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言半晌無言，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
她明知道爺爺要追殺她，自己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可卻還是這麼固執的要等着他……
他擡手捂住眼睛，忍不住輕笑出聲來。
其實早該想到的，她平時性子溫軟，但每次倔起來的時候，連他都勸不住。
何況這次，是他要和紀可馨結婚，她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這種事情發生，自己躲起來什麼也不做。
煽動網民的情緒，這麼光明正大的和他爺爺對着幹，她是要向他爺爺宣告她的存在。
也是要告訴他，她一直在等他。
千萬不能放棄……
是啊，怎麼能放棄呢，她都這麼努力了，他怎麼捨得讓她失望。
“母親，抱歉，在醫院的時候，我……”蕭言平定了一下情緒，緩聲開口。
那會兒爺爺手下的保鏢突然出手，他想脫身，只能拉了離他最近的賀清蘭做人質，卻沒想到他把槍抵在賀清蘭的頭上，老爺子依舊不爲所動。
“傻孩子，雖說你不是我帶大的，但我也知道你的性子，你也不過是被你爺爺逼到那一步的罷了。”她起身打開食盒的蓋子，示意蕭言過去吃飯，“過來先吃點兒東西。”
蕭言站起身，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停在旋梯頂那扇門上。
“阿言，我知道你想逃出去，但根本不可能……”賀清蘭壓低了聲音說道，“這裡的信號全部都被屏蔽了，外面更是層層布控，你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
“我知道。”蕭言淺應了一聲，在桌邊坐下，“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老爺子給收繳走了，他這次是要玩兒真的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純棉製的，不是他之前穿的那套，顯然是之前昏睡的時候有人換了他的衣服。
“如果我能有用點兒，你就是挾持我出去也沒關係，可……”
賀清蘭斂眸掩住眼底的黯然神色，把一晚粥放到蕭言面前：“可惜，在你爺爺看來，我也不過只是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罷了。”
蕭言拿勺子攪着碗裡的粥，淺聲道：“母親，你別這麼說，我雖說也不明白爺爺的心思，但這麼多年你爲蕭家付出這麼多，爺爺他也是看在眼裡的。”
“傻孩子，母親可不用你安慰我。有的事情，我比你看的通透，也比你明白。”她把餐盒裡的菜都擺在桌上，把餐盒蓋上放到一邊，在餐桌旁坐下。
“多吃點兒，把自己身體養好最要緊。”她坐在一邊兒看着蕭言吃飯，沉默了半晌之後，突然開口說了一句，“阿言，你是不是很好奇，爲什麼你爺爺一定要你娶紀可馨？”
蕭言拿着筷子的手僵了一瞬，不由擡頭看向她。
“你吃着，我慢慢和你說。”賀清蘭攏了攏身上的披肩，低頭看着桌面，“可馨的母親，白穆柔，和我是遠房親戚，這一點兒你應該知道吧，可馨和少鳴一直叫我姑姑，也就是這麼個緣故。”
“這個我是知道的。”蕭言快速把碗裡的粥喝完，放下筷子，專心聽賀清蘭說着。
“穆柔姐比我年長一歲，長的比我漂亮，家世，學識，樣樣都比我要出挑。”賀清蘭低聲說着，“其實最開始，你爺爺給你父親定下的妻子人選，是穆柔姐，不是我。”
蕭言眸中明顯閃過一抹詫異的神色，這事情他還真的是第一次聽聞。
“可惜那時候穆柔姐心氣兒傲，太叛逆，喜歡上了一個小木匠，就和那小木匠私奔了。”賀清蘭擡頭望向蕭言，“我知道你這些日子在查顧汐的身世，所以你應該也清楚，那小木匠就是顧汐的父親，後來成爲雕刻大師的安銘。”
“換句話說，穆柔姐是顧汐的親生母親。”
蕭言猛然握緊了拳，抿着脣半晌纔開口問了一句：“這事情……爺爺他也知道？”
“這事情，你爺爺他比誰都清楚，這些年來，顧汐甚至都活在他監控之下，這也是他爲什麼這麼看不上顧汐的原因。一個千金大小姐和小木匠私奔生下的私生女，他不會容忍顧汐那種身份的人進蕭家的門。”
蕭言一拳狠狠砸在桌上：“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他知道顧汐被顧家的人虐待，知道她被顧家的人賣給康榮華，知道她這些年過的有多苦多難，知道她是怎麼一步步打拼到現在這位置的？！”
“這些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他難道就沒有那麼一點兒的同情，沒有那麼一點兒的讚賞？就因爲她的出身低微，他就要一直這麼貶低她看不起她嗎！”
賀清蘭閉了閉眼睛，點頭：“沒錯，在你爺爺看來，身份已經決定了一切。”
蕭言嗤笑一聲，只覺得可笑至極。
賀清蘭也沒多解釋，繼續說了下去：“因爲穆柔姐和安銘私奔了，所以我纔有機會入了你爺爺的眼，最後成了你爸爸的妻子。”
賀清蘭說到這兒，伸手緊拉住蕭言的手：“阿言，我知道這些年你因爲你媽媽的事，一直都還在氣憤怨恨你爸爸，但那真的不是你爸爸的錯。”
“你可以怪我貪慕虛榮，但不要怪你爸爸。”賀清蘭聲音嘶啞，“你爺爺那時候拿你和你母親的性命來要挾你爸爸，他爲了你們纔不得不妥協的。我和你爸爸雖說有夫妻之名，但……你爸爸他從來都沒有碰過我。”
“蕭煜也是領養來的，這你是知道的……你爸爸，他從來都沒有背叛過你母親，真的沒有，你千萬不要怨恨他！”
“這些事，他不好和你講，所以只能我來告訴你。我當年糊塗，我的自以爲是，讓你媽媽和你爸爸誤會委屈了那麼多年，還有你……阿言，我也是真的對不起你……”
爸爸從來都沒有碰過賀清蘭？
他一直以爲是爸爸背叛了他和他媽媽，原來不是？
爺爺用他和他母親的性命來威脅他爸爸，這也是他想到過的。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爲了不背叛母親，爸爸竟然從來沒有碰過賀清蘭，只和她做有名無實的夫妻。
那不是一天，一個月，或者是一年。
那是整整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