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61年上班的第一天,高振東就接到十二機部的電話。
旋轉編碼器這玩意吧,不太好進口,乾脆,咱們自己幹吧,你說的,要搞找你,這不,我們這邊配套廠都選好了。
高振東對此還是比較喜聞樂見的,甚至他都不用去找資料,因爲旋轉編碼器這玩意吧,他拆過!
就在高振東放下電話一個小時左右,來人就來到了三分廠門口。
他們是從其他城市趕過來的,早上剛到的京城。
倒也不遠,常山光陽電子廠,雖然也是部直管的,但是規模和地位都和1274、1218這種廠子不一樣,級別要整整低一級。
要不是他們在常山,那趕過來的速度可沒這麼快,這年頭的交通可不是那麼太便利。
領頭的和三軋廠的廠長一個姓,也姓楊,不過他是總工而不是廠長。
一名光陽廠的年輕技術員一邊等在門口,一邊看着認真檢查證件的三分廠內保人員,小聲的對楊總道:“楊總,這地方怎麼檢查這麼嚴?我們去其他廠子,就沒見過幾個這麼麻煩的。”
“小點聲,人家這是京城大廠,有規定的,不知道的別瞎打聽。要沒部裡的介紹信,我估計我們今天就別想進這個大門。”楊總對年輕人輕聲道。
內保人員此時已經檢查完了幾個人的證件,很客氣的對幾人道:“幾位同志久等了,高總工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各位請跟我來。”
別的廠的內保可能有不太客氣的,但是三軋廠的例外,特別是三分廠,誰也不知道過來找人的是哪路神仙大佛,客氣點總沒錯。
而他這話聽在光陽廠的同志耳朵裡,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都打過招呼了還查這麼嚴,這四九城裡果然不一樣。
一邊跟着內保的同志往裡走,楊總工一邊叮囑廠裡的人:“你們進去了說話什麼的注意一點,別看這個地方是個分廠,可人家級別和我們廠一樣的。這位高總工又是部裡非常重視的專家,這次抽出時間專門指導我們搞新產品,你們要注意禮貌。”
技術人員裡年輕同志多,想來高總工這種比較上年紀的同志,還是不太喜歡太跳脫的,楊總工如是想。
三分廠的同志帶他們到高振東辦公室門口,就停住了,請他們自行進去,制度上有規定,高總工的辦公室不能隨便進。
幾個人帶着一點點忐忑走進辦公室,看見沙發上坐了一位年輕人,個子高大,面帶笑容。
可能也是來找高總工的,也可能是高總工的助手,這種專家,工作就是忙。
楊總一邊想,一邊開口打招呼:“同志你好,我們是十二機部常山光陽電子廠的,受部裡指派,來找高振東高總工,請問他在嘛?”
接下來的事情,讓光陽廠的同志瞠目結舌。
那位年輕人站起身,非常熱情的伸出手來:“光陽廠的同志?我就是高振東,你們好,你們好。”
這個事情讓光陽廠的同志都措手不及,感覺匪夷所思,全部愣在當場。
這就是高振東總工?這麼年輕?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名年輕同志甚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們廠子不是搞計算機這方向的,都沒上過高振東的課。
包括楊總在內,都以爲高振東是位多少上了點兒年紀的老專家,或者是中年人。
當看到面前這個看起來比自己廠裡來的年輕同志還要年輕的人,自我介紹說自己就是高振東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傻了。
從部裡對這個事情的重視,部裡的態度,以及進入三分廠的見聞,這個事情的技術含量來看,這就不應該啊。
這事兒放到高振東前世,多少能當次標題黨博點兒流量,“震驚!掌握如此技術的人,竟是……”
光陽廠的同志都陷入了沉默,好在楊總也是老同志了,久經風浪,很快就回過神來,伸出雙手。
“您好,高總!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在部裡接了任務就來了,來得匆忙,對於您的情況,瞭解不多,讓您見笑了。”
高振東也不以爲意,技術口和他初次見面的人,這個反應太正常了。
和光陽廠的同志一一握手,高振東招呼他們坐下。
他一邊泡茶,一邊笑道:“同志們來得很快啊,早上剛接到你們部裡電話。”
雖然可以叫分廠廠辦的同志來張羅,不過他還是習慣自己動手。說話也很客氣,都沒說“積極性很高啊”這種話,這話聽着有點兒領導評價下屬的意思,不合適。
其實細說起來,楊總還比他低半級,好像也勉強說得過去?
“我們部裡對這個事情很重視,這個器件,是可以填補傳感器空白的,我們能夠接到這個任務,也感到很光榮,所以同志們比較急切一點,昨晚就上火車了。”
常山坐火車到京城,不到300公里,不過這年頭的火車速度,懂的都懂,本來就快不起來,如果碰上一趟傳說中的管客,是能硬生生跑出30多公里的時速的。
前世一兩個小時就跑到的距離,這年頭叮鈴咣噹跑上大半個晚上,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把水都端到茶几上,高振東也坐了下來。
“想來各位同志都知道這次的目的,那我們也就不浪費時間了,直入正題吧。”
光陽廠的同志們大喜,紛紛應是,這位高總好啊,不繞彎子,不兜圈子,直接開幹。
“你們廠子原本是做什麼工作的?”高振東對於光陽廠,並不瞭解。
楊總把自己廠子介紹了一遍,光陽廠是做旋轉電位器的,上過中學物理的都見過滑動變阻器,旋轉電位器和這東西差不多,只是不是直線滑動,而是在電阻環上轉動調節阻值。
他們廠的另外一個產品是可變電容器,以空氣爲介質,通過改變兩組多層極片的投影重迭面積,來實現可變電容。
這兩種器件,都是電路里比較常見的,但是要說和旋轉編碼器有多大關係,嗯,都能旋轉,可能勉強扯得上吧。
高振東對此倒沒有什麼意見,既然十二機部選擇了光陽廠,那說明在十二機部通盤考慮下來,光陽廠應該是最合適的了。
“那對於旋轉編碼器,你們瞭解多少?”看看他們基礎如何。
“說實話,高總,我們對於旋轉編碼器的瞭解並不多,有所瞭解的,就是旋轉變壓器了,感覺難度比較大,特別是變送部分。”
高振東點點頭:“嗯,那東西的確比較困難,成本也高,我們不搞那個。”
這就超出了楊總他們的認知了,就連旋轉變壓器這東西,都是他們臨時抱佛腳瞭解的,畢竟國內沒得生產,也沒有這方面的任何資料。
他們想不到還有什麼方式能實現旋轉編碼。
見此情形,高振東干脆做個科普,也算是埋下點兒種子。
“最常見的編碼器除了你們剛纔說的旋轉變壓器之外,還有幾種,機械、磁性、電容、光電。”
這倒是比較容易理解,光聽名字就知道是用什麼原理的。
高振東又給他們介紹了這幾種旋轉編碼器的特點,。
機械的動作可靠,但是精度和速度都比較堪憂,精度如果上去了,那價格也是一樣蹭蹭漲,而且速度這個硬傷是先天的,沒救。
而且研究機械的旋轉編碼器,主力應該是搞機械的同志,十二機部倒騰這玩意沒意義。
磁性、電容、光電的幾種,優點倒是都比較一致,精度高、速度快,機械接觸部件少,耐磨損,而且各自有各自擅長的抗干擾場景。
“高總工,那我們是不是做電容的比較合適?我們廠有做可變電容器的經驗。”一名光陽廠的同志舉手問道。
高振東搖搖頭:“現階段,我不建議做電容和磁性,這兩種信號的讀取和解算,都有一點類似旋轉變壓器,有些麻煩。而且你們做可變電容的經驗,在這個事情上,有用,但用處不大。”
“高總工的意思,是做光電旋轉編碼器?”楊總道。
高振東點了點頭:“是的,光電旋轉編碼器有很多好處,結構簡單,加工製造容易,成本比較低廉,適用範圍廣,而且它的輸出天生就是數字脈衝,對於控制系統的讀取先天就是很方便的。”
高振東說起來倒是比較輕鬆,但是對於光陽廠的同志來說,已經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切都很新奇,原來還有這麼多門道。
記下來記下來,別的類型就算現在不做,日後沒準也能用得上。
楊總對於基本原理還是掌握很好的:“高總工,你說的這個光電編碼器,應該是通過光敏元件檢測光線的通斷來實現對旋轉狀態的識別?”
高振東道:“嗯,是的,我們剛開始搞,就搞一個多圈光電增量編碼器,或者叫光電相對編碼器就行,這個編碼器成本低、技術相對簡單,應用範圍也很廣,適合拿來打頭陣。”
這個名字又長,新概念又多,直接就把光陽廠的同志幹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