，回電就是這麼麻煩。
高振東馬上答應下來，去收取郵件。
十來分鐘後，高振東看完了郵件，暗歎技術的慣性還是強大的，雖然出問題的這個裝藥不是原來他知道的那個，但是還是同樣的4號裝藥組分的問題。
他仔細的想了想，算了算，拿起電話撥了回去。
會議室內，領導正在向其他同志說明情況。
“剛纔我打電話這位同志，就是裝備加速試驗評估體系的創建者，對於這個試驗是否科學合理，他的判斷非常重要。同時，他也是一位含能材料方面專家，也許他有自己的看法。”
黑混-60，還有好幾種推進劑都是高振東搞的，說他不是含能材料方面的專家恐怕都沒人信。
總工知道他說的是誰，其他同志聞言，也輕鬆了一點，裝藥肯定是有問題，但是問題的嚴重程度的判斷，至少是有比較可靠的來源了。
這時候，會議室電話鈴響起來了，兩邊的電話都是受特殊保障的，接通率和接通速度自然超乎尋常。
防工委領導接起電話，這電話沒有免提，只能他聽，然後再轉述。
“領導，我看過試驗設計了，從理論上來說，沒有問題。”高振東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了過來，說話的內容，讓防工委領導這裡有一種靴子落地的感覺。
試驗設計沒問題，那裝藥就是真有問題了。
“謝謝你，振東，放假也把你拉出來幹活，辛苦了。對於這個事情，你的建議是什麼？”
高振東沒有停頓，顯然是已經想好了。
“我的建議，是對凡是含有重（2，2，2-三硝基乙醇縮甲醛），且與裝藥連通的空間內佈置有電路的彈藥，全面進行類似試驗，檢驗其可靠性。對於有問題的彈藥，該報廢報廢，該銷燬銷燬。”
4號藥問題的解決，最終是用其他組分將其替代後才解決的，可以想象，通過其他成分的輔助解決這個問題的難度可能很大。
經過領導的轉述，在場的人員雖然早有思想準備，可是高振東這個建議還是讓他們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動靜，可太大了。
好在相當一部分彈藥，是援助出去了，這個時候再想做什麼事情，也不合適了，剩下在國內的部分不太多，這時候本來就是156工程剛搞完，國內產能大爬坡大換代的時候，數量還不是很誇張。
只是要報廢的量，依然很大，這讓在場的同志都心疼不已。心疼歸心疼，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事情的輕重緩急在場的同志還是心裡有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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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東，你在含能材料方面也是有研究的，對於這批可能有問題的彈藥的處理方式，你有什麼看法或者建議？”
領導覺得高振東多多少少是有自己看法的，不是迷信，而是任何一個負責任的技術人員，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都會有自己的思考，不論這種思考是否合理可行。
果然不出他所料，高振東那邊接得很快，顯然是早有考慮。
“我是這麼考慮的，雖然含有重（2，2，2-三硝基乙醇縮甲醛）的彈藥，現在的故障表現形式是引信失效導致瞎火，但是誰也不能保證引信失效故障的表現形式就一定是瞎火，萬一是早炸、隨機發火等表現形式，那就會對我們的人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脅。”
考慮很周到，不愧是拿出過安全管理體系的人，始終把安全放在了第一位，領導對此很是欣慰。
“而且不同彈藥，因爲裝藥形式、組分佔比、電路結構和尺寸規格等原因，其失效時間是不一致的，不能因爲現在發現問題這種彈藥失效時間是6年以上，就貿然判斷其他彈藥的失效時間也是這麼長。綜上，我認爲這一批彈藥即使用於訓練消耗，也是有一定隱患的。”
高振東的聲音從話筒中繼續傳來，防工委領導點點頭，將他的話向其他同志進行了轉述。
現場所有同志都覺得這位同志的建議非常有道理，是把戰士們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來考慮的。
有的同志本來覺得可以先打一部分用於訓練，多少可以減少一點損失，現在一聽這話，也覺得這事兒好像不是那麼靠譜了，還好還好，有真正的專家諮詢意見。
“那看來只有一旦發現，全部銷燬了。”防工委領導嘆道。
彈藥的銷燬，一般來說最省錢的辦法就是一炸了之，或者往公海里一扔，掏彈藥裡面的炸藥這種事情，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那麼容易，危險，而且掏出來的炸藥也沒啥用處，這東西不是掏出來再裝回去那麼簡單。
如果只是爲了回收一個鐵殼子去做這些事情，那毫無疑問就有點兒脫褲子放屁了。
對面高振東的聲音傳來，卻是有些不同意見。
“領導，對於裝藥的回收，我還是有一些想法的，我在搞黑混-60的時候有一些相關的研究。我有一套工藝，可以回收裝藥裡的黑藥，回收後的黑藥不需要太多的處理，可以降級使用，用於起爆具、民用礦山、石油等行業還是沒問題的。只是這個辦法比較廢人工。”
這工藝其實不是高振東自己研究的，而是來自於他搞黑混-60的時候，找到的一篇發明專利，4號藥的具體名稱和黑混-60的配比，他就是通過這個專利反推出來的。
發明專利和實用新型專利、外觀專利不一樣，後兩者說得難聽點，在高振東穿越的那個時代，要多少有多少，其氾濫程度，已經到了評職稱都不怎麼認可的程度了，但發明專利不論是否實用，那得是實打實有技術含量的。
而這個發明專利，其實就是用於當年出問題那種裝藥的報廢回收，巧了麼不是。
大家一聽這個，可全都不困了。
如果說只是回收個鐵殼子沒什麼意義的話，回收黑藥的意義可就大了。這東西，它特麼的貴啊！
這裡說的黑藥，不是黑火藥，而是黑索金（RDX），這年頭，這東西可不便宜。
這樣算來，拆卸引信、回收黑藥、回收彈體，重新灌裝新藥，那可能省不少錢，至於廢人工這個事情，現在缺的是材料，哪怕是降級使用的黑索金，那也是很寶貴的材料，至於人工，那啥，還真不是太缺。
現場的同志除了部總工心裡有數之外，都詫異於電話對面這位同志技術之高深。
這位同志，可是一位真正的技術專家，一個電話過去，一封郵件一看，人家回覆過來的，有判斷、有建議、有方案，一整套下來，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那可太好了！你馬上把工藝文件發給我！我們這邊的同志們都等着呢。”
電話放下後，過了十來分鐘，機要室的同志拿着一份解密後打印的文件過來了，交給了領導。
領導掃了一眼，然後交給了發現問題的那幾位同志，他們本身也是含能材料方面的技術骨幹，找辦法可能一時間有點困難，但是判斷一個辦法可不可行，還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