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又低下頭,小聲哭了起來。
乳母爬過去,不顧一切地從鍾唯唯懷裡把人搶過去,緊緊抱在懷裡,輕聲哄他:“不怕,不怕,嬤嬤在啊。”
鍾唯唯嘲諷地對着重華一笑,撣一撣袖子,行個禮,乾脆利落地轉身走開。
她並不需要藉着替他哄孩子來討好他,理不清爽這些事,就別來煩她。
重華沒有叫她留下,而是陰沉沉地看向乳母和又又。
他原本是想着這乳母照顧又又還算盡心盡力,怕又又突然入宮不適應,所以才讓她入宮跟着照顧又又,卻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一直以來,他都聽信了乳母的話,認爲又又是身體不好,脾胃太虛弱,小時候又經歷過那樣可怕的事情,膽小害羞瘦弱都是正常的。
今天看來,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皇長子是她的了,乳母正得意於她的勝利,突然覺得身上發寒。
擡頭一看,正好對上重華陰冷有如實質的目光,於是嚇了一跳,訕訕地道:“陛下。”
重華淡淡點頭:“把皇長子帶回去吧,好好照料,朕有重賞。”
乳母立刻把那點害怕壓下去,興高采烈地磕頭謝恩。
果然只要抓牢了皇長子,就不會有什麼大事。
皇長子身體孱弱,皇帝那麼寵他,怎會捨得傷他的心,突然換人讓他生病呢?
將來啊,等到皇長子做了皇帝,她這個乳母就該享福咯。
重華目送乳母把又又抱走,淡淡地吩咐一旁的趙宏圖:“稍後太后必然會讓人過來詢問此事,多半還會趁朕不在,讓人把又又帶過去,你不要阻攔,讓這女人自由發揮。”
趙宏圖心裡一顫,低下頭應了一聲“是”。
陛下這是要借刀殺人啊,若是剛纔他當着皇長子的面出手鎮壓了乳母,皇長子少不得會把這筆賬記在鍾彤史身上,以後再難和鍾彤史親近起來。
不如把機會留給太后,皆大歡喜。
重華從鍾唯唯的房間外經過,看到她房門緊閉,鴉雀無聲,絲毫沒有搬家的混亂,就問趙宏圖:“怎麼回事?”
趙宏圖連忙回答:“鍾彤史說,她的東西不多,不必搬過去了,既然小棠要來,留給小棠住也是好的。”
她以爲阿貓阿狗都可以隨便住進這裡呢。
重華抿緊了脣,大踏步走出去,大聲下了命令:“起駕。”
這是要留機會給太后娘娘動手了。
趙宏圖給李安仁使了個眼色,快步趕出去,尖聲吩咐人擡御輦過來:“擺駕,陛下要出宮。”
鍾唯唯並不在隔間裡,而是去了倉庫兼茶室。
她新近得了些新鮮茶葉,但是並不想做成龍鳳團茶,而是想要做成另一種造價便宜,味道又不算差的茶。
像龍鳳團茶這樣精心製作出來的茶,價格太高,名家所制的一餅要值幾百兩銀子,普通匠人做的也要數兩銀子,沒有家底的人吃不起。
真正想要把茶推廣到周邊的國家去,把茶的貿易規模做大,還需要改良製作方法。
這也是父親從前的夢想,她繼承父親的想法,又思考了很多年,覺得似乎找到點名目了。
何況這幾年來因爲酈國一直敗給東嶺,庫房裡壓了不少茶,得想個法子把這些陳茶推出去才行。
和這件大事比起來,關於重華的那些破事都微不足道了。
新鮮茶葉已經晾了一段時間,水分漸失,茶葉變得柔軟,青草味消失,產生了一種特殊的香氣。
鍾唯唯洗乾淨手,坐在窗前慢慢揉捻着這些茶葉。
揉捻到一半,外面一陣喧囂,她豎起耳朵聽了聽,好像是萬安宮裡派人過來詢問又又的事。
她有點猶豫要不要管這件事,想想重華是在的,他不可能在又又剛回來,明知韋太后會來找麻煩的情況下就撒手不管,就沒有去管。
揉捻好了,就有人來找她:“姑娘。”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氣味,鍾唯唯驚訝回頭,看到小棠跪在庫房門口,仰頭看着她,眼裡飽含淚花。
鍾唯唯忍不住的歡喜,跳起去抱住小棠:“你還好嗎?總算是見着你了,一直都在擔心你,我讓人給你帶去的錢都收到了?”
她見不着小棠,只能託趙宏圖給小棠帶點省下來的錢和吃食,從趙宏圖口中知道小棠是好的,盼了這麼久,總算是見着人了。
小棠又哭又笑:“收着了,收着了。奴婢前些日子在養傷呢,這纔好利索了沒幾天,聽說您要奴婢來伺候,奴婢立刻就來了。”
“你受傷了?傷到哪裡?怎麼受的傷?”
鍾唯唯皺了眉頭,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小棠受了傷。
她一直以爲是重華爲了拿捏她,所以故意扣着小棠不放。
小棠捲起褲腿給她看:“那天楊盡忠那個閹狗去找麻煩,您讓奴婢跑,奴婢本來已經跑了,想想又不放心您,就又悄悄折回去。
誰知剛好給楊盡忠的人抓住,他說您被太后娘娘給處死了,奴婢氣得想殺了他替您報仇,但是力不敵衆,還沒弄着他呢,先就被打斷了腿。”
鍾唯唯看着小棠腿上的傷疤,難過得直掉眼淚:“你個傻蛋,傻丫頭,都讓你跑了你不聽,看吧,吃大虧了吧。疼嗎?”
“早就不疼啦。”小棠嘿嘿傻笑:“奴婢本來以爲必死無疑,突然跳出兩個人來,把那些人打得七零八落,把奴婢救走了。
把奴婢安置到一間屋子裡,找大夫給奴婢治傷接骨,後來才知道,那是陛下的人。
奴婢除了剛開始那點疼之外,再沒吃過苦,比跟着您時還要吃得好。”
鍾唯唯被她逗得一笑:“就知道吃!”
想起死去的添福,又是一陣感傷,若是添福還活着,這兩個吃貨湊在一起,不知有多好玩呢。
小棠閒不住,看到茶葉就洗了手過去幫忙:“要怎麼做,姑娘吩咐吧。”
抓一把茶葉,驚訝道:“這個茶不是以往的做法,姑娘要怎麼做?”
鍾唯唯道:“你還記得上次咱倆製茶制到一半,有事耽擱了,扔在那裡擱置了一夜的事嗎?我想換個方法試試,看能不能成功。”
二人說說笑笑,把茶葉裝到一口小鍋裡蓋好,拿到窗外陽光熱烈處曬着,也不回去,就在樹蔭下坐着說話散心。
李安仁急匆匆跑過來:“喲,姑奶奶,您還在這兒坐着呢!出大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