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癲氣煞。
他幾乎沒躍起來三丈高。
“難道我會親手殺我的女兒不成!?”他咆哮狂吼,“難道我會爲了陷害那姓蔡的禽獸而殺害自己的寶貝女兒不成!?”
他一把揪起杜怒福:“我不是你,你瞪着眼當烏龜王八,那是你的事!你手指拗出不扳入,偏幫外人,也是你的事!我可要爲養養報此血海深仇!”
他悻然甩下杜怒福,向天長號:“你殺了我女兒,還嫁禍給我!姓蔡的,我再教他活下淚眼山,我就當王八!”
他一面說,一面連身也不回飛退,他退得比前掠還快,遇牆穿牆、遇柱裂柱,陳風威想要攔他,他雙目乍金,陳風威打了一個寒噤,樑癲已飛空躍了下去。牆破裂出,午陽驟射而入,衆人都眯起了眼,或以袖遮目。
他們設宴原在第三層樓,樑癲飛降而下,宛若大鳥,日影爲之一黯,四周唿嘯急鳴,此起彼落。
陳風威急道:“會主,咱們要不要截下他──”
杜怒福馬上決定:“千萬不要,狂僧不可能殺養養,你們也斷截不下他,自己人打起來,徒增傷亡!”
陳風威得令。
他立即掠到牆塌之處,怪叫三聲,宛若夜鳧。
他叫聲一起,其他的唿哨立即靜止。
本來在四周蠢動的人影也全不見了。
只聽樑癲已落到了樓下,還厲嘯道:“看誰敢攔我!你們別動養養一根毫毛,等我殺了那瘋狗再回來找你們算賬!”
說罷只聽一陣地動山搖的輒輒大響,自三樓望下去,怪人樑癲已拖了他的怪屋怪鳥怪牛一道兒走。
當真走得飛砂走石。
杜怒福道:“長孫兄,這事可要勞你了,要是給他追上了蔡狂,只怕兩敗俱傷,中了敵人之計。煩你走一趟,要是見二人交手,儘量排解一下,至少,也可從旁保護他們。”
長孫光明苦笑道:“只怕我也攔他們不住。”
鐵手支持杜怒福的意見,“長孫兄只要不讓他們互拼,其他當權宜從事。我現刻還要留在這兒片刻,查證一些事兒。兇手既敢在七分半樓下毒手,而且用的是樑癲的劍,留的是蔡狂的偈,如果不是他們二人下的手,那麼,目的分明是要他們自相殘殺,所以,我們千萬不要,萬萬不能讓他們對殺起來。長孫盟主輕功高妙,加上‘一鶴出世,二鶴昇仙’的‘鶴神功’,只要敵住瘋聖一陣,我便儘快趕來。”
鳳姑卻道:“樑癲背了屋子掮了頭牛去追蔡狂,我看他是斷斷追不上的──還用得着去攔他嗎?”
鐵手道:“他這次扛走房子和牛,是不再信任把他的法寶擺在這兒,恐怕他只是先行移走,只要找到適合的所在,必先放下屋子,全力去追蔡狂──他現在是復仇心切。蔡狂離開之際,看似是心喜不勝;樑癲追趕時卻是悲憤若狂。仇恨的力量遠大於喜悅,看來樑癲是追得上蔡狂的。”
長孫光明一拂長袖,雙眉一剔,道:“兩位既然這樣說了,我當盡力而爲。”
其實這是個苦差。因爲誰都知道,樑癲和蔡狂一旦打起來,便誰也拆不開。要是敵人還好辦些,至多全力一拼;但因是朋友,除非有鐵手之功力,以一敵二,否則誰也化解不開。
鳳姑只好說:“你要多加小心,別把兩個瘋的癲的都惹上了。”
關切之情,洋溢於表。
長孫光明身形一展,如一隻白鶴,投向窗外,瞬間不見。
鐵手問陳風威:“你剛纔說覺得小趾手持杜夫人的手諭有點不妥,不知何以不妥?”
陳風威道:“她……”
社怒福道:“你盡說無妨。”
陳風威仍是期艾:“我……”
鐵手正色道:“現在杜夫人慘死,誰都有嫌疑,現下眼看七分半樓兩大臂助就要互拼,你不但應該有話直說,也該有話快說。”
陳風威這才鼓起勇氣,硬着頭皮,道:“我……我和小趾感情本來就很好,因爲一時胡塗,一時衝動,曾跟她……”
鐵手明白。
那是私情。
私情無關公事。
誰都會有私情,只要不防礙公事,那都是人家的自由。
所以他只問:“因此你瞭解小趾。”
陳風威說:“我覺得她好像……”
“好像什麼?”
“好像不是小趾。”
大凡男女之間發生親密關係之後,自然有另一層更深的感應,有些舉止,只有經過這種親暱的關係才能體會,所以特別能覺察出對方的異舉。
陳風威又補充:“……但她又是小趾。”
“哦?”
“只不過,她說話的神態都不一樣了……”
小趾仍是小趾,不過,那已不是那個跟他有過親蜜關係的小趾了。
“況且……她還很……”
“很什麼?”
這次由鳳姑來問。
由女人家來問女兒家的事,也比較方便。
“很香。”陳風威紅着臉,紅得連瘤也紫了,“小趾她……平常是不抹香的。”
“香”字令鐵手心念一動。
“小趾在跟你說話的時候,”鐵手即問,“並沒有正面向着你,是不是?”
陳風威張大了口,眼角里既很擔憂,也很震訝:“是。那兒種植了好些藥草叢中,跟我說話……卻似不大認得我那樣。”
他忍不住要問:“你……鐵捕爺,您是怎麼知道小趾她沒……沒靠近我說話呢?”
鐵手鐵眉深鎖:“我擔心她恐怕不是小趾。”
“您……您的意思……意思是……”
鳳姑冰雪聰明,她問杜怒福:“好不好傳令下去,四處搜一搜。”
杜怒福道:“好。”
陽光因牆破而直接照進來,鳳姑心裡一戚,她看見杜怒福本來黑亮卻略爲稀鬆的頭髮,竟已全白!
陳風威仍顫聲道:
“搜?……搜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