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悅乃是皇后嫡出,在公主中是排名最大的一個,也是最爲尊貴的一個。
因年幼便被疾病折磨,西涼陛下很是寵愛,皇后膝下有兩個皇子,只有這一個公主,這個公主還是因爲她身子未調養好而落了疾病,十幾年未得一見,自是十分想念。
只是這皇宮之中,念着她的到底是少數,不然她已經在衆人的視線中淡出了十三年,這想要送去和親的人怎生就偏偏點到了她頭上,那些個郡主不也是千金之子?
微微頭望向那天空中的碧藍,慕容悅心中嘆了一口氣,那自由,總是像那水中的月亮,只能看着,羨慕着,卻總是撈不着。
她自是不相信那欽天監所說的大劫來臨,而是是將心思注意到了這次提前回宮的事情上。那所謂的大劫若真是她換了身體活下來的話,那也算是大福了,反倒是這次有預謀的回宮更像是劫難。
“小姐,我們該走了,斐將軍和顧將軍在外面等您。”伊然推開門走進來立在慕容悅後面,溫和說道。
慕容悅的心跳了那麼兩下,回頭仔細的看着伊然,耳邊回想起昨日雪山老頭的話,“伊然是你親自在那些賊人的手中搶回來的,你當她是姐妹待着,她也是將你作唯一的主子,感情深厚,我也是將你們兩人當做孫女般在養,那深宮之中,師傅只念着你們兩人平安。”
那話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慕容悅卻清楚他的意思,她離宮這麼多年,宮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誰會護着她,誰會說給她使絆子,也不清楚,到底伊然只是一個婢女,她們相依長大,伊然不會害她,但卻不得不防止有人來害伊然,還得兩人小心。
若是在前世,慕容悅只會覺得這雪山老頭廢話太多,或者根本就是太過寵愛伊然,可現在,還沒有進宮便有人算計到她頭上了,打着想念她的旗子要她回去,連欽天監的卜卦都不顧,找個勉強的理由搪塞過去,這一回,可真是坎坷的。
風呼呼的涌進來,將門窗颳得錚錚作響,慕容悅卻是沒有半點反應。
昨日,她的本意是想要留下來的,反正她都賴了這麼幾日,再賴幾日也是未嘗不可,可雪山老頭卻是告訴她,提議讓她去北國和親的,竟是她的親生祖母,當朝太后的動作。她可以拖着,甚至可以藉着病體不回去,反正她善變那兩人也是知道的,可是那斐長恆是她表哥,若是沒有接到她回去,自是挨罰的,這對她那個名義上的皇兄將來繼位也是平白添了麻煩。
伊然提醒了一句慕容悅,便安安靜靜的立在一旁,儼然是名門大家裡訓練出來的奴婢。
慕容悅盯着窗外看久了,臉色晦暗不明,伊然只能看見一個側臉,等得很是不悅,臉色一沉,上前將門窗一關,“帕裡”一聲響將慕容悅驚醒,愣愣的聽着伊然冷聲訓斥:“不就是去個皇宮,你至於像是上刀山下火海一樣的麼?瞧你那臉色,忽明忽暗的,不知道
的還以爲爺爺將一個氣度非凡的天家公主硬生生給養成了個沒出息的。何況又不是爺爺將你趕出去的,是你自己當着那斐長恆顧子辰的面說今兒個要走的,現在這一幅要死要活的摸樣你是要作給誰看?”
等着伊然罵完,慕容悅苦笑不得的看着她,牽過她的手低沉道:“伊然,你知道我許多事情都不記得了,這次回宮,我……”
“我什麼我?難道那勞什子的記憶沒了,你的信心就沒了麼?以前你下山去做了多少禍害人的事情,我可是都記得的,你不記得我來給你記着,又有什麼好怕的?”伊然傲然的揚了揚下巴,冷笑道。
我自是不怕,可是我卻不想讓你跟着我去,若是出了事,雪山來頭誰來給他養老?
慕容悅的這份心思從雪山老頭叮囑她要照顧些伊然就知道了,伊然雖然是她搶回來的,可是卻是跟着雪山老頭信,這麼多年的爺爺叫下來,感情哪會淺,她對這個萬般護着她的女子好感也是倍加,怎麼捨得讓她去接觸那麼多齷蹉。
見着慕容悅低了頭不說話,伊然是完全惱了。
她雖是出生卑微,但是慕容悅將她接過來卻完全沒有什麼門第之見,後來知道慕容悅貴爲公主之後,慕容悅更是對她說,她們倆個是姐妹,不是主子跟奴才,這份情誼使得她們在後來的日子裡處得更好,慕容悅是個桀驁不馴的,帶着伊然也是個傲氣的性子,如何能容得她一直敬佩的慕容悅這般頹廢,簡直就是沒出息!
乾脆的撥了慕容悅頭上的金簪,抵着她的脖子譏諷道:“你若是沒這個膽子,那便死了罷,這樣不用去宮裡了,也省得丟了我原來小姐的臉!”
慕容悅正沉思着要不要將伊然帶回去冒些險,突然一股冷意襲來,再聽着伊然的話,昂起頭看着她,這樣的性子怎能在那陰森的地方活下去,正要開口訓斥,只見伊然的眼淚如落豆子般的砸下來,撇開脖間的簪子,起身拭了她的眼淚,好笑道:“剛剛還罵我罵得起勁,這會又哭下來了,怎的變臉變得這般快?”
伊然擡手用力的打掉慕容悅的手,連帶着帕子都飛落在地上,嘟着嘴瞪眼道:“不要你給我擦。”
“好吧,那我就不擦了。”慕容悅一頓,將手收了回去,和顏悅色說着,也沒有去理那落地的帕子。
伊然是比慕容悅小一歲,如今也才十三,雖是聰慧,但那是對外人,如今正對慕容悅急着呢,聞言眼淚蓄在眼眶中,越發委屈的看着慕容悅。
瓜子臉,柳葉眉,大眼睛,嬌巧鼻,櫻桃脣,因着練武的原因,伊然的容顏上有着一抹英姿颯爽的感覺,身量也比同齡女子要高些,慕容悅雖也練武,幼時到底是虧了身子,養了許多才養好,這回與伊然站在一起,竟是差不多高。
兩人對峙了半刻,慕容悅敗下陣來柔聲道:“好了,你也別生氣了,我多待了會,只不過想些事情罷了,就你
想得多,還以爲我是怯弱了,這一股子火都對着我發了,我都沒惱你,你卻先惱起我來了……”
湊近伊然的身邊,將她的帕子拿出來擦拭着她面頰上的淚笑道:“你這副性子,我真不知道是該將你帶去宮裡還是不帶,你也是知道,宮裡比不得外面恣意瀟灑,更何況我這一次回去,怕也是多災多難的。”
伊然身子一震,那委屈的神情立刻變成了堅毅,二話不說擋着慕容悅的阻攔跪了下去,定定道:“小姐,伊然是你救的,咱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闖禍,許許多多的事情都是一起的,爺爺雖說是收了我幫你,可是也是真疼我的,伊然也知道,小姐在擔心我,害怕我有個不測,可是,小姐怎麼不想想,小姐不記得事情了,武功即便有內力,也是需要重新練的,若是伊然這個時候離開,小姐一人獨自去那皇宮該有多麼遭罪?小姐,你聽我的,不要丟下伊然,伊然爲了保護好小姐也是保護好自己的。”
慕容悅嘆了聲氣,不知道是感慨還是無奈,扶了伊然起來,輕聲細語道:“我是怕到時候我嫁去了北國,師傅沒人照料罷了,你要知道,北國路途遙遠……”
“只要小姐不願嫁,奴婢就是拼了命也會將小姐帶出來!要是願意嫁,爺爺也只會祝福小姐而已。”伊然卻是再一次的打斷了慕容悅的話,眉宇間閃過一絲冷冽,“再說,要照料爺爺,也得是我們兩個一起,一個人只是讓爺爺感傷而已。”
這話說的也沒錯,兩人在雪山老頭面前晃悠了,驟然少了一個人,更容易引起思念。
慕容悅只得點頭,心頭卻閃過無數思緒,如伊然所說,她不願意的,誰也不能勉強了她,只是現在,她羽翼未豐,去找樓閣,又該以何種身份去?這都是一種煩惱。
兩人收拾包袱準備推門而出的時候,慕容悅突地拉住伊然,淡淡道:“皇宮中,我不知道要待多久,但是絕待不了太久,你在人前守着禮儀就夠了,在私下你不要自稱奴婢,我聽着心裡怪不舒服的。”
伊然一愣,也不推脫,嬉笑道:“你這腦子裡雖是不記得我,但是心裡到底也是念着我被委屈了啊。”
“是是是,委屈我們的小伊然了!”慕容悅拉開房門,斜睨她一眼,牽起脣戲謔道。
門外,斐長恆和顧子辰見慕容悅出來,眼中皆閃過一抹喜色。
迎接長公主回宮,這差事不好也不壞,只是這位正主長公主的性子卻是個難以捉摸的,任他們兩人見過古怪的人多了去了,但也沒見着這般脾氣善變的!
兩人穿着整齊的立在院門口,卻不敢上前去,怕顯得這行動是盼着這位長公主離開,惹她不悅,雖說缺了禮儀,但是雪山前輩也說了,這雪山之上,無需宮廷禮儀。
“快些走吧,別留久了又哭着不願離開,我可是不想見到一個紅屁股猴!”躺椅上躺着的人視線轉了過來,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