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兒子的區別對待上面,劉海中最大的問題,是他從來沒認清楚他做錯了什麼。
打孩子並沒有什麼問題,
他錯就錯在區別對待,並且打了孩子以後,並沒有教他們因爲什麼錯了才捱打的。
可以說,劉海中把教徒弟的那套法子代入了父子關係裡。
這肯定是教不好的。
被溺愛的有恃無恐,
而被虐待的自然記恨。
日積月累,也就造成了目前這種狀況。
這也是老輩人讓子女學手藝,都不親自教的原因。
說是怕自己捨不得打,其實也有怕孩子記恨的原因在裡面。
劉海中聽媳婦說起家裡老二,也不由頭疼,他沉默着,臉色稍微有點陰沉。
半晌,他才自嘲的笑笑說道:“老二以爲外面千好萬好,只要能幹活,就能養活他自己,成家立業,養家餬口。
讓他出去試試吧!
將來要是不行,總歸還是回來的。
他那個性格,就是嘴兇,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還處處跟光齊比。
別的不說,上學我總對他們一樣的供吧?
老大從進學到中專畢業,一點沒讓我煩心。
老二老三呢?
他們讓老子操了多少心?
不是老師叫家長,就是別人家上門告狀。
敢惹事,又沒本事消事。
離了老子,他們還養家餬口?
姥姥,有沒有本事成家都兩說。
讓他出去吃點苦,他就知道家裡好了。”
劉海中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但話語裡的父子情感,雖然不多,卻也是有。
而在閆家,卻又是另一種說法。
閆埠貴算的賬,一般人都看不懂。
閆家除了上學的孩子,是沒有孩子能在家吃閒飯的。
就像畢業的閆解放,現在也是每天出去找點零工乾乾。
閆埠貴也在喝酒,不過他這個喝酒,跟劉海中的光明正大就不同了。
劉海中是想喝就喝,感覺沒菜下酒,就會讓他媳婦整一碟子炒雞蛋,而且不讓老二老三碰。
在劉海中來說,這也是老派的手藝人思想,有手藝的,就該吃香喝辣。
而沒手藝的吃糠咽菜,也沒人可憐他們。
想要吃香喝辣,就把自己變得優秀。
所以說,劉海中錯就錯在他是以一直教徒弟的辦法,來教自己的兩個孩子。
但血脈親情,光有教訓,沒有親情教導,這就有點過分了。
特別是在孩子沒分辨是非的能力情況下,就這院子裡這種風氣,孩子想好也難。
而閆家,在閆埠貴眼裡,就只是算賬。
也就是在他眼裡,只有利弊二字。
閆埠貴的喝酒,有點偷偷摸摸。
一碟小鹹菜,一瓶出場了多少回的酒。
也就是打開酒瓶,能聞到點酒味而已。
按照閆埠貴說法,就是閆家的一切都是公平的。
所以吃飯吃菜也是,誰要多夾一筷子,肯定是讓閆埠貴批評幾句。
閆埠貴比較“好”的一點在於,他把全家的利益一致化了。
也就是他是以全家的名義,要求某個孩子做什麼事。
閆埠貴抿了一口酒,夾起一根鹹菜,小小的咬了一口,一臉享受。
他對着正在打掃的楊瑞華笑道:“今天解放幾點鐘起來的?”
楊瑞華白了閆埠貴一眼,從口袋掏出幾張毛票拍在了桌面上。
楊瑞華沒好氣的說道:“二子昨兒個去車站搬了一晚上大包,得了一塊二,
來回坐公交花了一毛六,在外面吃了個早飯,花了一毛二。
交給我八毛。
還有一毛多錢,他自個留着了。
我說老閆,人家子女等工作,都是天天跑街道跑得勤快。
就你當個沒事人似的,你這樣像話麼?”
“你啊,就是不會算計。
就像解放就算進廠了,也就是學徒工,一個月十多塊。
到時能交咱們多少錢?
像現在這樣,他一天交八毛,一個月就是二十四塊,他自己身上還能留個幾毛。
伱看他現在不也乾的一頭勁麼!
我早就問過陳五了,像他們這種去車站的零工,只要有活幹,夜班,就沒低於過一塊五的。
有時候碰到大活,還能掙個兩三塊。
解放那個混小子,精着呢。
也就你,他說什麼,你信什麼。”
楊瑞華聞言,白了閆埠貴一眼說道:“人家都爲子女謀劃,恨不得把能找的關係全找了,就想着給孩子找個工作。
你倒好,盡算這些小賬。
你好意思?”
閆埠貴咧嘴笑了起來,搖頭晃腦道:“你懂什麼?我這是教他們自立。
咱們生他們養他們,沒費功夫?
養他們這麼大,還什麼都指望我們。
四個孩子,那我倆得累死掉。
你說去街道找,他們自己不能去問問?
去的勤快一點,人家看他們眼熟了,有工作總會想起他們。
路就在那兒,他們也都知道,就是自己不去走,怪誰?”
什麼事閆埠貴都能找出道理來,關鍵楊瑞華就信他的這些歪門邪道。
楊瑞華聞言點點頭說道:“是這個道理,我十一二歲上街賣花,也那樣過來了。
現在孩子啊,就是好日子過多了,不知道以前多苦。
真該像街道宣傳的那樣,讓他們去鄉下過兩天苦日子。
等會解放回來我就說說他,讓他去街道多跑跑。”
“那是,咱們當年過得什麼日子?
吃了上頓沒下頓,
出門一趟,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回家都兩說。
再說要是我去了,總不能空着手去吧?
身上香菸得準備一包吧?
要是正好有工作在那,人家給了咱家,咱們總要拎兩瓶酒去意思一下吧?
還欠了多大的人情似的。
讓解放去就沒事了,街道給他們安排工作,本來就是街道的責任。
他一個小年輕,不知道那些人情世故,人家也不會跟他計較。
咱們家四個孩子,真像老劉似的,爲了安排個工作,就花大幾百,
那咱們倆得累死。
關鍵工作有好有壞,他們要計較起來,還是怪到我們頭上。……”
“要是那些零活天天有的幹就好了,按照你說的,一天一塊五,一個月也四十多塊錢呢。”楊瑞華卻是想到了別的。
“嗤,要真天天有零活,誰還上班啊?”閆埠貴嘲笑着他媳婦的傻,卻是又抿一口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