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高振東心裡有數,婁父也就不再提這個事情,轉而說起了婁守行的行蹤。
“你們大哥前不久和家裡聯繫了一次,你說的白嶺電子展9月2號開幕,他已經帶隊過去了,參加完這個展之後,他就會回來。你上次不是說了要他回來一次嘛。”
高振東點點頭:“嗯,那就行,這個展對於振興電產來說,還是比較有效的。”
這個時候的國際大型展會的宣傳效果,比日後的可強多了,不像高振東前世,一些曾經如日中天的大型電子遊戲展已經到了後繼無人,青黃不接,不得不停辦的地步。
——
星期一,高振東一上班,先辦的事情是接收人員,人員有兩批。
一批來自他的母校,五道口學院,一共三個人,兩男一女,都算是他的師弟師妹了,他們的關係是落在三軋廠三分廠的。
另外一批,則是防工委那邊送過來的,也是三個人,全是男的,畢業院校並不一樣,人員關係也是落在防工委那邊,高振東只負責用。
學生們的專業也很有意思,來自五道口的,清一色兒的自動化專業畢業,畢竟高振東出身自動化,他的老師找的也是這個專業的。
而來自防工委的就不一樣了,三個人沒一個是自動化專業畢業的,看來防工委那邊對於高振東招新的情況還是比較瞭解的,從專業角度來說,沒有扎堆兒的上,而是主打一個差異化。
這個年頭,孩子一旦去外地參加工作,就很難在短時間內再回家了,所以畢業這一次,基本上報到的時間都是給得比較足的,回去好好陪一陪家人。
下次再見,運氣好的半年一年,離得遠的,恐怕是除了結婚生子,短時間內是很難再見面了。
春運?這個年頭哪兒搞得起這個,別說日後那種十天內把幾億人運個來回的運量,就算這時候人還沒那麼多,打個一折,幾千萬人,也一樣是想都不要想。
這種量級的集中遷移,就算放到高振東前世,除了我們,換任何一個國家,結果都是立馬交通癱瘓,沒有第二種可能。
所以高振東在學生畢業的時候,給的時間都是統一的,8月15號報到,集中在這一天,高振東懶嘛,一天之內一勺燴了。
作爲三分廠的總工,這批天之驕子他還是要親自先見一見的,除了慣例的歡迎、鼓勵之外,高振東就只安排了一件事情。
——先由樑發明帶着他們在技術部門逛逛看看,熟悉一下情況,然後全部下到各個車間去輪輪崗,呆一個月再說。
雖然他們日後要乾的事情,和三分廠的具體某個車間關係可能不一定很大,但是必要的一線經歷,對他們有好處。
不一定需要他們學會這些車間的勞動生產技能,畢竟日後他們乾的事情大概率和這些車間沒有太大的關係,但是先去一線,感受感受氛圍,深入一下羣衆,還是很有必要的。
搞應用研究的,“接地氣”三個字非常必要,剛參加工作的同志,只想理論不考慮實際,鬧出笑話來的可不少見。
一上來就高高在上,日後再想沉下去,從思想上來說就難了,基礎沒打好,後面糾正起來代價就比較大。
學生們也沒什麼意見,鬥志昂揚的接受了安排。
這年頭,到哪兒參加工作不得勞動勞動,好多廠礦企業,都是草創階段,專業先放一邊,住着帳篷,先親自一磚一瓦的把廠建起來是常事。
像他們來到三分廠這種條件齊備,有宿舍住,有食堂吃,生產要素齊全,直接參加實際生產工作的,已經算是非常好的工作條件了。
至於他們這一個月不能參加具體工作,高振東還是等得起的,上高中頭兩週、上大學頭一個月左右還軍訓呢,也沒見得就耽誤學習了,磨刀不誤砍柴工嘛。
上午算得上大事兒的,就這一個,這回高振東手上的技術力量,越發的兵強馬壯了,畢竟原來三分廠的人,專業方向比較窄。
下午,高振東接待了一批來自京城工大的人。
主要是兩個人,一個是戴院長,一個是羅教授。
前者是來和高振東溝通有關上課的事情的,眼看就要到9月份,要開學了,能接收畢業生的同時,也就意味着開學了,新生要入學了。
不過高振東上的課,明顯不是新生能學的,高數都沒學過,學個毛的自動控制原理啊,天書聽過沒?
同理,數據結構也是,沒學過C語言,理論上倒是不耽誤數據結構的學習,但是對於數據結構的實踐,就比較麻煩了。
“高總,那這個課程安排,我們就這麼定了,如果你臨時有什麼工作導致上不了課也不用擔心,給我們通知一聲,我們做出對應調整就行,我們對於這方面已經有了預案和安排。”
戴院長知道以高振東的情況,那是很有可能突然有重要工作導致對課程產生影響的,爲了不耽誤學生學習,同時也減小高振東的壓力,提前做了對應安排。
高振東笑道:“我儘量不影響,如果萬一沒辦法,我會及時通知。”
戴院長又拿出一本紙殼殼:“高總工,這是你在我們學校的工作證,一來方便你工作和進出學校,二來你不是想自由閱覽我們的圖書館嘛,有這個就行。”
這種類似的東西,高振東有一堆,不過這個不太一樣,他美滋滋的接了過來。
對於教師、醫生等等職業,哪怕在高振東前世因爲某些原因爭議頗多,可是從骨子裡來說,國人對於這些職業還是普遍具有良好的印象和較高的評價的。
師者,傳道授業。
醫者,治病救人。
都是很美好的工作,之所以有時候罵得兇,大概也是出於最淳樸的期望吧。
所以對於自己能當上京城工大這種學校的教師,哪怕只是特聘的,他也頗爲自得。
戴院長辦完自己的事情,就和高振東先告辭了。
他和羅教授其實並不知道對方今天都要找高振東,還是在三分廠碰見的,他也知道估計羅教授要和高振東說的事情,自己是不方便聽的。
他們學校特殊,哪怕下面一個畢業生在做畢業設計,其手上的具體工作也不見得校長就能聽,所以辦完自己的事情就溜了。
羅教授看了戴院長和高振東的交流,這才知道高振東要去他們學校上課了,大爲高興。
能把這位給引進到學校裡,那以後有什麼事情可就更加方便了,學校領導有想法啊。
一箭雙鵰,不但得了金蛋,還把下金蛋的母雞也弄回來了。
他還興致勃勃的打聽了高振東要上的具體課程,直言若是自己有空,一定帶自己的學生去聽聽高振東的課。
羅教授心裡清楚,拋開實踐方面的東西不說,高振東的理論知識,是一定比自己要好的,聽聽他的課,對自己也有好處。
這倒不是他沒本事,而是時代的侷限性。
說完這個,羅教授說起了這次自己過來的主要目的。
“高總,是這麼個情況,我們按照你的指點,設計了高低壓原理的槍掛榴彈發射器,現在已經到了實彈試驗的階段了。”
高振東聞言還是很驚喜的,羅教授上次和自己交流,時間過去得並不太久,他們就已經進入到實彈試驗了。
這其中,高低壓原理簡單,高振東講解透徹等原因固然功不可沒,但是羅教授帶着學生們的不懈努力,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環。
既然進入實彈試驗,又來找自己,那估計是有什麼他們解決不了的問題發生了。
“這麼快?羅教授這工作進度喜人啊。”高振東高帽子先來上一頂,再說了,對方這進度,也的確當的起這個誇讚。
羅教授搖搖頭:“當不起高總誇獎啊,伱指點過的方面,做得還不錯,不過其他方面就很慚愧了,還是有點問題啊。”
說穿了就是高振東教過的會,沒教過的就抓瞎了,這也讓羅教授有點兒不好意思。
高振東笑道:“具體什麼情況,說來聽聽。”
“發射器和高低壓榴彈的形式設計我們都完成了,實彈試驗也搞過了,情況還可以,不論是重量、結構、射程、精度,都在部隊那邊認可的範圍內。就連他們特意要的曲射功能,也沒什麼問題。”
說起這些方面,羅教授還是很自得的,槍掛榴彈發射器的樣品進行試射之後,部隊那邊的代表就讚不絕口,非常符合他們的需求,把火力空白填補得妥妥的。
得益於高振東詳細的指點,這些方面做得都不錯,畢竟高振東只差把設計圖上的尺寸給標出來了,羅教授的團隊也不是傻子,拿着這些材料也搞得不錯。
“那就很好啊,槍掛榴彈主要的優勢和要求,就在這些地方,能填補班用槍械和攻堅火力之間火力空白就很好了。至於榴彈本身,反倒是比較簡單的。”
榴彈嘛,能炸就行。
高振東沒想到的是,他這話說出來,羅教授就更不好意思了。
“高總,你可能覺得榴彈很簡單,不過可能我們水平有限,問題就出在榴彈上了。”羅教授臉有點兒紅。
高振東有點兒詫異,不至於連個手榴彈都搞不好吧?
不過他想起上次自己給羅教授介紹高低壓發射原理時候的烏龍來,沒有多說,而是等着羅教授自己說。
畢竟上次那種“我以爲你懂,結果你不懂”的情況,說起來還真有點傷人。
羅教授沒有隱瞞,直接把問題說了出來:“按照你當時的想法,是要搞一個既能反輕裝甲,又能對敵步兵形成足夠打擊的多功能榴彈,我們試着設計了一型,實彈射擊成果不太理想。”
“那你們試驗下來,問題出在哪兒?”
“打人沒問題,破片有效殺傷範圍達到了十米,但是打裝甲跟撓癢癢一樣,破甲深度二十毫米都不到。”
這個年頭,還沒有“刮痧”的說法。
高振東皺起了眉頭,不至於啊,榴彈很簡單的,也是羅教授他們的本行。
所以上次自己就沒有顯擺,並沒有越俎代庖的把榴彈戰鬥部也給畫出來,主要是怕自己貽笑大方。
“羅教授,你們的戰鬥部設計圖方便給我看看嘛?”
羅教授點點頭,拿出一張圖紙遞給了高振東。
高振東一看就明白了,這問題的根子,和自己設計一次性火箭筒兼顧反步兵的時候,會造成穿深從600多下降到550一樣。
不過他是真沒有想到這個事情,羅教授他們是沒有相關研究的。
問題找到了,事情就好辦了。
“羅教授,你這個設計,是想用聚能破甲完成反輕裝甲任務,同時彈體周圍的預製破片或者鋼珠兼顧對人員的殺傷吧?”
“對,我們想着聚能破甲要求的是向內擠壓,那向外的衝擊波正好推動預製破片對人員造成殺傷,可以兩方兼顧。”
高振東笑了:“這個想法是沒錯的,不過這裡面其實有一個問題,預製破片是會對破甲深度產生很大影響的。”
羅教授懵了:“一個向內,一個向外,互不干涉,這也能產生影響?”
這就是聚能破甲有點反常識的地方了,這兩個向着完全不同方向的衝擊波,還真就能互相影響。
“羅教授,金屬破片的聲阻抗,是要高於炸藥的聲阻抗的,所以爆炸的衝擊波在破片處會發生反射,作用於藥型罩的壓垮和閉合,這會和原本的衝擊波相互迭加和影響,提高藥型罩的壓垮速度,進而提高射流速度。同時破片會增加裝藥邊界約束以及裝藥裝填比,進一步提高射流速度。”
這下子把羅教授他們給整不會了。
“高總,射流速度提高了還不好嗎?射流速度越高,破甲能力不是越強嘛?”
雖然不知道破片會造成射流速度提高,但是現在知道了,也覺得是好事啊。
但是高總既然說了這個問題,那可能就沒有這麼簡單,羅教授的一名學生及時“賣蠢”,避免羅教授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