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唯唯微微頷首,走上前來,先給衆人團團行個禮,將之前定下的一些規則信口說來。
第一條是,這茶生意以信譽爲本,誰要是不講信譽,對不起,從此以後再無購買茶葉的資格。
信譽度高的,可以享受一定的優惠。
第二條是,大家長期合作有優惠,比如說,第一年優惠百分之五,第二年可以優惠百分之六,以此類推,合作得越長久,數額越大,優惠越多。
當然,期間若是中斷過,若非特殊原因,這優惠也就沒了。
第三條是,看不上酈國的茶葉,想要從酈國這邊通過,去到東嶺買茶,也是可以的,只要繳納一定的關稅就好了。
當然,這個一定是高額關稅,加起來一定不會比在酈國購買更便宜,就不專門提出來說了。
第四條是,若是大家覺得彼此間路途遙遠,通行不便,想來酈國交換做生意,可以把彼此的貨物運送到酈國進行貿易,酈國抽點稅就好。
稅收一定優惠,而且非常優惠,還保障他們的安全,給他們提供食宿的地方。
鍾唯唯笑吟吟地說完這幾條,點了酈國的幾個地方給大家聽。
一是與東嶺接壤的九君城,二是河道寬敞、交通便利的大雁河,三是酈國的京城,四是另一個方向的諾城。
九君城、京城、諾城,分別在酈國的最南端和中間、最北端,中間由大雁河這條水道、以及錦通大道,還有無數的驛站串聯起來,交通便利,水旱兩路暢通,南北兼顧,組成了一條金光閃閃的大道。
北方的毛皮、礦產、馬匹、糧食、堅果、鹽,南方的茶葉、絲綢、水產、珠寶、胭脂水粉、書本紙張,都可以通過這條線路,以最小的成本輕鬆交換。
很多人的眼睛亮了起來,圍着鍾唯唯和重華問東問西,帝后有條不紊地、態度可親地一一回答。
秋袤和蘇瓊運筆如飛,把客人的問題和帝后的回答一一記錄在案,準備在稍後整理出來,補充完善,讓這條線路的含金量達到最高。
酈國應召赴宴的商人們嗅到了金銀的味道,激動地搓着手,如狼似虎地盯着他們的帝后,覺得跟着這倆人一定有好日子過。
大臣們則暫時摒棄了一切偏見和不和,有條不紊地忙着自己手裡的事情,努力爲酈國的繁榮富強添磚加瓦。
這是剷除韋氏、呂氏之後,君、臣、百姓、商人之間最爲和諧、目標最爲一致的一件大事。
重華曾經說過,打仗不只是爲了打仗,也不只是爲了教訓東嶺人,而是爲了求生存,同時把日子過得更好,讓酈國能夠安居樂業。
軍隊存在的意義,就是爲了保家衛國,爲了安居樂業,倘若可以,他願以一己之身去承擔四面八方的腥風血雨,換那些好兒郎回家與親人團聚。
無數的年輕人,情不自禁地將手交握在一起,緊緊貼在胸前,仰慕而狂熱地注視着他們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對未來充滿了希望,自豪感空前膨脹。
梓怡郡主坐在角落裡,靜靜地觀看這一幕,心中有難言的滋味生起。
既高興東方重華是這樣一個有才華、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又氣憤爲什麼此刻他身邊的人不是她,而是鍾唯唯。
“鍾唯唯,秋茗,圓子、胭脂、鍾欣然、慕夕、何蓑衣……”
梓怡郡主將幾個名字在脣齒之間打了幾個滾,微微一笑,將杯中的酒緩緩潑灑在地。
一如祭奠。
“爲了這次鬥茶大會,我們做了充分的準備,庫房裡的茶葉又好又多,明日再添一個節目,請大家參觀我們的茶庫,還可以隨意抽查品評!我們有足夠的信心向大家證明,我們的茶葉是最多最好的,品種也是最齊全的!”
鍾唯唯含着笑發完了邀請,眼角瞟過梓怡郡主所在的方向,人已經不見了,只剩下空空蕩蕩的一個座位,一隻酒壺,一隻酒杯和一雙筷子,幾乎沒有動過的幾盤菜餚。
有人追着她問問題,她無暇他顧,便又收回目光應付客人。
這一夜,鍾唯唯大放異彩,繼鬥茶之能不再那麼重要之後,她的另一種天賦得到了證明,無人再敢質疑她配不上重華,配不上這把鳳椅。
這一次鬥茶大會,秋袤顯現出的謀劃、籌備、經商天賦,亦令得無人再敢質疑!
後族薄弱也不算什麼,因爲鍾唯唯姐弟二人已經藉助簡五、以及當年在九君城結識的那些商人,組成了一支強有力的後援!
各地的商會,或多或少都能與皇后娘娘搭上點關係;求別人不肯辦的事兒,只要能利國利民,都能在皇后娘娘這裡得到回覆和一定的幫助。
而皇帝陛下,更是和藹可親極了,但凡是樂意捐資幫助國家裝備軍隊,修建驛站什麼的商人,都能得到他的親自接見和一官半職,即便這個官職其實並沒有什麼權力,卻足夠讓他們昂首挺胸。
在這些繁榮面前,似乎東嶺與酈國的戰爭也顯得不那麼重要了,整個京城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
夏夜裡微風輕輕地吹,把道路兩旁的槐樹吹得嘩啦啦的響,空氣裡瀰漫着槐花和茶葉的清香,真是人間天堂。
“我挺喜歡這裡的。”梓怡郡主端坐在何蓑衣面前,悵惘地嘆了口氣:“希望自己將來老了,能住在這裡頤養天年。”
何蓑衣淡淡而笑,用滾水燙了一下溫潤晶瑩的兔毫盞,手腳輕快地調製着茶膏,再提起銀水瓶,擊打茶筅,點出了一盞氤氳堆雪的茶湯。
“嚐嚐。”他修長白皙的手指襯着深色的兔毫盞,分外美麗,微風吹過,幾朵玉白的槐花飄落枝頭,落在了他的肩上。
梓怡郡主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了一歇,由衷讚歎:“何兄真乃美男子也。你這一手點茶的好手藝,比之你那師弟師妹,也差不到哪裡去。聽聞你擅琴,能否爲我奏上一曲?”
何蓑衣毫不客氣地道:“不能。”
梓怡郡主嘆氣:“真是小氣。方纔你師妹一點不客氣地把東嶺人盡數趕了出去,你難過麼?”