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東嶺境內後,恰逢酈國大軍發動了又一輪攻擊。
吳王被射死,東嶺太后帶着太子退守都城,整個東嶺亂成了一團糟。
何蓑衣帶着白洛洛和半夏,避開流民與亂軍,一路還算順利,將近蓮峰之時,突然遇到一股亂民。
據稱是東嶺前******的人,被東嶺朝廷軍隊打垮了,驅趕着流民以擋住朝廷軍隊的追擊。
這股亂民潮來得突如其來,幾乎是才聽見聲音,人就衝了出來,再然後白洛洛他們三個就被衝散了。
白洛洛站也站不穩,只能緊緊拽着馬,順着人流走,邊走邊大聲哭喊:“何蓑衣……何蓑衣……”
可是人潮涌動,她根本看不到他在哪裡。
她使勁擦了一把眼淚,想到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慌,先擠出人流,避開這場人禍,保住性命纔是最緊要的。
她緊緊貼着馬,跟着人羣一直往前走,很有目的地往邊沿擠。
流民驚慌失措,面黃肌瘦,比不上她有武藝在身,還有大馬幫着使勁兒,她很快擠到了邊上。
纔剛擦去頭上的冷汗,一股冷風就從頭頂劈了下來,匆忙之間顧不得拔劍,抱着頭蹲到地上,避開了這一擊。
長刀劈下,將她手裡的繮繩砍斷,她眼睜睜看着一個亂兵搶走了她的馬和包袱。
她本來想搶回來的,並且認爲自己只要出手,一定能搶回來,然而她看到亂兵身後跟着的一大羣搶紅了眼的大兵,沒敢吭聲。
她抱着頭,藏着臉,打算往人羣裡藏。
那亂兵卻還嫌不夠,緊緊拽住她的胳膊,露出大黃牙齒,淫笑着道:“小美人兒想往哪裡走?來,咱們樂和樂和……”
“放開!”白洛洛厭憎地使勁摔開他的手,覺得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亂兵沒想到她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孩子,力氣居然有這麼大,猝不及防被推了個趔趄,站穩之後勃然大怒:“弟兄們,這裡有個奸細!抓住她!”
許多亂兵圍過來,白洛洛深知自己逃不掉,想起端仁的悽慘下場,便咬着牙,拔出劍,決定哪怕就是死也不要落到這些人的手裡。
她一口氣殺了兩三個人,亂兵越來越多,甚至有弓箭手趕過來。
她就要死了,被亂箭射死的。
不能死在何蓑衣懷裡,逼他講一句真心話,多可惜啊。
白洛洛忍着淚意,不要命地往前衝殺,鮮血糊了她一身,她已經不知到底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只知道麻木地繼續殺,殺,殺。
嘎嘣一聲響,劍斷了一截,不能再用了。
她愣愣地看着劍,倒過來,對着自己脖子一抹。
一塊石子彈過來,剛好砸在她的手腕上,手臂一陣痠麻,劍掉到了地上。
與此同時,一直圍在她身邊的亂兵潮水一樣往另一個地方趕過去。
頃刻之間,她身邊就只剩下了幾個人。
白洛洛一臉茫然,這怎麼回事?
一隻手搭在她肩上,她嚇得尖叫一聲,不假思索地用肘彎往後撞,整個人都被帶得轉了個圈。
何蓑衣神色嚴肅地站在她身後,皺着眉頭說道:“就算被嚇着了,要動手之前是否可以不要尖叫?我怕你才尖叫就提醒敵人了。”
白洛洛哪裡還顧得上他的訓斥,猛地撲到他懷裡,緊緊摟着他,又哭又笑:“我以爲要死了,我以爲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嗚嗚嗚……”
她順理成章地“暈倒”在何蓑衣懷裡。
依稀聽見何蓑衣嘆息了一聲,接着身子一輕,他把她抱了起來。
耳畔風聲響起,他帶着她一路前行,偶有停頓,刀劍相擊之聲與血腥味四起。
白洛洛覺着,自己其實應該堅強地醒過來,和他一起並肩奮鬥,一起退敵。
可她堅持了那麼久,全身乏力,當真是動不了了。
她有些自私地想,就算是要死,也和他死在一起吧。她受夠了那種和他分離,需要孤獨死去的感覺。
又過了片刻,她實在忍不住,悄悄睜開眼睛。
剛好看到一片刀光反射着日光,朝何蓑衣砍下來。
她又尖叫了一聲,掙扎着爬起,準備用一雙肉掌替何蓑衣攔住那把刀,哪怕被砍斷雙手也不要緊的。
不等她的手碰到刀鋒,何蓑衣已經帶着她原地轉了個圈,將自己的後背往刀口迎去。
白洛洛不知不覺淚流滿面,誰要他替她擋刀了!她會心疼的。
然而那把刀始終也沒落到何蓑衣身上,因爲半夏及時趕到了。
兩刻鐘後,三個人狼狽地逃了出去。
所有行李丟失,馬也被搶走了,唯有何蓑衣和半夏還留着武器,此外就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
白洛洛心有餘悸,不停地問這兩個人:“你們有沒有受傷?”
“你有沒有受傷?”何蓑衣等她不吵了,才幽幽來了一句,隨即又補道:“看樣子沒大礙,不然不會這麼吵。”
白洛洛想到他從亂軍之中把她救出來,縱容她裝暈一直抱着她逃跑,還用背替她擋刀,怎麼都對他生不了氣。
她抿着嘴:“我就是一點小傷,沒啥,你不要嫌我吵,我只在你面前才這樣。因爲……”
她低下頭,很小聲地說:“我喜歡你,只喜歡你,看到你就高興,聲音就會變大。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改不了,這是天性,也是本能。”
何蓑衣沉默下來,白洛洛祈求地看着他:“你就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我……”何蓑衣剛開了個頭,半夏就在一旁悽慘地嚎哭起來:“我的茶餅啊……我的茶餅呀……皇后娘娘我對不起你呀……”
白洛洛滿頭黑線,哭的時機還能更湊巧一點麼?
若不是半夏平時對她好,她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壞她事的了。
她追着想問個清楚明白,何蓑衣卻是不說了,轉而去罵半夏:“你的腦袋沒了嗎?”
半夏抹眼淚:“還在。”
何蓑衣就使勁拍他腦袋:“既然還在,你嚎什麼?”
半夏半點不怕,冷着臉問:“沒有飯吃,沒有錢財傍身,何爺說小的嚎什麼?”
何蓑衣啞口無言,白洛洛一挽袖子跳過去,叉腰:“以下犯上,你膽子夠肥啊!”
半夏白她一眼,小聲說:“狼狽爲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