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低到塵埃裡去，說出的話近乎是哀求。
他也是自小被當做蕭家的少爺被寵着長大的，什麼時候這麼低聲下氣地去求過什麼人。
可現在他卻說，他求她，不是求她重新回到他身邊兒，不是求她原諒他。
只是求她給他一個贖罪的機會。
她突然就想起了失去孩子的那天。
她倒地之前，恍惚看到蕭煜驚慌無措地臉。
那時候她是真的很疼，連意識都迷糊了，卻能清楚的感受到他一直在緊緊地抱着她，也一直在和她說着什麼話，只是那時候她的意識都已經模糊了，根本就沒有聽清楚。
蕭煜那時候是處於被軟禁的狀態，別墅裡的那些傭人們就算看到她已經渾身是血，也不願意放他出去，堅持讓他在家裡等着醫生來。
她都忘了最後他是怎麼把她從別墅裡帶到醫院去的。
意識朦朧間，只恍惚聽到他怒吼了一句：“她要是有什麼閃失，我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進急救室之前，她還聽到他對着醫生說：“醫生，您一定要治好她！她絕對不能出事！算我求求您！一定要治好她！”
是因爲意識模糊，是因爲當時的痛感讓自己曾經的這些記憶模糊了，亦或是因爲，失去孩子的絕望讓她選擇性的忽略了這些。
連她自己都已經搞不清楚了。
直到剛纔，聽到他求她，說給他一次機會的時候，她腦海中的那些原本都已經被埋藏磨蝕的記憶，突然就變得鮮明瞭起來。
“你還要我……怎麼給你機會呢？”穆婉媛閉了閉眼睛，原本想要掙開他手的動作也頓住了，把原本要從包裡取出來的那東西又重新塞進了包裡，“蕭煜，你該知道，鬧到如今這種地步，我們兩個根本不可能再……”
“你不試過怎麼知道就是不可能！”蕭煜握着她手腕的手猛然收緊，是真的有些用力了，讓穆婉媛都感覺有些疼，受不住的輕嘶了一聲，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忙鬆開攥着她手腕的那隻手。
“我知道讓你像從前那樣待我，是不可能的了。我也知道，你……恨我，甚至不願意和我接觸。”
蕭煜說這話的時候，自嘲地勾了勾脣角，這些聽上去似乎很是心酸，但他自己心裡很清楚，一切都是他自己種下的惡果，如今……有這種報應，也該他自己承擔的。
穆婉媛低着頭，一直就沒再看他，不過好在也沒有表現出什麼過分抗拒的情緒，就那麼安靜的聽着他說話。
“我不敢說出……讓你不要拒接我靠近那種無恥的話，以我現在的立場，根本無從指責你什麼。但至少……”
他握了握拳，啞聲道：“至少，請不要主動提出斷絕我們的關係……哪怕只是在……你找到其他……合適的對象之前。”
穆婉媛地睫毛驀然一顫，怎麼也沒想到，蕭煜說的，給他一個機會的條件竟然會……卑微到如此的地步。
只要不斷絕他們的的關係……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喜歡上別的男人，甚至，和他在一起是嗎？”穆婉媛擡眸看着他，臉上的表情格外地平靜。
蕭煜聽到她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因爲憤怒而扭曲到猙獰的地步。
他聽不得這種話！
哪怕明明知道穆婉媛就是想要激怒他。
可是單是聽着她說要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就覺得無法忍受！
是憤怒，更是嫉妒，還有……深深地無力感。
穆婉媛的目光筆直的落在他的臉上，他臉上所有細微的表情變化都被她觀察的清清楚楚。
那一刻，她甚至覺得蕭煜會沒辦法壓抑自己的情緒對她施暴。
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和他拉開了一些距離。
也就是這細微的動作，讓蕭煜意識到他失態了。
“抱歉……我好像又嚇到你了。”
穆婉媛抿脣沒應聲，他曾經做的那些事真的給她留下餓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她心裡冷笑了一聲，正想說不用道歉，她都已經習慣了。
卻突然聽到蕭煜說：“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會主動解除我們兩個的婚姻關係，並且……祝你們幸福。”
穆婉媛聽到這話的時候着實愣了一下，擡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明明是親眼看到的，也是親耳聽到的，她可以確定，那話確實就是蕭煜本人說的，可她就是有些……不能接受。
不管是曾經還那個還是蕭家二少爺，面兒上帶笑，背地裡機關算盡的蕭煜。
還是被揭露了身份，把軟禁國外是那個暴躁乖戾的蕭煜。
都是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來的。
可現在，他是真的說了。
“我知道我錯了！”
“我會改！”
“只求你能給我一次機會。”
“只要你答應我，絕不主動和我解除婚約。”
他曾經說過的那些話，突然在她的腦海裡涌現出來。
同時，她也想起了冷焱和她說的那些話。
“浪子回頭金不換。”
“如果他真的有誠意，那一定會讓您感受到的。”
……
明知道她恨他，他還是那麼固執地堅持着，想要守住他們之間的關係。
哪怕知道她可能會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也要……壓上自己的一切博得那個所謂的機會，爲自己贏得那麼一絲可能。
蕭煜明明不是一個腦子不靈光的人，但今天他做的那些事，卻讓方暖覺得他格外地傻氣。
看穆婉媛半晌都沒有迴應，蕭煜不禁變得忐忑起來。
他已經做出最後的讓步了，如果穆婉媛還是不肯答應。
或者說……她已經有了新的愛人……
“婉媛……”他開口還想要勸說些什麼，卻被方暖突然開口打斷。
“好。”
簡單到只有一個字。
蕭煜愣了一下，意識到她是答應了他條件的那一刻，他的眼中猛然迸出無比激動地神采，狂喜到恨不得能把她緊緊地抱進懷裡，放肆的去吻她。
可是現在……他根本沒有資格去做那種事。
心裡興奮喜悅的心情無處發泄，蕭煜最後還是剋制不住地緊緊捂住了穆婉媛的手。
話再嘴邊兒繞了無數遍，最後只剩下了兩個字：“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