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你爸媽的死,我很抱歉……”
如果說前一秒對他還有一絲心疼,那麼現在,楠西是又氣又急,她瞪大雙眼直盯着他,“真的是你,你這個畜生不如的人渣,你害死了我爸媽,我就知道他們是無辜的,他們怎麼可能販毒!”
狹小陰暗的探訪室回聲連連,站崗看護的警察警告了句,“不準大聲嚷嚷,否則立刻結束探訪。”
詹弘向警察表示抱歉,並將楠西按了下來,“何小姐,別這麼激動,歐先生已經全部認罪了,他會得到法律的制裁,法律也會還你父母公道,請你務必聽歐先生講完,這很有可能,是你們人生最後一次見面了。”
歐冠昇:“謝謝詹律師,之後的事情還請您幫我處理好。”
詹弘:“一定。”
楠西心裡無法平靜下來,她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害死她親生父母的兇手,她這一生的苦難全都是因爲他。她狠狠地瞪着他,臉頰的肌肉因爲憤怒而微微抽動着,她絲毫不吝嗇自己的憎恨之情,全身的恨意都透過眼神直刺歐冠昇。
歐冠昇卻比想象中還要平靜,彷彿一潭死水,激不起任何波瀾,“當年,確實是你爸救了我,不單單是我落水,還有販毒。當時我已經被警方鎖定,身上攜帶的東西足以判我死刑。我本想假裝落水將東西丟進大海,卻不想小腿忽然抽筋,不但解不開腰包連命都差點沒了。是你爸及時跳下來救了我,我上岸後,發現人羣中有許多便衣警察,我趁亂將腰包裡的東西塞進了你爸的包裡。”
歐冠昇深吸一口氣,他不求楠西能原諒她,只希望她能知道真相,“楠西,你一直在查真相,這就是真相,你爸媽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卻也成了我的替死鬼。楠西你知道嗎,你的眼睛跟你媽的眼睛很像很像,我每次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起當年你爸媽慘死的情景,是我對不起你們一家。”
楠西流着淚,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這句對不起未免來得太遲了。
“除了對不起,我也很想感謝你,說句不害臊的話,是你,讓我嚐到了久違的愛一個人的滋味。”說着,歐冠昇轉頭看向詹弘,問道,“詹律師,我要的照片拿來了嗎?”
詹弘點點頭,立刻從資料袋裡拿出了一張照片,“當然,您特意吩咐的我怎能忘記。”
此刻,歐冠昇的臉上才顯露出一絲淒涼,他顫顫地接過照片,照片的邊角已經略微泛黃,掩蓋不住歲月的痕跡,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輕輕撫摸着照片,好像得到了什麼心愛之物一般,眼睛裡面滿是柔情。
“給你看一張照片,”歐冠昇將照片推到楠西面前,“這是我的妻子……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還真是嚇了一跳。”
楠西平靜了一下憤怒的心,低頭看了一眼,她也嚇了一跳,若不看衣着打扮,照片裡的女子活脫脫就是她,年紀也相仿。
“很像吧,小柔這個角度的樣子跟你簡直一模一樣,當然,現實中的她並沒有你漂亮。”
楠西冷冷地將照片遞還給他,“你擡舉了,我可不敢當。”
歐冠昇將照片拿在手心,視若瑰寶,他淡淡地說:“我的妻子,她死的時候只有二十三歲,那時候我們剛剛結婚一個星期,十年了,我失去她整整十年了。這十年來我沒有再對任何一個女人動過心,直到遇到你。一開始接近你,確實是因爲她,可是後來我發現,你竟然是何航遠的女兒。再之後,我自己也分不清對你是愧疚還是什麼,但我很清楚,我的心裡已經有了你。可是我覺得我沒有資格愛你,因爲我沾了滿手的鮮血,甚至還害死了你的父母。楠西,我想補償你,我想好好你後半生作爲補償,可是你似乎……並不需要這樣的補償,你心裡只有卓凌。”
歐冠昇緩了緩,又說:“說到卓凌,他大哥卓羣那場車禍也是我一手策劃的。許多年前,他一個八歲小兒竟然以極其殘忍的手段殺了我的大哥,我只不過是想讓他嚐嚐同樣的滋味,可是我忽略的是,我的大哥以更爲殘忍的手段姦殺了他的親生母親,就當着卓凌的面……呵呵,卓家真是一個黑暗的地方,我的大哥只是拿錢辦事,而交待他這件事的人,就是卓凌的大媽蔡念蘭。楠西,你能想象得到卓家的複雜和黑暗嗎?我怎麼能眼睜睜看着你跟卓凌在一起?所以設計大賽之前,我對他提出的條件就是..離開你。”
楠西需要很用心地聽着,才能消化歐冠昇口中的那一連串聞所未聞的事故。她詫異,她震驚,卓凌從來都沒有跟她說起過他的生母是如何死的,原來竟然是這樣。
原來,卓凌那麼無情地拋棄她,也有歐冠昇的緣故。
原來,卓凌的童年也經歷了這般黑暗的變故,八歲,那時的他還只是一個孩子啊。
“楠西,我是罪有應得,我也該爲我所犯下的錯誤贖罪,而現在,我很輕鬆,從來都沒有這麼輕鬆過。我會盡我所能補償你,幫助你,以及你的朋友。”
楠西沒能很清楚地理解他這句話,她感動不起來,“你現在自身難保,還是多想想自己吧,我不需要受你任何的恩惠。”
歐冠昇抿嘴一笑,“好……關於卓凌,他很像當年的我,有野心,有拼勁,他比我想象中還要強大,他也很懂得如何隱藏自己的實力。我和他唯一不同的是,我走的是歪路,而他走的,是正路,所以歸結起來說,他會比我更強大。更重要的是,他很愛你。”
楠西打斷道:“這倒稀奇了,可是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跟他,是有緣無份。”
“別這麼快下定論,我倒是覺得他這一步走得很對,他是在保護你,不過……”歐冠昇輕鬆地聳了一下肩膀,“這與我無關,我只想你幸福而已,我不能給你的,總有人可以給你。”
說話間,探視的時間也到了,歐冠昇終於嘆了一口氣,默默地站了起來,“楠西,這輩子我們可能再也不會見面了,你能原諒我嗎?”
楠西也站了起來,出手就是一個耳光,“啪”的一聲,她的手掌心都是麻的。
歐冠昇的左臉立刻橫起幾道紅印,但,他也只是風輕雲淡地笑了笑。
你對我做任何事,我都不會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