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樓下來,蕭言直接回了臥室,屋子裡黑漆漆的一片,陽臺上隱約有兩點亮光。
他擰眉打開燈,仔細去看,這才發現是球球在陽臺門口蹲着。
球球對男主人一直沒什麼好感,見進來的是蕭言,邁着小短腿又跑回了自己窩裡窩着,連一點兒來迎接的意思也沒有。
蕭言也不在意,走到牀邊把酒瓶和杯子放在左邊的牀頭櫃上,擡手解開襯衫的袖釦。
正準備拿換洗的衣服去浴室,目光不經意地朝右邊牀頭櫃上掃了一眼,身子驀然僵住。
右邊牀頭櫃上放着的東西……那是……
他心跳都不禁有些加快,快步走到那邊去仔細看。
牀頭櫃上放着幾樣東西。
兩張照片和兩個手繪的杯子。
照片,是之前擺在他母親屋子裡的那兩張,只是換了不同的鏡框。
那兩個杯子,之前已經被摔的四分五裂的杯子,被人細心的粘好了。
雖然還是能看出明顯的修補痕跡,但至少,已經恢復成了原來杯子的樣子,上面的手繪圖案都依舊那麼清晰。
蕭言拿着那兩個杯子,手在隱隱發顫,胸口一陣悶疼,像是被誰狠狠砸在心口,又酸又澀的疼着。
他是親眼看着這杯子掉在地上被摔碎的。
在那段監控錄像上,他看到是顧汐把照片和杯子的碎片撿了起來,拿回了臥室。
他也有看到,後來她下樓去雜物室拿了些東西。
看視頻監控時顧汐還在急救室裡搶救,他心裡太亂,一直沒深想。
現在看到眼前的杯子和被重新裝進相框裡的照片他才知道。
那天晚上……他帶紀可馨離開,她一個人在家裡等着他的那個晚上。
她還爲他做了這麼多的事情。
她那時分明還受着傷,手被燙到那種地步,是忍着怎樣的疼來粘好這杯子的?
“是不是,很煩躁,很不安,一點兒也不踏實?說的矯情一點兒,那天晚上,我在別墅等你的時候,也是這種心情。”
想起顧汐之前的話,他握着杯子的手猛然收緊。
怎麼可能只是煩躁,只是不安,傷到那樣,那麼的疼。
她還一心想着他,等着他,她是有多恐懼,有多忐忑……
“明知道可能根本就等不到你了,卻還是像傻子一樣等着。總想着,是你答應過要回來的,就算是……要回來和我算賬,也總該要回來的……”
可他終究沒回來……她等到的,是要把她帶走的警察。
“你扎我的那一刀太疼,疼到讓我長記性了……真的,疼到我死都不想再經歷一次。”
單是看着這些東西,知道她爲他做了這麼多,他都已經心疼的恨不得把心臟給挖出來。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她當時,是該有多疼?
是有多失望,有多絕望,有多……恨他。
蕭言把那兩個杯子放回去,仰躺在牀上,無力的閉上眼睛。
罪無可恕嗎?
是。
不要說顧汐怎麼想,單是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明明知道後悔是一種極其無用的情緒。
可現在,他卻忍不住的去後悔,去想如果……
如果他那天沒有帶着紀可馨離開,而是守在她身邊……
如果她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沒有那麼強硬的要她去警察局,而是立刻趕回來……
他猛然睜開眼睛一拳狠狠砸在牀上,牀都跟着顫了顫。
他本來以爲,自己這些天做的那些,能讓顧汐的態度軟化下來。
他一心以爲,顧汐說給他答案,一定就是肯原諒他了。
他本來是那麼自負的篤定着。
現在……他卻不確定了。
人有規避傷害的本能,他給不了她安全感,她就會避開他。
如果兩人的立場對調,他也絕不會原諒,甚至立刻離開,永不相見。
心裡驀然涌起一陣慌亂。
他坐起身拿出手機想給顧汐打電話,想起她都已經睡了,又把原本調出來的號碼刪了。
冷靜點,她還在醫院,有夜希和冷焱在,她不會離開。
就算明天她給他的答案還是不肯原諒他……
蕭言嘆了口氣,擡手揉了揉太陽穴,起身拎着酒瓶走到陽臺上。
吹了一會兒夜風,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他還是感覺不放心,給冷焱打了個電話過去,讓他多注意着顧汐的動靜。
“老闆,你是怕老闆娘從醫院裡跑了?”冷焱聽着他的吩咐不禁失笑,“我和夜希都在,外面明裡暗裡都有兄弟們在守着,能出什麼岔子。話再說回來,她就是真從醫院裡出去了,要把她找回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啊。”
“不是走了還能不能找回來的問題。”蕭言喝了一口酒,聲音越發顯得嘶啞,“是不能讓她走,她主動留下,和離開之後我再把她找回來,那是不一樣的。”
蕭言說的實在是太抽象,冷焱半晌沒應聲。
蕭言無奈,也沒心思去細說着解釋:“你沒談過戀愛,還不懂……”
冷焱似乎深深吸了口氣,蕭言心裡琢磨着他估計又把他這話自動理解爲對單身狗的鄙視了。
“替我看好她。”雖然只有一晚,但沒在她身邊守着他還是感覺不踏實,“明天一早我就過去。”
“我保證你明天來的時候,老闆娘還好好的在醫院待着。”
得了冷焱這一句保證,蕭言稍微鬆了口氣。
掛斷電話,他正要往房間裡走,感覺腳上有些沉,低頭一看,發現球球竟然在啃他的皮鞋。
蕭言的脣角抽了一下,下樓去拿了狗糧來餵它。
球球搖着小尾巴歡快的拱進了食盆裡。
蕭言捏了捏它的小尾巴,球球屁股一扭,挪到了一邊,繼續吃,頭都沒擡一下。
顧汐很喜歡這小東西,等她出院,搬去那邊的時候……把它也帶過去。
看到它,她應該會高興的吧。
蕭言的眉眼柔和下來,掃了一眼球球的狗窩,琢磨着是把窩一起帶過去,還是再重新買一個新的窩給它。
掃眼一看,卻發現它的窩裡似乎有什麼東西。
那顏色和之前顧汐去臨華時帶的那個手提袋裡東西的顏色一樣。
當時她還神神秘秘的不讓他細看……
蕭言擰眉,伸手去拿球球窩裡的那東西。
球球注意到蕭言的動作,立刻鑽進窩裡趴下,把裡面的東西牢牢護住。
它越是這樣,蕭言越是要看個仔細。
他一手把球球拎起,一手把窩裡的東西拿出來。
淺灰色的羊絨圍巾被抖開,他看到上面用白色線勾出的YX的字樣,瞳孔驀然縮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