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青年,雙眉斜飛入鬢,臉白驚人,腰畔上的劍鞘十分講究,裹着厚絨。
黑色勁裝,繫着花色斑爛的大披氈。致使在月光和火光掩映中,他的影子比他的人碩大三倍。
仔細看去,他只是一個很冷、很瘦、很伶仃的年輕人,予人也是很瘦、很冷、很伶仃的感覺。
再看個仔細,原來他也不甚高大,只是因爲站在椅子上,所以一時纔看不出來。
那人冷哼道:“你看什麼!?”
冷血道:“我不認識你。”
那人道:“我認得你;你是冷血。”
冷血道:“既然我不認識你,你沒理由要殺我。”
那人道:“老虎搏鹿之時,梅花鹿也不認識那位虎大爺。”
馬爾、寇樑剛纔死裡逃生,看清楚來人,驚叫道:
“他是冷鬥兒。”
“‘鐵裙神魔’冷鬥兒!”
聽了這名字,冷血倒是納悶。
“他並沒有穿裙子。”
馬爾道:“那是他的披風,他在披風飛舞出腿出劍,使敵人如罩裙中,避無可避。”
寇樑道:“他還有個哥哥,在傅宗書手上當將軍,叫做“神鴉將軍”冷呼兒,兩兄弟魚肉百姓,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冷鬥兒雙眉一剔,怒道:“胡說,我哥哥是我哥哥,我是我!怎麼人們老是把哥哥的賬往弟弟頭上栽。!”
冷血道:“好,你哥哥的事,不關我事,不過咱們往昔無冤近日無仇,你爲什麼要殺我?”
冷鬥兒尚未答話,愛喜已說:“他是爲了我,是我叫他來殺你的。”
冷血登時說不下去。
馬爾不屑的道:“冷鬥兒這種人也會爲人賣命!?”
“不爲人,但可以爲了女人。”冷鬥兒滋滋味味的說,“她已給我玩了一次,她還值得一玩再玩,所以總得要付點代價。”
“還有一個原因,”冷鬥兒說,“我姓冷,你也姓冷,我們都在江湖上闖蕩,我們之中只能活一個,不然,我就不叫冷鬥兒。”
冷血喃喃地道:“幸好我姓冷,要是姓李姓張姓王,天天非都得鬥個你死我活不可了。”
冷鬥兒剔眉怒叱:“冷血,今天不是你倒,就是──”
噌的一聲,冷血已拔劍。
劍抵在冷鬥兒咽喉上。
然後一字一字說了兩個字:
“你倒。”再一字一字一字的說了三個字,“不是我。”
冷鬥兒蒼白的臉己掙紅了。
他咬牙切齒,迸出三個字:
“我不服!”
“好,”冷血道,“你不服,我要你服。”
“霍”的一聲,劍自冷鬥兒喉上疾收,他把劍插在桌上。
劍柄兀自嗡動不已。
冷血手上已沒了劍。
冷鬥兒馬上拔劍。
冷血也拔劍。
他拔的不是自己的劍。
而是冷鬥兒的劍。
兩人左、右手爭拔一劍,騰出來的手已對拆了七招。
七招過後,冷鬥兒陡然頓住。
臉如死色。
他的咽喉又給劍尖抵住。
他自己的劍。
這時,全場都靜了下來,鴉雀無聲。
冷血峻的問:“你,服不服?”
冷鬥兒搖頭。
就算他的喉嚨抵住了鋒利的劍,他仍是搖得那麼用力,以致脖子上多了兩道深深的血痕。
血水淌落。
滲溼了劍鋒。
“奪”的一聲,劍飛摜而出,穿過柱子。那把劍的劍穗兀自在冷月下顫動不己。
冷血空手對着冷鬥兒。
冷鬥兒呆了一呆。
只不過是呆了一呆。
馬上,他就化作一片雲。
飛雲。
飛卷的彩雲。
他在飛旋中出腿。
冷血望定着他。
望定着炫目的飛雲。
然後出掌。
五指緊駢,掌如劍。
“掌劍”。
這一劍,格在對方足尖上,登登二聲,冷鬥兒靴尖彈出兩柄利刃,同時折斷。
冷鬥兒像一塊大雲般飛起。
冷血的掌發出了劍光、陡追而起,
冷鬥兒落在柱後,拔劍,急刺。
冷血之“劍掌”頓也不頓,哧地刺穿了巨柱,抵住冷鬥兒喉核上。
這時,冷鬥兒刺出的劍,離冷血胸膛約莫還有四寸。
冷血頓住。
冷鬥兒的劍也沒再往前刺。
“我說過,要打下去,”冷血冷冷地道:“是你倒,不是我倒。”
冷鬥兒開始淌汗。
他聽到自己體內彷彿有什麼東西給擊碎了、摧毀了。
冷血緩緩的拔出了手掌,五隻手指,一隻一隻的放鬆開來,他輕甩指尖沾血,向愛喜道:“你不必再找人來殺我了。能答應你這樣做的,也不見得能殺得了我……”
愛喜鄙夷的瞄了臉無人色的冷鬥兒,道:“他是殺不了你。可是總有人殺得了你。”
只聽一聲狂吼,冷鬥兒的劍(本來離冷血只有四寸,冷血收回了劍掌,可是他並沒有收回劍鋒),已刺向冷血。
噗嗤一聲,刺中了。
刺進去了。
冷鬥兒喜極大呼道:“你狠?你狠!?你夠我狠!我說過,不是你倒,就是我倒──”
所以他就倒下了。
仰天倒地。
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